萧祸九向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迈步穿过开着的门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是条穿过花房的长廊,走过视线受限的长廊,眼前便开阔了许多。
萧祸九的步伐不见犹豫,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了。穿过几处掩映的花丛,他的视线正中,出现了几张软藤木编的茶几躺椅,一位老人躺在其中一张躺椅上阖目休息。
萧祸九见老人似乎没听见他的动静,也就没有开口,愈发放轻了步伐,走到老人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这花糙丛围的景致似乎能教人躁乱的心qíng平静下来。身旁老人的呼吸声轻而绵长,带着一种安静祥和的韵律。
萧祸九原本因为想起了某些过往而bào戾的qíng绪也渐渐平稳下来。他安静地坐着,望着藤椅与花糙,不再有神qíng的变化,唯独一双眼眸深沉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静能叫人忘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在他的身旁轻轻地咳了几声,睁开眼来,一见是他,向来惯于板着的面孔都柔和下来:“宸儿来了啊。”
被老人的声音从沉思里唤醒,萧祸九转过头来,同样笑了,和旁人所见的那些虚与委蛇没有半点相似;年轻人发自内心的笑容看起来明媚而乖巧。
“外公。”
沈老爷子笑呵呵地应了一声:“来了很久了?”
“刚到了一会儿。您这儿环境好,坐下来也能松口气。”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老爷子笑容收了收:“在唐家,累么?”
这问题来得有些突然,萧祸九睫毛扑闪了一下,才弯着眉眼笑道:“没有啊,轻松自在,惬意极了。”
这语调俏皮,沈老爷子知萧祸九是在与自己玩笑,却笑不出来,他叹了口气,望着年轻人:“你若是过得累,便回来吧。娟儿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我舍不得你啊。”
“……”
原本备好的话尽数梗在老人的最后一句里,萧祸九用力眨了眨眼,才将眼底cháo意压了回去,笑道:“外公今天怎么说起这些丧气话来……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吗?不让那些人尝尝这些年来我们的痛苦,怎么能让妈妈在天上安心?”
沈老爷子无声一叹,终究没有再反驳些什么。
见老人不再提,萧祸九暗松了口气,思绪也转回到正事上来:“之前托付您的事qíng,不知结果如何?”
“我查过了。”提到这里,沈老爷子脸色一肃,“如你猜测,唐家六部王乾私掌的运输线里,有一条便是与毒品相关的。当年他能那么顺理成章地栽赃你父亲,恐怕就是利用了这条线上的关系。”
“果然是贼喊捉贼么。”萧祸九冷笑了一声,“唐家从初代家主开始就严禁毒品走私,六部掌刑察之职,却敢做出这种知法犯法的事qíng。当初他们既然能用这个罪名趁家主远赴十三区,将我父亲屈死……那今日有此一报,也是他们自己讨的。”
“你准备怎么做?”
“如今我恰巧有职务之便。虽然大……虽然唐家家主没有给我调度的实权,可利用这次他们几部之间的矛盾,我会叫王乾好好尝尝他们执法堂的刑罚的。只是在第七区,我不便于明面上安排自己的人手,恐怕还要借外公的力,到时候……”
两人将之后行动的细则一一商谈敲定,等到基本功成,这花室里的日光灯也亮了起来。
只在言谈间吃了些下午茶的的萧祸九苦笑了下:“不知不觉和您说了这么久,倒是我鲁莽,恐怕错过了您的晚膳时间了吧?”
沈老爷子身子骨qiáng健,商谈了一下午,脸上也不见疲色,只笑着说与萧祸九:“我没关系。只是时间确实不早了,你再不回去,唐家主那边恐怕会起疑的。”
“那我改天再来看望您。”
说着,萧祸九起身,向老人做了礼,“您保重身体。”
老人点了点头,轻轻挥手,示意他不必在意礼节了。
萧祸九冲着沈老爷子一笑,便转过身去往外走,走出了五六步,他慢慢停了步子,却没有回头。
“怎么了?”沈老爷子怔了一下,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您今天最早说的话。”
年轻人背对着沈老爷子,抬手摸了摸身侧在温室里盛开的花,声音飘忽得好像要叫风chuī散了——
“我这辈子才只过了二十几年,可我累得就快撑不下去了,外公。……我上辈子多半十恶不赦,这一世才会过得这么生不如死吧。”话到尾音,年轻人自嘲似的轻笑起来,垂下手重新迈开步子,慢慢走远了。
“……”
老人的眸子一栗,片刻之后便泪水盈了眼眶。
年轻人说话时语气平淡得好像事不关己,可他亲近着这个孩子,他听得清那孩子心里面的每一个字。
——每一个字都浸着绝望。
他才二十几岁,可他的人生,就像是被一块遮天的黑布,盖得严严实实。
前路无光。
余生无望。
第28章
从沈老爷子私人的别墅里出来,萧祸九料定唐奕衡那儿会知道自己这一下午去向成谜,也就没有直接回唐家;倒是先拿出手机来,给钱蕊去了个电话。
“蕊儿,下午玩的怎么样,开心么?”
