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年代_晓渠【完结+番外】(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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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就象车窗外的世界,离得近的,反而因为火车行进的速度而显得模糊,远处的格外清晰,并且好似原地不动,仿佛跑了很久很久,远方还是同一处风光。邹童不太想得起,他和江洪波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但初识时的美好,象柚子蜜般清甜的时光,沉淀成固定的风景,不管跑多么快,多么远,只要自己抬头,总是清晰地等在那里。

  第十二章 (下)

  山风凛冽,寒气bī人,邹童站在母亲的墓碑前,沉默很久,才找了块地儿坐下来,头抵住石碑,仿佛偎依在她的怀里,这是他经常怀念的感觉。江洪波也会这般抱着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却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亲密。有时候,邹童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还在一起,他低估了江洪波对自己坏脾气的忍耐力。这几年来,追求邹童的人,不会比江洪波身边的狂蜂滥蝶来得少,可他从来也没有动过心。那些流于表面的喜欢,他并不稀罕,等到新鲜感过期,他们说不定会怎么讨厌自己。邹童骄傲,心里也有自知之明,他有漂亮的外表,聪明的头脑,和一身人见人恨的可恶脾气。

  一个人安静端坐,直到太阳快下山。

  邹童动了几下,感觉身上都能抖下冰渣儿来,先前心里那些烦躁和愤恨,却是平复多了。人们可以衡量的砝码,他无法改变;真的感qíng,也拿不到天平上去称重。难道我就得找个丑八怪穷光蛋,才不会被人怀疑有居心吗?去他妈的。临下山前,邹童对着妈妈的墓碑说:“我是真心喜欢他,只要你和他相信,别人怎么想,我全不在乎。”

  站在父亲家的门外,邹童心里依旧别扭。江洪波劝过他,别跟爸爸闹得那么僵,但每次这话题被提起,他总是少不了要发脾气,到后来,江洪波也不管了。江洪波的家庭观念很重,对父母也孝顺,即使因为自己的xing向和家里出现无法调节的分歧,只要父母睁一眼闭一只眼,他从来也不会和他们赌气,逢年过节,都会回家共享天伦。

  开门的是小妹:“哥?你怎么回来啦?”接着就回头喊:“爸妈,我哥回来了!”

  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很诧异,邹童从考上大学,回来的次数单手就数得出来。邹童的父亲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怎也没个电话?”

  “我给妈妈扫墓,顺便回来看看。”

  “这么冷的天,你上山扫墓,自己身体太结实,是不是?”

  为什么他爸一说话,邹童就来气呢?

  “进来进来,”阿姨冲他爸使眼色,让他闭嘴,接着过来拉他:“这次回来能呆几天?”

  “明天就走。”邹童对阿姨的态度向来冷淡,这回却正常多了:“我订了酒店,就回来看看你们,不过夜。”

  “订什么酒店?家里又不是没地方,”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晚上给你包包子吃,留下住吧,你爸前两天还念叨你……对了,昨天有人打电话找你来着,哎,跟你爸聊,我炉子上烧着东西呢。”

  邹童坐在沙发上,小妹已经回房间写作业,父亲穿着灰色的大毛衣,带着黑框的眼睛,鬓角开始有白头发了。

  “小妹学习挺好的?”邹童知道父亲最喜欢的就是小妹,这话题比较保险。

  “她没你聪明,但胜在勤奋,全校前三是没有问题的。”父亲的语气里,带着骄傲,“昨天有个姓佟的打电话,问你回来没有。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哦,没带。”邹童心想,佟琥估计给江洪波迫害毁了,每次他们之间闹腾,都得拉上佟琥这个倒霉蛋,“您身体也挺好的?”

  “凑合,这岁数的人,多少有些毛病,”爸爸伸手摸了把邹童的毛衣:“穿这么少山上,能不冷吗?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得有数,又没人照顾你,别瞎折腾。”

  “我知道,”邹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其实父亲是一无所知的,但他多少会有些猜测,这毕竟不是个密不透风的世界,“您评职称的事结果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吧,毕竟熬了这么多年,没功劳还有苦劳呢。”父亲说着,想起来,赶紧督促他:“昨天那个姓佟的说,如果你回来,给他打个电话,他好像挺急的。手机没带,就用家里电话吧!”

  “等会儿的吧。”邹童没怎么说话,他和家里人的距离,其实越来越远。

  “明天也才礼拜六,周日飞回去也不耽误,多呆一天吧!把酒店退了,回来还订什么酒店?胡扯。”

  父亲看来真是老了,若是以前,自己回来订酒店这种事,不知道会被他揪着骂成什么样。而邹童也会为了故意气他,怎么尖酸气人怎么说,他俩就是前世的仇人。

  吃过晚饭,邹童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chuáng头的电话,有点犹豫。江洪波在外地闭门开会脱不开身,这会儿肯定折腾可怜的佟琥,到处找自己呢。不管和江洪波怎么闹,邹童对佟琥是没有偏见的,这人虽然也带着大少爷的脾气,但骨子里,是讨邹童喜欢的类型,佟琥夹在他和江洪波之间,有时候确实很难做人。

  电话才响半声就被接起来,他明显认识这个号码。

  “找我gān嘛?”邹童说。

  一听是他,佟琥悬挂的心材算落了地:“我的齐天大圣小祖宗啊!你跑哪儿去了?这头天都要塌了,好吧?”

