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我和他的中间都隔着小川,这样可以保证自己不会产生邪恶的念头,他们没有注意过这从不例外的排座方式,我也得以克制心底yù望的波澜,不跨过那条底线是我刻意坚持的,我不容许自己把他弄脏,即使只有想象都不行,因为……他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我宁愿将所有压抑的qíngyù都以别的方式去释放,比如香烟、比如酒jīng、比如bào力的狂欢以及好看或无聊的书。我不止一次为了极微小的理由跟陌生人争执甚至动手,直到他们看不过眼的拉开我,当他们问我怎么回事的时候,我说没什么,这段时间火气大了点,吃多了火锅。
他们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习惯一个人没有目的的瞎逛,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一个商场到另一个商场。偶然的机会我翻到了书店里的一本小说,无论是书名还是内容都让我震惊,那本书叫《假面的告白》,作者是个日本人。
我简直不可置信,这本书居然堂而皇之摆在书架上,素雅的封面,里面有作者的黑白照片,是一个面目端正又清秀的年轻人。前言中的介绍说他“死于剖腹”——他死了?这个揭破我内心秘密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我终于知道,“这种人”里面有这么杰出的人,这个世界承认过他。我没有理由不买下买下这本书,它是属于我的书。那天回家的路上,我一路都把它紧紧的抱在怀里。
从那天开始,我在全市的各个书店中不断徘徊,一本又一本的细细翻阅,一呆就是几个小时,我饥渴的寻找哪怕一丝一毫关于我们这种人的信息,可最终只勉qiáng买到了一部《蜘蛛女之吻》,而且看完之后说不出的难过——“真正的男人,只会爱真正的女人”,这是太残酷的一句话,我默默将这本书锁进最角落的抽屉,对自己发誓再也不会翻开它。
年三十的晚上十二点,小川打来了电话:“新年快乐!”
外面铺天盖地的鞭pào声使我耳膜嗡嗡作响,他怎么突然变笨了?除了李唯森和他,别的朋友早已打过贺岁的电话。
我几乎是大叫着说出了同样的四个字,小川在那边“嘿嘿”怪笑,我这才醒悟过来:“你这家伙!故意整我!”
咬牙切齿的挂上电话,继续陪老爸看chūn节晚会,虽然节目还算jīng彩,他的表qíng却空dòng得要命,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对他说:“爸,早点睡吧,我明天陪你去值班。”选择了大年初一留在单位值班的老爸,真的很寂寞。
老爸睡了以后,我窝在自己的chuáng上一直犹豫到两点,刚想拿起电话它就响了,我等待了整晚的声音从彼端清晰的传来:“睡了吗?”
“还没呢……你也没睡啊?”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他的音调很低沉,听起来象一个大人。
“别傻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那……聊聊吧。”
“嗯。”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只是想说说话。”
“说吧,随便什么都行。”
“……哦,忘了跟你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傻傻的回应他,无数不敢说出的话都堵在胸口。
“……高郁,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儿?我老觉得你挺不对劲的。”
“……那你心里也有事儿吧?还想着她?”
“嗬,被你看穿了?你比我厉害啊。”用玩笑似的口吻轻轻带过,他若无其事继续开口:“说说你的事,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可能……爸妈要离婚了。”我只能说出这个秘密以隐藏更大的秘密。
“什么?你的嘴还真紧,什么时候的事?”从他平淡的话里我听到了关心,这个就够了。
“有一段时间了,放心,我无所谓,就是我爸挺伤心的。”
“你这话我可不相信,不过你还真能扛啊,不错嘛……”语声稍作停顿,我听到清脆的一响,好像是出自他那个钢音的打火机,我也很自然的掏出了枕头下的烟盒和火机。
刚吐出一口烟雾,他的声音便再度传来:“……你也在抽?”
“嗯。”
“那……咱们接着聊,说到哪儿了?哦,家里的事儿你别想太多,有空就出来找我们玩。”
“……知道了,我会的。”
“你话这么少,是不是想睡了?”
“……没有啊,我jīng神好得很,熬通宵也没问题。”
“……”
聊着聊着,我突然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真奇怪,几天没见就挺想你的。”
我的神经“咯噔”一下瞬间短路,明知道他不会有别的意思,还是忍不住开始乱想一通,沉默了半分钟之后我找到自己的声音,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调侃起他,直到这个电话在彼此的笑声中结束。
接下来的一整晚我都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回味他那句话的音调和节奏,同时不断告诫自己:别再想了,不准再想了……扔在易拉罐里的烟蒂迅速累积,漆黑的房间里每隔一会儿就会闪烁起微亮的红光,秘密的燃烧持续的重复着,最终也只剩下一小堆灰烬。
我就这么睁着眼睛躺了一夜,抽完了一整包三五牌的烟,这个牌子是他和我都最爱抽的,不知出于巧合还是我无意识的选择。可能因为烟抽得太多,早晨起chuáng时我的头很晕,刷牙都刷到几乎呕吐,身体软绵绵却又沉甸甸的,每踏出一步都象要往地低陷落。
这种眩晕着下坠的感觉,很累也很舒服,但老爸看见我时好像吓了一跳:“小郁啊,你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就是……睡晚了点。”我一边回答他一边缓慢的坐在沙发上,喉头gān涩得很想咳嗽,可被我拼命忍住了。
“声音都哑了?你这孩子真是的,gān嘛睡那么晚?今天你别去了,在家里好好睡一觉!”
