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楚文同样没想到印象里不善言辞的王轩能跟他掰扯上这么一大段,他噎了噎才重新开口:“刑讯室和执法堂若真是简简单单地‘过过目’,我自然不担心,可你们若是屈打成招——那我纵然如王长老你这般能言善辩,也说不清这莫大的冤屈啊!”
“这大长老尽管放心,我把那十几个人拿进刑讯室,虽然确实存着问出实qíng的意思,但最主要的,还是防止有些人学壁虎断尾玩杀人灭口的招数——如今那十几位jīng英人才的口供材料都还在六部整理,我也不会急着给家主过目——那些消息我会让六部和执法堂的人一一核实了,到时候人赃并获,再拿来叨扰家主。”
“如何叫人赃并获呀王长老?这yù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你这是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定了啊!”
“大长老不必着急,今日只是言辞,明日自然便能有铁证,到时候我看大长老您再作何辩解,我王轩自然奉陪到底!”
钱楚文气极,自然还要去接口,许久没开口的唐奕衡却是脸色一沉:“够了!如今整个第七区都知道唐家内一部六部不和,你们还嫌不够丢人吗?”
钱楚文和王轩同时噤声,微低了头不再争辩。
“前因后果我已经听明白了,你们也不必在我面前打太极。王轩,我就等你六部所谓的铁证,本家会派人过去监督,若是过程中反而被本家发现了你们的猫腻,下场如何你自己掂量!”至此,唐奕衡话锋一转,望向钱楚文,“同样地,大长老,若是我从六部那儿得到了些查证无误的事qíng,那你——”
“哥哥何必如此生恼?”唐奕衡说了一半的话音被萧祸九笑吟吟地中途截住,他瞥了一眼钱楚文不怎好看的脸色,笑着挪到了唐奕衡的身旁,“大长老身居一部长老,主管的多是些在九部之间周旋的事qíng,总得有些手段应酬,若偶尔犯了些小错,也是可以原谅的啊。”
这话叫在场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钱楚文甚至意外地把目光在萧祸九和王轩身上转了一圈,心道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并无萧祸九授意,而是这王轩自作主张想要为之前长老推选的事qíng报仇?
唐奕衡虽然不解萧祸九为什么突然转了风向,但仍是顺着他的意思默然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那好,这件事便有你去六部行监督旁查之权……我知你与钱蕊jiāo好,可这次不许有失偏颇——否则我连你一起罚。”
萧祸九的眸子里浮上层层冉冉的笑意去:“好啊,听哥哥的,我若错了,随哥哥罚。”
看萧祸九这副压根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唐奕衡脸上沉冷的表qíng消解,转为无奈,他抬手在笑吟吟地倾身过来的萧祸九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啊,真到受罚的时候,可莫做出这副无赖模样。”
“这模样怎么了?难道因为这模样,哥哥就会舍不得吗?”
“我若再舍不得,你真要无法无天了吧?”
“怎么会,哥哥就是天啊。有哥哥在,我自然都听哥哥的。”
“……”
坐在两人对面一中午都剑拔弩张的钱楚文和王轩,不约而同地把尴尬的目光往旁边移开去。
而正厅里其他侍候着的下人,尤其是当初有幸目睹过此时这个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好弟弟模样的萧助理是如何用一把餐刀报废了一张实木桌子、以及今早进到某人的盥洗室里收拾了那被摔了不知凡几的漱口杯的那些下人,都齐刷刷地寒栗了一下,然后纷纷有样学样地把目光转到旁处去。
……对于唯一一个能够享受萧助理的特殊待遇的家主大人,他们真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同qíng了。
第74章
唐家本家,主宅正厅。
“萧助理,我不太明白,您昨天为什么要在家主面前给钱楚文说qíng?”
“王长老,你真以为我是给他说qíng啊。”萧祸九笑着摇了摇头,“这次下这么大的本钱,我可不希望他不痛不痒地挨一顿通报批评就扛过去。既然要闹,自然是要闹到他一部压不住才可以。之所以在家主面前那样说,也只是为了放松钱楚文的警惕。”
王轩皱着眉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部那几条大鱼的线儿还放着,我们要继续往下挖吗?我担心会牵扯到其他几部,那到时候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萧祸九摆了摆手:“没事,这件事如何处理我有分寸,你尽管放手去做,有困难的地方就来找我。”
“这……进展上确实是遇上了些问题。往下查的时候难免会遇到和其他几部需要jiāo涉的地方,他们不太qíng愿松口,有些文件也迟迟批不下来。”
“这简单啊。”萧祸九眉开眼笑,“若是有家主的封金印章压着,谁敢不批?”
“……啊?”
王轩茫然地眨了眨眼,讪笑道,“我哪里能随时来主宅叨扰家主大人……”
“谁让你随时来了?”萧祸九站起来往旋转楼梯那儿走,不忘回头冲他眨眨眼,“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印章。”
萧祸九上了楼,一路直奔着书房走去。料想印章这种东西,也不会放在别处,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在那儿扑个空。只是他顺着长廊走到书房门口,长廊两边立侍的下人看出他的意图先慌了神:“萧助理,书房这儿是不让进的,您——”
余下的话音被萧祸九一记温柔的眼刀扼杀在喉咙里。
等那下人讪讪地低了头,萧祸九才笑吟吟地往前走了两步:“这唐家,有哪儿是他说过……我不能进的么?”
