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几乎都在心里把方才听到耳朵里的话倒回来咂摸了好几遍——想来想去,都没听出其他意思来。
那这便是真真切切的威胁了。
一时众人脸上jīng彩纷呈,神态各异。这里面神色变化最剧烈的,自然还是那位当事人——
眼见着于溪都快蹦起高来,林守成忙接了话,却不是对于溪,反像是在安抚萧祸九:“萧助理不要动怒。家主今日出事不只是哪一分部的责任,我们这些人都逃脱不掉;于长老这人说话不中听,心眼却是实在的,他为唐家也算鞍前马后多年,想来您也不会不问曲折就把他们于家逐离。何必和他置气呢?”
听得出这二长老是故意将自己的杀意曲解成逐离,萧祸九却没解释——他不需要解释。
若是手术室里的那个人出了事,他连一句废话的时间都不会给那些该死的人留。
之前紧绷的气氛在二长老林守成的有意调解下总算缓和过来,只是取而代之的沉寂却像是沉重而无形的大手,慢慢捏紧了每一个人的喉口。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手术室的红光仍旧不见要灭下去的迹象,众人的心也都渐渐地越提越高。
几位长老已经开始不安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眉目紧皱,即便是从之前冲突后就站到了窗边、好像化作了一尊雕像的萧祸九都无意识地紧紧抓住了窗柩。
在这些压力堆积到了极点几乎要让众人的qíng绪濒临崩溃时,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下来。几秒之后,那门开了,走出来的护士在第一时间接收到了无数聚焦紧张到可怖的目光。
身为这医院的一员,这护士自然清楚躺在里面手术台上那人的身份之高,她也顾不得客套冲着这几位同样位高权重的长老们点了点头:“要害弹片全部取出,血压脉搏恢复正常,家主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几位长老几乎是忍不住集体吐气,脸上也都露了喜色,至于几人真几人假,却是难以分辨了。
而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那扇窗的萧祸九在听见了护士的话音后,绷紧了的弦一松,浑身都像是教人抽走了气力,背对着手术室绷得笔直的身体晃了一下,险些直接跪下去。
“萧助理,你没事吧?”因为深谙其与家主关系而始终严密关切着萧祸九的林守成眼明手快地扶住了萧祸九,“您大概是太紧张了。家主已经确认无恙,您便也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恐怕还有许多事要您来cao心呢。”
“我没关系。”萧祸九摆了摆手,脑子里那些因为唐奕衡出事而搅作了一团浆糊的思绪也终于渐渐清络下来。
“麻烦二长老通知其他所有长老,还有今天负责家主出行护卫任务的负责人,半个小时后,一起到医院的会议室里。——家主既然已经无恙,那也该好好地问责了。”
看着年轻人真正平静而清冷下来的目光,以及这平静清冷里藏着的一点寒意,二长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最终没说什么,转身按照萧祸九的吩咐去办了。
等到这些人的议论和目光都渐渐远了,萧祸九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找了处安静而无人监察的角落,拿出贴身藏着的卡片机,拨出号码。
对面很快接通了。
“隐蝶大人。”
“蝶五,今天第七区唐家家主遭遇刺杀的事qíng,你在最短时间内给我查清楚。”
“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应该是同行以组织形式做下的。而且恐怕对方的职业程度丝毫不亚于刺蝶联盟……盲目招惹恐怕会惹祸上身。”
“那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萧祸九声音冷了下来,“我只要结果。”
“……是,属下明白。”
“如果需要支援,你直接向十三区那边求助。总之,不惜一切代价,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见那些杀手的所有资料摆到我的面前来。”
“隐蝶大人,请您放心。”
***
十几个小时后,已经转入病房的唐奕衡终于悠悠转醒。
刚睁开眼的时候,似乎因为失血和药物昏睡的缘故,他的眼前还是一片朦胧模糊的,只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人形坐在自己的病chuáng边,好像正在趴着休憩。
唐奕衡没有声张,等到许久之后,视线终于能够正常视物了,他才重新目光柔和地看着那个已经趴在自己的病chuáng边睡着的人。
病房里虽然亮着柔和的灯光,但窗外显然早就黑了。按外面的昏暗程度来看,显然此时应该已经是深夜了。
趴在chuáng边的年轻人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守了多久,即便是睡着的状态,那素来白皙漂亮的脸蛋上仍旧可见清晰明显的倦色,连秀气的眉都紧紧地皱着。
唐奕衡忍不住动了动还有些知觉不够敏感的手,想要去抚平年轻人眉眼间的愁皱。
兴许是术后的麻痹让他没能掌握好力度,也或许是年轻人实在睡得太浅。总之唐奕衡的手刚刚落下的第一秒,那面向自己的脸蛋上的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扑闪了下,倏地睁了开来。
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眸似乎沾上了一层水雾,带着一点懵懂和不明所以的茫然,再配上这张能勾人魂的脸蛋,唐奕衡都没忍住看得一愣。
睡眠和困倦带来的迷茫在萧祸九的眼里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被清明的qíng绪取代。
“你醒了。”
“……小九,你看起来很累,回去休息吧。”
“我有事要问你。”
拒绝了男人善意的建议,萧祸九狭起了眼睛,目光流露出一丝不善来:“我听今天跟着你的护卫队长说了,明明有机会顺利离开,你偏要送死似的自己往上冲……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瞒着我!?”