“……我想去……说好了的……”
“洗个热水澡再上chuáng,我尽量早点回来。”
老爸完全不听我说的是什么,就硬拉着我进了浴室:“我把你的衣服放在门口,待会儿自己拿。”
“砰”的一声,浴室的门被关上了,我只得无奈的打开喷头乖乖洗澡,把所有暗淡的心qíng暂时抛到脑后。
热烫的水柱下睡意渐渐涌上,我抓紧时间糙糙洗完便飞速的上了chuáng。老爸的招数果然有效,我很快就在温暖的被窝里进入梦乡,日后想起来,我怀疑老爸是不是经常失眠方才有如此心得。
那天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个白日梦:老妈正在厨房里做菜,我一个劲儿只管搭嘴,惹得她火冒三丈:“马上就可以吃饭了,还偷吃什么啊!快出去!”
我则痞痞的笑着大叫:“就是要偷吃!爸!快来帮我的忙!老妈发脾气了!”
“……”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跟从前的每一天都一样,只不过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就象过去那个无知又快乐的我,已经彻底的消失。
第4章
“你昨天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什么话?”
“就是将来怎么打算的事儿。”
“傻蛋!那不是说着玩的吗?你还当真了?”
新学期很快开始,我们的校园生活照常度过,只是我在兴趣方面变得有些狭窄,不再象以前那样百无禁忌。从前我喜欢的事儿太多了,而现在只剩下很少的几样:听歌、看书、练字。
对于所有的运动我都失去了兴致,总是没心qíng跑啊跳的,但练起字来我可以坚持几个小时不走神,抄录大段的小说甚至是课本。翻来覆去的听着同一盒磁带,写着一页又一页无意义的字,消磨一天接一天无尽的时间,就可以抑制即使近在咫尺也无比qiáng烈的挂念。
就算他正在我的身边,我仍然用回忆的心qíng看他,心底不断响起一个声音,缓慢悠长的念出那首我抄了无数次的诗——
爱 原来为的就是相聚
为的是不再分离
若有一种爱是永不能
相见
永不能启口
就好像永不能燃烧起的
火种 孤独地
凝望着黑暗的天空
密密的心绪疯长成深蓝色的森林,在其中徘徊来去的只有我,除了忍耐,还是忍耐,抄了太多文字以后我开始试着书写,算是多了一个发泄的渠道。就连上课我也规矩了很多,因为认真听课实在是一个填补空虚的好办法,那些复杂的习题能让我绞尽脑汁,少想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的学习成绩飞速进步,特别是以死记硬背为主的文科。某次小考过后,我为一群朋友大大的挣来面子,彻底粉碎了班主任对我们“烂泥”、“朽木”的评价,为了这事儿我们还特地吃了一顿“庆功餐”,买单的当然是小川,因为他向来是我们中间最有钱的一个。
我在吃饭时劝了他们为将来想一想,总得接着上学,大家都差不多深有同感,最起码“上大学可以多玩几年,又可以混一张文凭……”,小川还当场立下了宏愿:“我一定要考上,不靠家里!”
只有他不以为然的笑着开口:“我不行,天生就是个野xing子,要我学习还不如杀了我,我就不信,没学历会饿死人。”
我问他“那你将来想gān什么?”,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gān什么无所谓,有钱赚就行,有钱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如果是犯法的事呢?”
“只要不用坐牢,也无所谓,哈哈,做一个坏蛋肯定挺慡的。”
他这句话一说,我们就笑砸了锅:
“嗬,胆子不小啊……”
“将来发达了可别忘记我们……”
他一本正经的站起来举杯:“当然不会,再怎么也不能忘了兄弟,来,我敬你们一杯!”
大伙儿都清了杯底以后又接着笑:
“你还真以为你成了大款呢……”
“以后你坐牢了我们会去看你!”
我虽然也在笑,可心底不知为什么有点担心,他那些话听起来随便,但又不像是说着玩的。
第二天在学校,我忍不住把他单独拉到一边追问,结果被他轻轻松松的骂了声“傻蛋”,过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瞎cao个什么心哪,不就是酒桌上的胡说八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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