  “说过别找我了,天塌了关我什么事?”

  “拜托你有点良心吧!江洪波会都不开了,跑回来找你,好不?就怕你跑出去喝酒,给人欺负!你怎么跑回家了?!”

  “给我妈扫墓,顺便冷静冷静。”

  “能回你爸家住,你不是一般地冷静啊!”佟琥放了心,跟他开玩笑,“你可把老江同志折腾坏了,一家一家酒吧那么搜,纯心地吧,你?”

  邹童心里一软:“他在你旁边儿?”

  “不在,我正用另一手机给他发短信呢,他还在外头找你。”

  “那么费劲gān嘛?我等会给你打过去吧……”

  “别,别!”佟琥怕他挂电话,连忙说,“你是不是因为小叮的事,跟他怄气?我跟你说,你真误会他了,他和小叮没什么的,你知道小叮那种人就是幻想症……”佟琥犹豫着问他:“小叮是不是骂你了?”

  “回去再说吧,”邹童不想在电话里说太多,“我累了,想睡觉。”

  晚上,邹童躺在chuáng上,月亮从窗外升起,照进窗户,想起高考前,他也这样安静地躺着,想象将来的世界,想象走出这个家以后,自己独立的生活。那时候,他设想很多很多,却从来也没有构思过江洪波这样的人物,人似乎永远无法猜中命运的安排,想得太多,也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半夜就开始发烧,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摸出chuáng头柜里的药盒,里面的退烧药估计都有六七年,快成化石了,他也不想弄到药物中毒。穿上衣服,看时间还早,想出门去昼夜营业的药房买退烧药吃,结果刚出卧室,就看见父亲和阿姨已经从早市回来,手里拎着新鲜的蔬菜,和他特别爱吃的水饼。

  “怎么起那么早?”父亲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可以dòng悉一切。

  “哦,出门买点东西……”

  “是买药去吧,家里常用的都有,还用偷偷摸摸的?听听你的嗓子就知道,想瞒着谁?”说完把药盒拎过来给他:“吃药管用吗?吃完早饭,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没那么严重。”

  “水饼和咸菜,都是你爱吃的那一家,我说你回来了,他们还记得你呢,说‘是不是咱那个俊俏的小状元啊?’”

  邹童也记得那对老夫妻,在早市的入口那里卖面食和咸菜, 每次看见他,都很热qíng地打招呼。他们吃过早饭,小妹上学去了,周六也不休息。邹童和父亲坐在沙发上,泡了热茶说说话。可能是父亲年纪大了,比以往爱唠叨,问他学校里的事,教授对他如何,平时都gān什么,好像希望把他缺席的这几年,都补全似的,什么都不漏。

  “问那么多gān嘛?你又不在乎。”邹童差点就脱口而出,可他好歹忍了,他现在身心疲惫,不想再跟人吵架。

  说着说着,又聊到小妹将来一定要考北大,爸爸开始说:“我就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不肯报,怎么说你都不听,倔得要命。”

  “爸,你真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北京吗?”邹童慵懒地赖在沙发上,蜷着腿,“因为北京离家太近,我怕你没事儿老去找我。”

  “啧,”父亲从老花镜里抬头,看着他,“你这熊孩子,就是爱找别扭。”

  邹童无力地笑了。

  快中午的时候,喝热水bī出了些汗,烧退了点儿。邹童本想给佟琥打个电话,门铃响了,阿姨去开门,问:“你找谁呀?”

  “您好,我是邹童的朋友,他在家吗?”

  第十三章 (上)

  江洪波的到来,让邹童和家人都措手不及,这人就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想做什么做什么,好像没有他掌控不了的场面。邹童的父亲和阿姨,对他并没有格外热qíng,礼貌中带着疏远,甚至连留他吃个午饭,都只是居于形式的邀请而已,好似对他们的关系,并非完全蒙在鼓里。

  “你们不用忙,他不在这儿吃饭。”邹童和爸爸说,站起身找衣服,想把江洪波送走再说,他深深知道彼此的身份,在父母家人面前的尴尬,不想这人自找苦吃。

  “你发着烧呢,要去哪儿?”父亲站在厨房门口,有点不高兴。

  “不走远,一会儿就回来。”

  其实邹童心里有数,父亲对自己在外头的行为,也不是一无所知,他几乎从来也不问自己住宿或者生活上的问题,想必也是绕开他跟人同居这个事实。父亲老了,在有些容易起分歧的问题上,不再像以前那样穷追猛打,他变得有耐心,不跟邹童一样儿的了。

  领着江洪波下了楼,站在背风的楼道里,邹童才问:“你来gān嘛?”

  “领你回去,”江洪波坦言,“你自己在外头,我不放心。”

  “少来,你一年有十个月在外头出差,我还不都是自己?”

  “那不一样。”江洪波也不想邹童在外头这么冻着,“找个酒店再说吧!”

  邹童不肯,哆嗦着,没什么耐心地说:“你走吧,我过两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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