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悦从来都不怀疑田凤宇的能耐,这人神出鬼没行事低调,让人难以捉摸,这是很多人忌讳害怕他的地方。“出门要小心,张文卓带你见的人,很可能都是危险人物,保安上不要马虎,切不可为了帮康庆套到qíng报,就什么都豁出去。”田凤宇那天嘱咐了封悦很多,象是说不完,“在外头以自保为主,可别跟张文卓走得太近,他就是个定时炸弹,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爆炸。”封悦被他的口气逗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的?”柏林道上几个巨头,几乎都在自己的智囊团里频繁走动,高层不停开会,更有公家车,私家车,接踵进出各大官邸,各有各的头疼和软肋,怕给对头的人撞上机会捉到。张文卓向来谨慎,不至于因为威胁加游说成功,终能带上封悦同行,而沾沾自喜,忘了眼前的形势。他怎么会不知道,封悦肯跟他去,无非是想帮康庆把自己手里的市场抢过去?他只是好奇,封悦会怎么对自己下手。康庆不仅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还得软硬兼施地劝封悦带上阿宽。虽然放他出门,算是康庆的妥协,但他在保安上的任何安排,都是不肯做丝毫让步。阿宽受过专业的训练,在保全上具备灵敏的本能。封悦不想带,是有他的顾虑,阿宽这个人比较死心眼儿,确实会全心全意保障他的安全,但也会极大程度的限制他的自由。若哪里都不准去,这次出行,多半是要空手而归的。就这样,他跟康庆之间,你来我往,争议了一个多礼拜,到最后简直又要吵到翻天。最后康庆提议,两人各让一步,封悦带上阿宽,他和阿宽同时发誓,不会阻碍封悦在外面行动的自由。封悦无奈,只好答应了。出发的那天,上午还下着小雨,过晌就晴,出了太阳,空气中弥漫着蒸发的水汽,让人多少有些不舒服。封悦坐在私人座机的沙发上,透过拨开的舷窗,正能看见康庆跟阿宽说着话,他现在对那“恨不得亲自上阵”的控制yù,是连掩饰都懒得去做。这会儿故意背对着他,让他无法从口型上猜测他们的对话。起风了,阿昆站在风口,帮康庆挡着,时不时会朝封悦的方向瞅过来,没有表qíng,也是无言。远远的,张文卓的车朝停机坪这里开过来,康庆这才拍了拍阿宽的肩,放他登机。阿昆转身招手,车子随即开过来,停在身边,他打开车门,但康庆没上车,孤身站在破云而出的阳光里,看着舷窗处露出的封悦的身影,却没有挥手道别。封悦的食指和中指合并着,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轻轻地按在舷窗外康庆的身影上。这个细微的细节,正好被进入机舱的阿宽看见,他楞了下,转身跟机长说话,假装没有瞅见。心里却琢磨起来,封雷qíng不自禁的时候,偶尔也会有同样的小动作。出发前的一晚,康庆和他,彻夜缠绵,直到外头天亮,才放他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封悦恨不得谁把他的腰拧折算了,就再不用忍受下身传来的,让他坐立不安的酸疼。飞机起飞以后,他就陷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实则是不想自己不小心泄漏出忍痛的表qíng,让张文卓看了去。然而,不管他多么淡定自然,欢爱那些个事,又怎能瞒得过张文卓的眼睛?封悦因为哮喘,平时几乎不用香水,在他身边的人,也照应他的状况,少用或不用。但今天张文卓一买进机舱,就嗅到空气中漂浮的,淡淡糙香的古龙水味道。这种私家座机,从机长到服务人员,是必须遵从主人的喜好,以康庆的个xing,恐怕是早就让手下发过注意事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不能随心所yù。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封悦自己,喷了古龙水。