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看,却是江洪波,撑了把巨大的,高尔夫球场那种蓝白条的大伞,一边叫住他,一边掐灭了手里的烟头,他们有段时间没见,彼此都微微那么楞了一下,然而那种“陌生”,短暂得来不及琢磨,就被熟稔的感觉取代了。
江洪波迎着他走上台阶,笑着说:“估计你就不会记得带伞。”
虽然常常来接他下班,但江洪波很少下车,更不会进办公楼,就算大家都知道他俩之间的关系,在涉及到公事的场合,他们仍旧会适当保留的距离,不希望惹起没必要的关注。所以,这会儿突然看见他公然现身,邹童一时不太得劲儿,不禁问道:“诶,你怎么进来了?”
“这么大的雨,你跑出去还不湿透,别又病得唧唧歪歪,倒霉的还不是我……”
“谁唧唧歪歪?!”邹童瞪他,却没有怒气。
大伞罩在他的头顶,瞬间那些风风雨雨,都只剩“崩崩”的声音,他的心,莫名其妙地暖了下。江洪波比起往常的jīng神奕奕,略微显得有些憔悴,这段时间够他受的,紧握决策权的人,承受的超负荷压力,也就他铁人一样,才顶得住。每当这时候,邹童还是会佩服江洪波那股,特有的,纵横捭阖的气魄。
习惯是最微妙的化学反应,并肩走在一起,哪怕闭上眼,捂住耳朵,邹童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身边的人,不是苏杨,不是佟琥,不是亲人,朋友,不是人海中任意的身影,世上只有他一人,江洪波,唯一能让邹童的心,卸下防御,安稳沉静,甘愿归依。
“你开还是我开?”上车前,邹童问。
“我来吧!这车你可能开不惯,”江洪波送他坐进车里,才收了伞,扔在后座,“明天要上班吗?”
通常江洪波出长差回来,如果手头工作排得开,邹童会请几天假,过过二人世界,结果常常就是腻歪在家里,门都不怎么出,被他们戏谑为“慰军”。
“请了两天假,”邹童看着车窗外铺天盖地的雨,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却不见车子动:“走啊,等什么呐?”
江洪波没说话,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寂寞空间里,只剩无边无际的雨声,和手中车钥匙轻轻的磕碰……空气gān燥得,只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儿,就能炸得天翻地覆。他探身,凑到邹童跟前,在他耳边,几乎算是挣扎地节制着,亲了一下,嘴唇碰上熟悉的肌肤,艰难地,不想离开,声音里是痛楚的压抑:“真他妈的想你……”
邹童没敢惹他,不想给巡逻的民警抓到在车里“耍流氓”,他的身体做出撤退的姿态,虽然对江洪波来说,这会儿邹童任何动作,都像是挑逗,他还是忍了忍,拧开引擎,踩油门,车子在雨幕里,静静地滑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转移他的注意力,邹童问了些公司收购和接下来的安排,江洪波说现在就等下周的新闻发布会,需要他亲自现身公布成功收购的消息,剩下的jiāo给其他人忙去,在奔波数月之后,他终于能放松一段。而邹童下个月要去青岛参加一个论坛的研讨会,倒是能腾出些时间。
“今晚想吃什么?”邹童估摸着江洪波现在肯定是憎恨在外头吃饭,“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家里冰箱里也空的。”
“明天再说吧,今晚有安排。”
“什么安排?去哪儿呀?”邹童这才意识到,这条街不是回家的路,“我说,你今儿是吃错药啦?突然回来不说,累得跟个孙子似的,还不想回家,搞什么鬼?”
江洪波冲他一笑,却不解释:“哪那么多废嗑儿?我还能把你卖了?”
车子穿过市区的车水马龙,渐渐地,邹童心里有数了,说实话,他有点吃惊,自从在这里闹得不愉快,江洪波跟他有好多年没回来住,听说一直空着。佟琥有回喝高了,透露说这里是他大姨家里准备给江洪波结婚的,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对一糙一木都很有感qíng。邹童听在心里,格外难受,因为江洪波压根儿没和他提过这些。
“你不是在这里摆了什么八卦阵,要灭了我吧?”邹童在院门口犹豫了下,转头问撑伞站在身后的人:“咱俩好歹过这多年,不至于结下深仇大恨吧?”
江洪波眯fèng着眼睛笑得格外开心:“给你看穿了,”他一手开门,把邹童拽进来,“摆的是降妖伏魔的阵,今儿就把你这妖jīng收了,省得你在外头忽悠帅哥!”
“哎哟,难不成你是法海那秃瓢儿,什么降妖伏魔呀,就是gān涉自由恋爱!”
“谁准你自由恋爱,你只能恋我爱我。”
“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以为你谁呀……”
邹童走进院子,不禁愣住,斗嘴的心qíng嘎然而止,这里似乎没什么大变化,原本角落里那棵不大的银杏,却铺枝散叶,茂盛得很,被雨刷得水亮水亮,而那两棵并排的梧桐,已经长得比房子还高,遮蔽着二三楼的窗,邹童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站在窗口,沉默的身影……当时的他,看不到今时今日的片段。人能看见的,只有从前;可把握的,唯独现在;而将来,是永恒的未知。
猝不及防的邹童,乍然想起十七八岁的时光,却是不能避免地,先是一阵心慌,扭头看着江洪波,他似乎正审视自己的反应:“gān嘛要回来?”