话到尾音难得地生了一个调,唐奕衡也听得出萧祸九是真的恼了,不由苦笑:“是我太自傲了。安逸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自己比不得从前年轻时候身体的灵敏与反应;差点yīn沟里翻了船。”
“……”
萧祸九一语不发,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愈发地不善。
“真的。”
唐奕衡轻笑。“对不起,小九,让你担心了。”
“别来这套!”萧祸九冷冷地哼了一声,“以你前一段时间能治住我的身手来说,今天那种qíng况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至少不该受这么重的伤!你若是还不肯告诉我你的目的,可别怪我做出什么事qíng来!”
在萧祸九不容退避的目光审度下,唐奕衡脸上的笑容慢慢褪了去,他的目光细致地扫过眼前这人的神态与眉眼,过了许久之后才轻飘飘地开口——
“小九,若是我死了,就没人bī迫你了,……你不开心么?”
萧祸九呼吸一窒,半天都噎在那儿连口气都吸不进去。
——他困扰了那么久,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憋了半天脸都发红的年轻人回过气来第一句话就是对着唐家家主毫不留qíng面的一声怒骂:“你他妈有病!”
……而且还病得不轻!
第35章
唐家九部的几位长老一行守在病房门口站了有一段时间了,也没好意思进去。之前会议上那位萧助理冷厉言辞至今似乎都在脑袋上面盘旋——他们都是唐家的老人了,除了家主之外,还真没有人敢指着他们的鼻子训斥,可今天晚上,他们就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冷着脸挨个归责了一遍。
偏偏那人又是句句都在理上,他们想反驳都不好意思。
所幸今天“雨露均沾”,即便和那位萧助理关系密切的大长老都没能逃过一劫,几位长老心里也就平衡了点。
可即便这样,他们也实在不好意思进到那病房里面去,更不敢擅自离开,索xing一个个都守在病房外面,等着他们的家主醒过来。
这样待到后半夜,几位长老都有些困倦了,一个个或站或坐,无一例外地脸色疲倦。便在这时,他们听到了病房里传出点声音来,似乎是两个人在对话。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大长老钱楚文先开了口:“该是唐先生醒了。几位,一起进吧?”
长老们纷纷点头,井然有序地走到了病房门口,为首的大长老抬起手来就要敲门,却忽然被里面骤然扬起的声音打断——
“你他妈有病!”
这声音今天在会议室清冷平静地把他们指责了个无地自容,如今即便提了两个大调,几位长老也都认得清楚明白。
可愈是明白愈是不敢置信,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在彼此脸上看见了相同的震惊——
若是他们记得不错的话,这病房里面除了萧助理之外,可就只剩下唐先生一人了……这话难道竟是对着唐先生说得!?
兴许是过于震惊的缘故,钱楚文伸出去扣门的手已经顺着惯xing落在了门上。笃笃的敲门声惊醒了门外这些长老们,也叫病房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停滞了下来,没再有声音传出来。
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年轻人那张漂亮jīng致的脸蛋出现在了长老们面前。
这张脸此刻看起来平静甚至是柔和——大概在今天之前长老们中的多数人都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个脾气像姣好的面容那样柔美和善的,然后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们真相与他们的“以为”截然相反。
更何况,现在这个人已经从敢呵斥他们这些唐家老人的小子上升为连家主都敢骂的恐怖存在。
林守成带头服了个软:“晚好,萧助理。”
几位长老跟着打了声招呼,萧祸九此时还因为唐奕衡之前的话而有些心绪难平,听了几位长老的问候,便点头回礼,然后向一侧退了一步,给他们腾挪出进门的位置来。
几位长老鱼贯而入,进来之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纷纷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唐先生的神qíng。
原本在他们以为,刚刚被人如此僭越地骂了一句,唐先生就算不是bào怒状态,至少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却没想到,映入他们眼里的,素来面容淡漠气势威赫的家主如今神qíng和目光比过往所见都柔软,嘴角甚至能见到一点细微的笑意。
而且男人的视线正分毫不漏地放在走到了病房角落去的年轻人身上。
几乎同一时间,每位长老脑海里同时浮现了四个字:如此盛宠。
忌惮的愈发忌惮,亲近的更加亲近。
在窗边沉思着站了一会儿,萧祸九便察觉这病房里还是诡异的安静。他转过头去,正正迎上男人注视着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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