也许他还没有发觉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每当他想掩盖身上气味的时候,就会用古龙水。做贼心虚了吧?张文卓暗自琢磨,封悦体不胜衣,微皱眉头斜躺在那儿的模样,让他心里格外不是个滋味。欢爱的味道,外人又哪里闻得出来?只唯独你自己捕风捉影而已,感qíng康庆是怕你在外头活得太自在,狠狠在你身上留些记号吧?越想越觉得妒火中烧,恨不得冲过去,把他衣裳剥光,看他身上是什么一副光景。阿宽故意坐得很远,但其实封悦任何动作,都在他余光能够捕捉的范围之内,象这会儿手里的杂志滑到身边,可能是真睡过去,头歪了下,阿宽终是坐不住,走到跟前,扶住他的头,把枕头垫过去。封悦并没睡深,睁眼迷蒙地看了看他。“躺下睡吧,”阿宽在他耳边小声儿地说,“待会儿醒来,你得吃点儿东西。”拿来毯子给他盖上,关了旁边的舷窗,又把隔离的帘子给他拉好,阿宽这才退身,回到吧台那里,想问空服准备了什么食物。恰好张文卓拿了酒走过来,碰面的时候,说:“你对他,可比对大少用心多了。”阿宽没有回答,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阿宽,”张文卓却没放过他,再问,“该不会封悦走哪儿,你都紧跟着吧?”“不会,你们有什么公事,我都不会gān涉,只是负责他的安全而已。”
“那就好,”张文卓假作放心的样子,实则继续提点,“有些地方有些人,就是封悦,人家也未必肯见,到时候不带你,你可别坏事儿。”“这你放心,我绝对遵从二少的想法和意见。”张文卓走回主舱,坐在沙发上,大屏幕上播着电影,众星云集,全是大牌。据说乔伊在这里也轧上个配角,凭的全是封悦在导演那里的人qíng,不过他看了会儿,也没见他露面,说不定上映以后给剪掉了,这个倒霉孩子!封悦就在角落里的沙发上浅眠,虽然隔着帘子,仍能感觉淡淡的古龙水,被他温暖的体温挥发着,象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张文卓心猿意马,恨不得伸手过去扯了那层碍眼的帆布。但他直觉阿宽这会儿正躲在一边盯着自己,也只能qiáng行忍了。封悦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加上高空飞行始终会有噪音,不过合眼躺会儿就醒过来,起身去洗手间擦了把脸,走出来的时候,张文卓正站在门口,象是在等他。“七哥要用洗手间?另一头还有,不用等的。”“怎么?这个是你专用的,外人不能碰?”张文卓故意挑衅地问。封悦并不客气,直接承认:“我不习惯跟人分着用。”“哦?康庆也不行?”他的变本加厉,惹得封悦不痛快,冷冷地说:“七哥跟他不一样。”这话大家心知肚明,不过说出来,就让张文卓面子挂不住了,借着跟封悦之间短暂得几算亲近的距离,他小声地报复说:“哼,还以为只有我对你不够温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么!”封悦拧身摆脱他,眉头皱着,默不吭声地走开。张文卓偷偷地咬住自己的舌头,才刚刚开始,何苦弄得这么难堪?本来自己心qíng多好,总算把康庆那个大尾巴甩了,可以跟封悦单独在一起,结果一登机就给封悦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激qíng过后的疲惫给气到,才这么出言不逊。封悦走回餐厅附近,靠吧台站着,跟阿宽说话,空服送来温水,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用餐,封悦摇头拒绝。“吃点儿吧,”阿宽劝说,“你总不能全程都不跟他同桌吃饭。”封悦回身,见张文卓还没过来,低声问阿宽:“你带药了吗?”阿宽点点头,将两颗小小的白色药片,放在他水杯旁边。算是为了弥补刚刚的莽撞,张文卓见封悦和阿宽说完话,分开一段距离,才走过来跟他搭讪:“一起吃饭吧,”他说,“顺便把行程介绍给你听。”“不是已经传真给我了吗?”封悦指了指打印出的文件。“能写出来给人看的,自然不是最紧要的,这个还用我跟二少明说吗?”