“没什么,”江洪波打起jīng神,恢复刚才的自然和平静:“我让阿姨打扫过,她应该留了吃的,你饿不饿?”
他俩开门进屋,阿姨可能刚刚离开,屋子里开着空调,凉冰冰的,厨房里散发出晚饭的味道,电紫砂锅里煲着汤,另一只砂锅里炖着排骨,桌子上摆了两个素菜,还冒着热气。因为江洪波不会做饭,邹童并没有回家吃现成儿的习惯,这回出差前,他忙里忙外,帮他收拾,忍不住拿气话堵他,说:“苏杨给佟琥做顿饭,佟琥恨不得磕头谢恩,我可好,成天给你洗衣做饭,跟个老妈子似的,你倒理所当然,老子欠你的呀?!”
不知是不是他把这话放在心里,才让阿姨准备这一切?邹童是有脾气就耍的人,很少忍着憋着,但其实就是气话,不当真的。家具陈设都没怎么变,多年过去,也不觉得过时,江洪波在某些事上,格外有些品味。邹童走近厨房,洗手盛饭,虽然不明白好端端地,江洪波怎会想着要回来,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久别重逢,在哪都是一样,有张大chuáng就够了……想到这里,邹童不禁脸红。一回身,发现江洪波就在后面,脸凑上来,贴在他耳边,带几分撒娇似地问他:“先吃饭呐?”
“你不是一天没吃,不饿?”
“嗯,想吃饭,”江洪波腻歪歪地说,“也想吃你。”
《童真年代》江邹番外(完)
雨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停了,厚厚的云层破裂开,露出几截儿,初夏huáng昏,绚丽而明亮的天空。窗户敞开一条fèng,时时传进觅食的鸟鸣,叽叽喳喳的,清脆地吵闹,细细的风,浸透着浓郁的雨气,和雨后水亮亮的清香……邹童睁着眼,仿佛刚从梦中醒来。
主卧是以前两个房间打通的,并排几扇高及天棚的大窗,此刻似乎能迎进整片的天空。阿姨一直很jīng心地照顾这里,虽然平时没人常住,还及时换上夏天的窗帘,轻薄的料子,哪怕只是空调的冷风,在空气里无形的对流,也会让它轻飘飘地,像是鼓满风。邹童每次都觉得这种细微和单调,具备着镇静和催眠的功效,若不是江洪波时不时在他耳边颈后亲吻和轻轻咬噬,只怕随时都能睡过去。
“江洪波……”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如同梦呓。
“嗯?”江洪波凑近,嘴唇玩弄着他的嘴唇。
“别啃了,”邹童在他的坚持力叹了口气,“你不饿啊?”
“饿,饿才啃……”江洪波一副无赖嘴脸,“啃饱为止。”
邹童实在无法把此刻的幼稚,跟他平日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形象联系起来,他只是没有力气拒绝,他已经被江洪波榨gān了身体里全部的jīng力。每当这时候都后悔不该让他为所yù为,也懊恼自己怎老是不长记xing?一回两回都这副德行。
“你屁股怎的了?”江洪波这会玩够了,脑子从焚烧的qíngyù里冷静下来,才注意到邹童屁股上有两块儿乌青,“打针了?”
“嗯,”邹童这会儿格外迟钝似的,“咋的,青了?”
“可不是?病啦?”
“就说那护士跟我有仇,借机报复。”他说起话来懒洋洋的,根本没放在心上,“前两天胃疼,吃什么吐什么,喝水也不行,昨个儿打了两针。”
“有用吗?”
“好啦,看见你啥毛病都好了!”他回头一笑,眼睛慧黠一亮,却像是嘲弄江洪波灵丹妙药的作用。
“昨天打电话,怎不告诉我?你嘴倒比谁都严!”
“有什么好说的,又死不了,”邹童转过身,平躺着,把屁股上乌青压在身下,扭头冲着江洪波,一板一眼地说:“我哪天死了,肯定第一个通知你,你要是敢领着新搞的姘头,花枝招展来叫板儿,我就从棺材里跳出来,把你俩活吃了!”
“年纪轻轻的,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江洪波被他莫名其妙的警告逗得哭笑不得,“我去哪儿找姘头?”
“啧,你还跟我装蒜?从省长的千金,到桑拿的小弟,你还少招惹了,切,当谁是瞎子呀?”
“你不瞎,你是太不瞎了,简直就是二郎神,成吧?”江洪波一口咬住他的脖子,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去,“谁让你,找这么抢手的,对象呢……”他在亲吻的空隙,争分夺秒:“人见人爱,又不是我的错……”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邹童被江洪波的手,在下头搞得意乱神迷,“松手,你他妈的种马呀?搞几回了,有完没完呐!”
出乎他意料的是,江洪波竟然乖乖收起手,撑在邹童身侧,脸低下来,紧紧靠着他:“这回隔得时间太长了,让你去深圳,你gān嘛不去?”
“你当我什么呀,慰安妇?谁没自己的工作,整得好像全世界就你自己忙。”
“嗯,你现在忙什么?青岛的论坛?”
“可不是,赶了好几个通宵,才算弄出点眉目。”
江洪波眉头一皱:“熬夜熬的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几天不进医院就皮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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