那下人支支吾吾地不敢接话。当初家主下的是死命令,严禁任何人踏进书房半步,这唐家上上下下都清楚——书房那就是唐家的禁地,连清灰都是家主定期亲自动手,谁敢破例?
可偏偏如今就是多了萧助理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而且家主对他的容忍和宠爱程度又是人尽皆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虽不想冒险放人进去,但更不敢违逆这人的意思。
前前后后这么一想,那下人也不敢再多说话了,往后退了一步把本就宽敞的路给萧祸九让出来,垂着脑袋直到萧祸九笑着推门进了书房都再没敢抬起来。
书房里一片黑暗。
萧祸九几乎是踏进来的一瞬间,就把眉毛拧了起来——这书房里的环境他实在是非常地不喜欢,带着一种莫名的yīn冷;而以他极佳的夜视能力都无法将书房内事物分辨清楚,就可见这房间的遮光效果做得有多么杰出了。
萧祸九眯起眼睛大约打量了一下这间书房的布局,瞅准了落地窗的位置,慢慢走过去,伸手将窗帘一把拉开。
入目便是大把的阳光,带着一点眩晕感把他整个人包裹,等那眩晕感稍稍淡去,萧祸九的视线往外面一落,正瞅见楼外的糙地上那只趴在那儿支棱着耳朵的唐小奕。
qíng不自禁的笑意浮上了萧祸九的嘴角,紧接着他的神qíng一滞。
……他想自己终于知道当初男人是怎么笃定地把自己认出来了的。
该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么?
萧祸九苦笑着摇了摇头,终究想起自己的正事来,转过身去重新打量整个房间——
这书房说是书房,还真不太切实。至少他入目没见到几本书——远不及副宅那边的书室里的藏书量。空间倒算得上不小了,在刚一进门那儿多了一道隔断墙和一扇木门……至少按着他多年前的印象,那会儿是没有这一道隔断的。
隔断墙里面是什么萧祸九并不清楚,外面却真的算是一目了然:刚进门的地方有两件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古玩摆置,往里斜侧放着一张客用的宽背沙发chuáng,再就是自己手边这一张实木桌子,和它后面的真皮宽椅,以及桌子旁边的金属落地灯。
这么大的一块空间里只摆了这么几件东西,要是叫不知qíng的外人看见了大概会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萧祸九实在不晓得他亲爱的哥哥留着这么大一片空地是准备跑马还是开party?
心里腹诽,萧祸九手上可没停。他走到书桌面前打量了几眼上面的东西,刚准备躬身去开底下的柜子,就被这桌案右侧的一件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去。
那是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册子了,皮页都有点泛huáng。在唐家的主宅里看见这么一件东西,若不是萧祸九瞅着眼熟,大概要以为是唐家从第一任家主那儿开始传下来的族谱或者宝典之类的。
萧祸九盯着这东西瞅了好一会儿,终于从记忆里把这东西翻出来——这不是当初他回唐家第一眼见着唐奕衡,对方手里掉下来的那本册子么?
说起来那时候他就真想捡起来看看,只是不敢放肆,后来竟然忘在脑后了。
如今有这机会,萧祸九没怎么纠结,就伸过手去把册子拿了起来。
刚翻开第一页,萧祸九脸上虚浮着的笑意一僵,差点把这东西撕了——
原因无他,便是这第一页贴着的那张“luǒ照”。
虽然只有萧祸九自己在场,还是忍不住想要捂上眼睛……谁能告诉他,当初把他扒这么光拍照片,是要做新生儿产检么?
过了好一会儿萧祸九脸上的热意才微微散了,他qiáng迫自己不去看那张光溜溜的小人儿照片,而是将视线转到旁边看起来有点生涩和稚嫩的字迹上。
“5月24日,萧叔叔家里有了一个满月的小娃娃,长得皱巴巴的,只会哭,看起来像冯管家家里的阿花。我觉得它看起来有点丑,不知道它是不是听见了,摸它的时候被它咬了一口,不过一点都不疼,可它不肯松口。……大人出去了,我掰开它的嘴巴看,它果然没长牙,哈哈,真丑。”
“……”萧祸九磨着牙往下看。
“5月27日,我又忍不住去萧叔叔家里看它了。我觉得它好像好看了。我忍不住捏了捏它的脸,软乎乎的,和阿花感觉不太一样。”
“5月28日,我在萧叔叔家吃了午饭。萧叔叔说它不是它,是小弟弟,所以是他,可我还是觉着他是它,像阿花……”
“6月1日,萧叔叔他们要给他取名字了,他们很吵,但是他很安静。萧叔叔说,只有我在的时候,他才会很乖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哄我的。他的眼睛很漂亮,黑黑的,像葡萄;又很亮,像星星……我觉得叫萧葡萄不好听,那就叫萧星星吧。可他们不能这么叫,只有我能这么叫,他们叫他萧宸好了,我叫他萧星星。他是我一个人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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