第三十八章
飞机降落在伊斯坦布尔城外的一个军用机场,前来接他的虽然是便衣,从仪表神态上,封悦看得出很可能是军方的人。负责的对张文卓格外恭敬,却没有丝毫官方的客套,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张文卓私人的关系,他并不想让政府牵涉进这桩买卖。车子在乡村公路上飞驰,封悦坐在车子的后座,朝窗外看去,正好瞅见规模恢弘的伊斯兰庙宇,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那一瞬间让他感到片刻安宁。没有进城,他们住的地方,是座壁垒森严的城堡,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武装兵,车子开进去不远,才渐渐显露出秘密官邸的奢华。“可别怪我用穷乡僻壤的酒店招待你,”张文卓一边跟封悦朝楼上走,一边小声对他说:“这是康庆的主意,在你的御前侍卫确保城里的保安防御过关之前,只好屈尊在此,我的‘殿下’。”对他yīn阳怪气的语调,封悦只是轻轻一笑,没做表示,张文卓却因那隐隐若现的笑容振奋良久,这个沿路都摆臭脸的家伙,总算给了个好脸色。长途飞行让他们疲倦,张文卓接连打完几个电话,打开房门想下楼,赶巧阿宽出来,封悦的房间跟他的隔着走廊,这样以来,正好无意间撇见封悦也在电话上,毋庸置疑,那头肯定是康庆。阿宽立刻带上门,问他:“七哥不休息一下?”“还好,二少呢?”“吃过饭可能要睡一下。”封悦在飞机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这件事明显让阿宽耿耿于怀,张文卓不禁在心里暗笑,你是保镖,又不是保姆,这么cao心,封悦嫌你麻烦,还未必领qíng呢。“明天有什么安排吗?”阿宽问他。“这两天都没有什么大事儿,如果他想,可以安排观光休闲。”阿宽没有再接他的话儿,径自下楼去了。他们计划在伊斯坦布尔呆上两个礼拜,张文卓以为封悦会紧盯他的一举一动,结果估计错误,他不仅没有严防紧守,反倒经常一个人呆着,让张文卓心里反倒没底,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这天张文卓下楼,发现封悦穿着休闲,好像正要出门的样子,忍不住叫住他:“这是要去哪儿?”“那天来的路上,看见附近有个伊斯兰寺庙,想过去看看。”封悦穿着天蓝色的长袖T恤,白色的八分裤,踩了双白色的软皮休闲鞋。穿着随意中带股诱惑人的洒脱,让人忍不住为之心动。“不知道二少对宗教感兴趣,改天等阿宽把城里都安排好,更多值得观看的景点可以去。”“不碍事,我就想随便走走而已。”“我跟你去!”
张文卓自是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顺路出门吧,下午出海兜兜风!”封悦敏感地觉得,所谓的“兜风”必定还有深层的含义,于是欣然应允。天气晴朗得让人难以置信,远处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在炫目的阳光下,象是小小的关口,细微得如同天海之间一个裂fèng而已,货轮的航线远远地绕过这里,近处时而扬过雪白的帆,仿佛海鸥倏然而过的身影似的。张文卓从游艇的二楼走下来,看见封悦背靠栏杆,支着两条修长的腿,跟阿宽低声说笑,举止说不出有多么放松,既佩服他沉得住气,又为他倾城姿态感到无比心仪。他从侍者手里接过装着两杯jī尾酒的托盘,走到封悦跟前。“我知道康庆管你管得紧,小酌一杯可以吗?”封悦明白他是激将,不以为忤:“今天就免了吧,以后再说。”张文卓并不勉qiáng,自己留了杯,转眼瞧瞧已经识相地退回一边的阿宽,嘴角衔着笑意:“二少以前来过土耳其?”“有路过,没有多做停留。”“这次时间充裕,我一定带你四处多走走。”“正事为主,观光的事好说。”张文卓侧头,用目光锁住封悦的视线:“在我看来,正事可没陪你重要。”“那就多谢七哥盛qíng了……”张文卓终是受不了封悦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忍不住打断他:“你是不是打算整个行程,都跟我玩这套?”封悦早料到以张文卓的脾气,不会跟自己捉迷藏,心里没有慌乱:“我此行的目的,你比谁都清楚。”张文卓“呵呵”一笑,开门见山地说,“只怕柏林道外面的世界,二少未必能驾轻就熟,老实跟你讲,我的目的达不到,你的也休想。”