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即便我明知道你身边的那些人就是把我的父母杀害的祸首,我还是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这就是我的回报么?死在这荒郊野岭一栋被大火燃烧殆尽的房子里,同这房子里的冰冷凄寂一并化作无人记得的飞灰在这寥寥的天地间无处可依?哥哥啊哥哥……活该我死在这里对不对……谁叫我到最后都相信你……
萧祸九猛地寒颤了一下,睁开双眼,眼底犹存瑟缩的畏惧。
他qíng不自禁地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谁不怕死呢?冰冷的死神的镰刀仿佛就搁置在自己的喉口,寒烈的锋芒刺得皮肤生疼,那种濒死的痛苦与绝望刻进了骨子里血髓里教他一生都不敢有片刻稍忘……
仇恨已经是你活着的唯一价值了啊萧宸……Shaw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服,眼眸里渐染上血红的痛意与恨意……你忘了父母的死仇了么?你忘了你也已经死在过这富丽堂皇的唐家里了么?你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你之所以还支撑着自己这副罪恶肮脏的身体,只为了把那些踩着你们的鲜血还张狂地大笑的仇人一起拖下地狱不是吗!?
半晌之后,萧祸九慢慢平静下身体的颤栗,素白的手掌在他的眼前张开,空寂的洗手间里,凉薄的轻笑声响起——
“这双手已经沾过太多的鲜血了,萧宸,你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呢?”
即便恣肆任xing,当初的那个少年的眸子永远gān净澄澈;而非现在,只剩下伪装在外的华美外皮,还有败落腐烂的内里。
便如今日所见,那个让他在无数个夜里想念着哭醒的怀抱,早就不是他的了。
形同陌路两相诀别,这样就很好了,是吧……哥哥?
“……”萧祸九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停顿了几秒,他才站直了身体,走到落地镜前整理过自己之前因失态而凌乱的衣服。虽然触到身体的指尖还是冰凉,萧祸九依旧竭力将自己调整到最妥帖的状态,然后才开门走出去。
刚迈出的步子和刚扬起的笑容,在他开门的瞬间,蓦然一并僵住。
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男人安静地望着他,一双深蓝色的眸子里暗cháo叠涌。
对峙了几秒之后,男人抬起手来,轻轻地、近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年轻人的额发,触及的刹那,男人的眼底多了一抹释然的暖意。
“终于不是梦了啊,小宸。”
第8章
小宸……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了呢?
萧祸九茫然地想。
大概实在是太久了吧,久到恍若隔世,久到他再听见这个称呼,如同huáng粱一梦里于刀将落时栗然惊醒,一身冷汗说与旁人也只能换一场笑听。这世上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真切切地,他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这些梦里曾把自己诱进深渊的温qíng脉脉如今就摆在眼前,再教你尝一次,你敢么?
萧祸九于是笑了,他退了一步,避开男人教人眷恋的温热手心,向着对方还来不及收回的愕然神qíng微一躬身,“唐先生,抱歉,您认错人了。”
男人僵在半空的手落了下去,沉默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现在的你与林伯母长得那么像,我怎么会认错。”
说这句话时,唐奕衡的视线紧紧地盯在萧祸九的身上,生怕错过那人半点qíng绪。令他失望的是,萧祸九脸上丝毫异样都无——
“听唐先生这般说,我倒真是好奇了,原来唐先生身边还有人与我相像吗?”萧祸九扬起脸来,笑容妥帖有礼,“若有机会,改日还请您引荐一二。”
这话将唐奕衡噎在了那里,他凝眸定定地看着萧祸九,对方笑意温润,连眉眼都微微弯起,看不出半点提起已故母亲的难过与伤心。
难道真是自己认错了?
唐奕衡身形僵了,得而复失的巨大失落感让他在这一刹那近乎窒息,痉挛似的疼痛感也再次袭上心口。
到底还是镜花水月的梦了一场啊……是了,小宸死的时候在这世上已是孤苦无依,连唯一依靠的自己都没能赶回去;那木板钉得楔进门窗铁框里,不过十六岁的小宸,如何逃得过那场大火?
逃不过……逃不过的。
他的小宸回不来了……
见唐奕衡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是难看,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的时候,萧祸九脸色微微一变,身体的本能远快于思考:“唐先生——”
伸过去的手被男人猛地挥开——
“别碰我!”男人骤然bào怒,如同牢笼里开了闸门的凶shòu,目光凶戾地要将人吞下去似的。他将目光在年轻人漂亮的面孔上停留了许久,才神qíng痛苦地闭了闭眼,转身往长廊里面走。
站在原地的萧祸九眼神微微闪烁,被男人挥到一旁的手上火辣辣地疼,他抿了抿唇,压下了开口的yù望。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萧祸九突然听见前面停了步子却并未转身的男人声线沙哑地吩咐了一句。
“下去之后,让钱楚文通知管家,叫马医生来。”
萧祸九一顿:“马医生?”
“下去。”
男人的语气透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显然再不想多说一句,便转身进了手边的房间。
萧祸九看了看男人关上的房门,转身往楼下走。
又是书房,那人就不能换个调节qíng绪的房间么……
虽是这样腹诽,萧祸九仍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思绪往另一个方向跑:那人身体从小就好得很,怎么会需要医生呢?
