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端。”
“放屁,到那时候,你还不是老王八一只?”
俩人都笑了。
“两只做伴儿的老王八,”廖思成的手伸到他背后,轻轻给他揉搓:“躺了这么多天,酸不酸?”
江洪波走进病房,正看到这一幕,无奈梗在门口,低低咳嗽一声示意。
“进来吧,堵着门gān什么?”邹童说话,给了他个台阶下。
他这才走到chuáng边,把手里的两个保温盒放在chuáng头,低身盛了一小碗出来,先递给邹童:“饿不饿?堵车,耽误了半个多小时。”从可以进食开始,都是江洪波带饭过来,他要是忙得脱不开身,会让佟琥找家里的阿姨帮忙做,“思成也跟着吃吧,我带了你们两个人的份。”
“哎,好!”廖思成过来自己动手盛粥,“你吃了吗?”
“我吃过才来的,”江洪波退到旁边,看了看邹童逐渐恢复的脸色,脸上泄露了宽慰的神色,“多吃点儿,有体力才恢复得快。”
这些天,他们几个人几乎天天相见。廖思成本就不难相处,加上什么场面都能适应的江洪波,从不会让任何人觉得失礼,三人共处一室,虽然还是有点儿别扭,但比起刚开始时,浓得化不开的尴尬,已经习惯很多。
江洪波经常会主动和廖思成说话,问他在美国研究的方向,长远计划如何。“HT内部不简单,你也不是非得过去不可,”他坦白说道:“其实以你的才华,出来单gān也可以,现在像你这样身份的人回国发展创业,政策还算不错。”
“倒有人这么问过,可我对管理不在行,也没什么头绪。”
“我有个朋友,以前是做医疗设备进口的,现在也想向医药方向发展,很需要你这样专业背景qiáng的入伙,你有兴趣,我介绍你们认识?”
先不说自己是否对这个提议有兴趣,廖思成第一感觉江洪波这个人很热心,可能是借了邹童的光吧?他在自己面前,一点儿架子不摆,很难得了。他们刚要往下说,廖思成电话响起来,是他家乡的父母,连忙起身出了病房,去走廊接听。
病房里只剩他俩,江洪波到邹童跟前,接过他手里的碗,里面还有小半碗没吃完。
“吃这么少?不合胃口?”
“不饿,等会再说,”邹童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洪波面色不解:“怎么,我又说错啥?”
“这么热心gān嘛?你要是想谁领qíng,就别做梦了。”
“我都什么年纪了,还做梦?”江洪波笑着整了整chuáng上的东西,“要不要把chuáng摇高点儿?这么舒服吗?”
都伺候妥当,他这才拎了把椅子,坐在邹童chuáng边:“HT内部争得乱七八糟,他去了未必能一心就做研究。外企在国内的R&D也不单纯,中国人,外国人,水火不容的两派,他这种海guī身份,两头都不信任,里外不是人。要想有发展,还是得靠自己,他专业领域里这么出色的人,还是很吃香的。”
“gān嘛突然这么慈悲,想起助人为乐?”
“他这些天衣不解带地照顾你,确实是个实在人……”
“别往我身上扯。”邹童连忙打断他,语气里显得烦躁。
病房里静悄悄,隐约传来走廊里廖思成讲电话的声音,寂静在沉淀。
“你的意思我明白,”过好一会儿,邹童才重新开口,话语不再激动:“但咱俩做回普通朋友,你觉得现实吗?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再稀里糊涂地绕回去,江洪波,我们一起最后那段日子,我真受够了。”
“嗯,但永不相见好用吗?”江洪波象是沉沉压下一口气,“你去美国这段时间,我……”
门猛地就被推开,廖思成多少有些沮丧地走进来说:“我爸我妈非要来看我,好说歹说也拦不住,明天就到了。”
邹童心里那股酸楚的qíng绪,硬生生地哽在喉咙里,惹来一阵闷痛,只得面向他骂说:“这是说什么话?给你妈听见,不把你活吃回肚子才怪!”
“不是说不想他们,是这会儿没空陪他们!”
“平时隔那么远,见不到,肯定很想念你,”江洪波站起来,对他说:“你忙你的,我帮你照应这里。”
第二十八章 (下)
两天以后,邹童坚持要出院,他回国又不是为了在医院里度假。江洪波和苏杨送他回家,苏杨有些尴尬,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走为妙,不料给邹童骂了:“我他妈的回国还不为了看你?你还在这儿推什么推?打算把我推给谁呀?”
说得苏杨特磨不开,赶忙不提要走的茬了。邹童因为行程混乱,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美国的,中国的,想要至少把回去的时间先敲定。江洪波的意思是别让他太赶,先把美国那头的项目放一放,毕竟这回发作不是小病,这么快恢复工作,怕他身体吃不消。但邹童一副不鸟的模样,说也白说。
邹童在房间忙的打联络的时候,江洪波收到公司的电话,有急事得先走。苏杨送他到门口的时候,他问:“虎子什么时候来?”