电话一接通,萧祸九的声线就已经柔和下来。
“Shaw?”接到这个电话,钱蕊显然很是惊喜。毕竟从上次见面之后,她和萧祸九就再也没能碰面,而且她的爷爷也不肯让她去唐家本家找Shaw,托口说是出了点意外Shaw现在忙得很;她要
问清事qíng的时候,爷爷又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不肯再谈。能够接到这人主动打来的电话,钱蕊心qíng着实大好:“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下午出去了?”
电话这边萧祸九微微狭起了眼睛,过了片刻才亦真亦假地笑道:“你的身边可是有我的密探呢,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你被人拐走了,那我岂不是要追悔莫及么?”
钱蕊忍不住轻笑起来。
“那么,美丽的小姐,看在我这么尽心尽力追随左右的份上,今晚是否有幸能够请你共进晚餐呢?”
“可以吗?你今天不需要陪唐先生了?”
“唔,我今天可是忙里偷闲,如果不抓紧机会,恐怕你和我下一次共进的晚餐,就要等我们的订婚宴了。”
萧祸九玩笑似的说了一句,然后抬手看了看腕表,“我记得你吃不惯七区这边的菜肴,不如我在西餐厅订个位置,然后过去接你如何?”
“嗯,好,那我把位置发给你。……我在这里等你。”
似乎听出了女孩儿的迫不及待,萧祸九低声轻笑着:“请稍候,我的公主殿下。”
***
车停到了预定好的那家西餐厅正门时,之前看了路线就已经有所预感的钱蕊忍不住开口了:“Shaw,你知道……这家餐厅是唐家名下的一家连锁餐厅么?”
萧祸九眼底一丝莫名的笑意划过去,只是疏忽间就不见踪影,钱蕊并没能看见,只见得他望着自己无辜地眨了眨眼:“是么?那我岂不是撞到唐先生的枪口上来了?”
“那我们换一家吧。”见Shaw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钱蕊倒是有些急了。
“我预订的时候便是用的自己的真实信息,因为他们这家店的接待标准很高。所以即便现在想改,恐怕也没办法了。”萧祸九笑吟吟地下车,走到副驾驶给钱蕊开了车门,“这样一来,我们不如坦然接受好了。刚好今晚你随我回唐家本家庄园,我们正式向唐先生提起婚期的事qíng。尽早定下来,我才能放心呢。”
钱蕊听了这话双颊泛上赧然的红晕,只轻声应了一句:“嗯,好……”
“……”看着钱蕊的反应,萧祸九那双墨色的眸子里却半点没有脸上盈满的那种笑意。……为了消除今天自己失联可能使那人产生的任何怀疑,他也只能刻意拉钱蕊来做挡箭牌了;也顺便,用大长老的孙女直接bī那人退步好了。
即便再想要一个替身qíng人,那人身为唐家之主,也不可能会拉下面子去与钱蕊这样一个小辈的女孩儿抢人吧?
这样想着,一点笑意终于渐渐浮到萧祸九的眼底去。
便在这会儿,负责接引的侍者也走过来了:“请问,您是萧先生吗?”
“是我。”萧祸九点头,然后转向钱蕊,表qíng温柔,“你先进去吧,我准备的一件小礼物还未到,待会便去寻你。”
钱蕊点了点头。
等两人离开,萧祸九示意负责泊车的接待在一旁稍等,便从车身后厢捧出了一束紫色的郁金香来。
“无尽的爱……”萧祸九自嘲似的看着这束yù滴的花,百般qíng绪翻涌在心间。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旁人都以为他在那人面前如何得势,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达到自己回来的目的,他已经走到了如何一种进退维艰的境地。
那男人对于自己的计划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一重障碍,但即便明明知道当年诸多兄弟qíng深的表象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他还是做不到对男人视若旁人无所顾忌。
那就这样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萧祸九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天鹅绒的深蓝色盒子,慢慢放进了那束郁金香的中间。
深蓝色……多像那人的眸子呵……
“先生原来是要向那位小姐求婚吗?”在一旁等着泊车的侍者忍不住笑了,之前萧祸九的犹豫在他看来只是求婚前的忐忑和紧张,“我们这里可以为您更细心地安排这个惊喜,只——”
“不必了。”
萧祸九蓦地开口,声线冷沉,手里的车钥匙递给侍者,转身往餐厅里走去。
那侍者还在原地愣着——他着实是想不明白,之前当着女孩儿的面还笑得教人如沐chūn风的漂亮青年,怎么因为自己一句话那神qíng就能倏然掉到寒冬腊月去?
进了餐厅,萧祸九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表qíng,按着接待者的指引,他转过正厅,隔着VIP厅的厅门还有一段距离时,便看见了面向自己这边的方向坐着的钱蕊。
步子迈进VIP厅的一瞬间,萧祸九本能地有点不舒服——这厅里给他的感觉实在有几分压抑,而且按理来说,即便这家餐厅接纳客人的限制非常严格,也不该到了这个时间还除了自己和钱蕊外空无一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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