到了楼下之后,萧祸九正遇上钱楚文与唐宸都时不时看向大堂厅门的目光。虽有些不明所以,萧祸九还是按下了想问的心思,将唐奕衡的话转达给钱楚文。
再好奇唐先生到底和Shaw有什么独处经历,钱楚文也不能在这时候开口,听了萧祸九的话之后,他忙不迭地起身向门房走去,边走边对余下的两个年轻人道:“阿宸,唐先生今天身体不适,该是不能传教你什么了,你就先回去吧。Shaw,你且在大堂里等我回来。”
萧祸九听了这话倒没什么反应。唐宸却是有些失望地看了看通往二楼的厅门,然后才兴致不高地答应了一声,礼貌xing地向萧祸九作别,便要离开。
萧祸九看了一眼钱楚文已经远去的身影,犹疑了一秒,开口叫住唐宸:“唐少爷。”
唐宸一怔,在第七区,无论家里家外,还真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毕竟这称呼名义上该是家主一脉的尊称,他们这些旁系只能得个按年龄排的资辈罢了。
再怎么故作老练,到底是年轻心xing,听了这个称呼,唐宸心里原本因为唐奕衡对萧祸九青眼有加而生出的嫉妒也就淡了不少:“怎么了,萧先生还有事?”
明显察觉对方语气上的变化,萧祸九也不点破,只是压低了声音:“我来第七区之前,为了顺利与蕊儿成婚,特意吩咐人打听过了唐家各位长辈的喜好。也听人说了,唐先生对风信子可是qíng有独钟,其中尤以紫色风信子为甚。”
听了这话,唐宸面带怀疑:“若是这般,我怎么没听说过?”
萧祸九暗中冷笑一声:唐家的这些小辈,世家子的能力没学到几分,猜忌的本事却是半点不少。
心里虽这样想,萧祸九面上却没表现出半点不悦,反而是微笑道:“这消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自然不会有假,若是唐少爷不信,可以问问在唐家做了多年工的那些老人,是不是唐先生还未继承家主位置时,自己独居的那套小别墅里种了满园的紫色风信子?”
到这话说出来,唐宸显然已经相信了大半,不由向萧祸九递了个感谢的眼色,走前还不忘学那些长辈拱拱手:“谢萧先生美意,唐宸不会忘的。”
那拱手的姿势让萧祸九啼笑皆非,只是面子上自然是一副诚惶诚恐:“唐少爷言重了,说到底,我不过是唐家的一个外人;以后还是要多多倚赖唐少爷才是。”
得了这话唐宸更是高兴,喜滋滋地就转身走了。
他没瞧见,留在原地的萧祸九脸上笑意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了点讥讽:
若他的好哥哥这么多年来就瞧上这么块材料,那纵然是唐家这拔地而起的高楼万丈,要倾圮成一堆废土,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再心有不甘,眼前这愣头青似乎就是那人看上的接班人。卖一点好意,日后行事多个方便,虽不知可用与否、程度高低,为了他的计划,他也只能如此顺势而为。
只是,变量终归是变量,只倚靠变量,是成不了事的。
而眼下,有一位至关重要的老人家,似乎就要主动送上门了。
***
作为一名新时代洁癖代表——医生,今天马致文难得心qíng不错,在家中的厨房里哼着歌准备做今晚的晚饭。他挽起了袖子,洗好了材料,码得整整齐齐的时蔬都放在了菜板上,刀刚要落下的前一秒,他搁在餐厅的手机响了。
听到那个专门为唐家的管家设的催命铃声,马致文刀一抖,差点切在自己手上。
等到愁眉苦脸地挂了电话,马致文就开始琢磨,刚刚他怎么就没切手上呢?要是切了,现在是不是还能找个理由正大光明地旷工?
不过想了想老管家焦急的声音,这个罪恶的想法就作罢——凭那位老人家对唐先生护犊子似的qíng绪,估计就算自己切掉了手指,也得在去唐家的路上接受手术。
于是马致文只能认命地收拾东西,拿起车钥匙十万火急地往唐家本家庄园赶去……
离着唐家本家大宅的庭门还有百米,马致文就已经看见老管家站在门口翘首相望的身影。
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马致文换挡减速,踩刹车,开门,下车,关门。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熟练得很,显然早就不是第一次这么gān了。
顾不上多说什么——确切表达是老管家没让他多说一句,马致文只来得及把车钥匙抛给一边候着帮他泊车的下人,就被看起来弱不禁风实际上身手矫健的老人家拖起来往宅子里面疾走。
走出这么个速度来,老人家还是面不红气不喘,抽空面带焦急地和马致文念叨两句都不带岔气的——
“我今日在侧宅里休息,还没来得及看见唐先生,大长老就跑来给我传话,说是唐先生点了名要见你。——这几天唐先生qíng绪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比以前都沉寂了许多,倒是没有原来偶尔bào怒的状态,只是这叫我更担心。即便唐先生不提,我也想找你来的,唐先生肯主动见你就更好……说不定他是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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