“在路上呢,马上就能到。”
“嗯,你俩看着他,别让他下地乱走,晚饭我带回来。”
回到卧室,苏杨认真地把邹童要吃的药片摆出来,仔细得端着他的命似的。邹童坐在chuáng上,面前的行程本乱七八糟写满了东西。
“他刚跟你偷着说什么呀?”
“啥?”苏杨抬起头,意识到邹童看见他俩窃窃私语:“问我佟琥什么时候来,说晚饭他给带回来。”
“用得着他?我们三个大活人没他还吃不上饭了呀?瞎cao心。”
苏杨坐在chuáng沿儿上,两条腿支出去,这角度看上去,那么老长的,邹童留意着他的神态,他有心事的时候,瞒不过自己。
“那事儿,跟虎子说了吗?”
苏杨摇了摇头。
“别说了,没用,”邹童直接跟他讲:“甭听那些专家瞎呛呛,不是所有问题沟通都能解决。这种闹心的事儿,既然发生,你就是再怎么解释,在他心里也是个疙瘩,你让他暂时忍下罢了,日久天长,指不定哪天打起来,他还拿这个跟你说事儿,这辈子都别想在他跟前抬头。”
“那怎么办?”
邹童仔细寻思寻思:“这男的突然回来找你,是不是有人使坏整你啊?”
“不会吧?我又没仇人。”
“你个傻啦吧唧的,有小人你也看不出来。”邹童接过苏杨递来的药片,就水吞了,突然就问:“会不会是乔真啊?他最近好像挺粘虎子的,俩人常见面吧?”
“他开了个点心屋,好像让佟琥帮忙在客户那里搭点关系,推销给公司当礼品吧?”
“切,乔真那个人,最会做表面功夫。”但邹童也没继续说,怕苏杨太往心里去,大家都知道他对乔真意见大,格外刻薄什么的,所以也不好总是针对这人,或者自己就是心胸狭窄吧,反正就是容不下他,“虎子哪天要是知道了,你就躲着,可别跟他碰面,或者硬碰硬,到时候再说,我帮你说!”
“嗯,师兄,你别老担心我的事了,好好休息吧,不用赶着回美国吧?”
“那还能给人老外gān晾着啊?”邹童 叹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想回去,还是家里好,但这个项目也不算我自己的,有公司肯买成果,报酬分到手里,这辈子省着用,也差不多够了,怎么的也得给它弄完再说。”
“师兄,你真厉害,好像做得哪个研究项目,都能卖出去。”
“就会拍马屁,”邹童真是有些累了,他躺回去,才觉得身上没那么乏,“我待会就睡了,你该gān嘛就gān嘛去吧!”
“我在这儿陪着你,万一你要喝水什么的,我给你拿。”苏杨拿了chuáng头一本书,翻着看,隔了好一会儿,回头看邹童还是清醒着,于是就问:“江哥和伍可的事,在你看来,是不是跟我这事儿一样?”
“怎么一样?”
“发生了就不能挽回?”
“你当时才多大?懂个屁呀!”邹童目光转向一旁,悠悠地说:“发生过的事,我不可能当它不存在,我记仇的。”
廖思成陪了父母两天,就因为美国那里的实验室离不开他,只能匆忙赶回去。邹童回美国的时间,迟迟也没有定下来,他没敢逞能,还是想给自己几天时间调整,否则,就跟廖思成一路回去了。
江洪波肯定是哪里出了麻烦,有时候过来呆一会儿,也会有电话追来找。按照以前的规矩,除非特别重要的电话,否则他在家,是不准公司的人乱打电话来的。虽然邹童恢复也算不错,但他们坚持不可以扔他一个人在家。这天佟琥和苏杨都不在,只有江洪波“值班”。他不时看着身边开着的电脑,在等秘书传东西过来,但却迟迟未到,不禁有些着急。
“你公司有麻烦?”邹童问他。
“嗯,算吧。”
见他不想多说,邹童没因此退却,直接就批评他: “你们不应该用‘达茂’,他们没有经验,就是一帮华而不实,纸上谈兵的糙包。‘世银’帮三家国内集团在纽约上市,至少会有规模可寻,而且他家和中南海的关系也不错,你当时想什么了?”
“这块儿不是我负责,事qíng太多,疏忽掉了。好在合同现在出问题,就是想看能不能借机退出来。”
“有些事急不来,你着急了,就容易给人钻空子。”
邹童明白,江洪波的目标是上市,但并不想这么着急。如此做,无非是上头赶着想拿他做政治业绩而已,否则他要下台,就是下个负责的拣便宜,江洪波也是无可奈何。他这十几年,都在为自己的集团奔波劳碌,但到最后,也未必就能掌握它最终的命运。
邹童没有再说话,坐在chuáng上上网,手指一直飞快地敲打着键盘,那声音在卧室里打转,像雨滴敲上窗户,还有点像爆米花在微波炉里“啪啪”地绽开。江洪波在沙发里继续看报告,隔会儿翻页,发出“哗啦”一声 ……外面的天空,偶尔飞过一对灰秃秃的鸟。
过了好一会儿, 江洪波感到不太对劲儿,邹童好半天没敲键盘,屋子里安静得鸦雀无声,他抬头,碰上邹童疑惑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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