话说到这儿,就是把封悦堵在角落,他轻轻叹气,似被迫无奈地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海风徐徐而来,他们站得近在咫尺,封悦的睫毛低垂着,笼罩着他的眼眸,好似海鸥抖动的翅角儿,还不待张文卓说话,远处传来游艇的引擎声,他的视线忍不住转到封悦身后的海面,在他耳边短短说了句:“人来了。”封悦扭身看去,一辆其貌不扬的中型游艇,正朝他们驶进,停在不远的地方,很快两三辆橡皮艇降到海面,大概四五个人划了过来。封悦心里清楚,他们选普通的船只,只是不想太扎眼,惹人注意,但对方必定来头不小,只怕是会接他和张文卓上船去会面。果不其然,那几个人上了船,熟练地分别把守在各个不同的角落,连阿宽也被监视住,不能随意走动。领头的过来跟张文卓打了招呼,用英文邀请他们去对方的船上,他们走到船头,想要下去橡皮艇,却被制止住,对方的保镖做出想要搜身的姿势,“不好意思,老规矩。”张文卓了解,身上的手机早已jiāo给手下,封悦的被搜出来,递给一边儿的阿宽。他穿得少而薄,对方没有手搜太多,而是用类似检测的仪器扫了下。“如果事后发现有任何视讯声音传出去,以后都没有在见面的可能,”那人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警告,“请问,你们明白其中利害吗?”张文卓早跟他们打过jiāo道,倒是封悦首次跟他们会面,这话当然是故意说给封悦听的。“你放心,”封悦耸耸肩,用流利的英文回答,“这规矩我还明白,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困扰。”橡皮艇靠在游艇下,有人拉他们上了船,虽然船不大,却又站了另外六七个人,阵仗相当不小,在引领之下,他们进了船舱,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立刻站起身迎上来,热qíng得有些夸张:“嗨,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发达了!”张文卓跟他相熟地拥了下,客气地说:“在你跟前提‘发达’,那不是班门弄斧吗?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新老板,封悦。他该叫你什么?”“叫我大A吧!很高兴认识你,”对方说着,握住封悦的手,打量着他,却依旧跟张文卓说,“你的新老板不是康庆吗?”康庆两个字,他用的是中文,而且发音准确,封悦心里不禁一楞,这些人果然个个都不白给,恐怕对国内的形势,比谁都清楚。“封悦是康庆的老板,这才是终极Boss啊!”张文卓打趣地说,接着被封悦暗中飞来的眼刀好顿痛削。大A会意地笑了:“原来是这样,你们集团果然是卧虎藏龙。”“过奖过奖,这次来欧洲,就是希望大A能照顾我们的生意。”“请坐请坐!”大A招呼他们坐下来,“准备不周,请见谅,船是临时借的,实在不方面带太多人,所以吃喝只能省略。”封悦一上船,就发现这里确实守卫森严,角落里都安装着卫星信号的探测仪,防的就是有人暗送信号出去。这个船舱里,至少有四五个摄像头,只怕自己今天穿的什么内裤,他们也能看个清楚,这帮人果然非常人能见得到,而且小心翼翼的程度,超过封悦之前的想象。“费琼斯那个混蛋,招待你还算用心吧?”“过得去就行了,也就暂住两天,等城里的保全安顿好就会搬过去。”“哦,你们老板,我是说康庆,最近找人大规模调动华盛顿的保全,你知道,他们是避讳这么大的声势,反倒不会见你们了。”“我明白,那些只是为了安全而已,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意,关于保密的问题,还请你代为转达。”封悦没怎么出声,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默默地听他们对话,他清楚,这次会面,他们不过是想考察他而已,并不会泄露什么重要的机密。唯独大A问他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时,封悦才会偶尔答上两句,这会儿他说得越多,越会给对方留下了解他的线索,他沉默而自然的应对,让张文卓吃惊不小,封悦太懂得这其中利害,并没有什么谈判经验的他,藏拙的本领是一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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