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铮驰点点头,“你说得很对,做人不能太死板。你经常跟同学们一起吃饭吗?”
“跟同学在一起可不一定光是吃饭,打牌光明正大地作弊,拿篮球当足球踢,互相代写论文,我还写过无机化学实验报告呢。”
“有没有人帮你写过论文?”方铮驰笑问。
“嗯!哈哈!有一回,一个计算机系的同学帮我写论文,之乎者也里头充斥着大量英文单词,连郑光祖哪个朝代的都没弄清楚,让他老人家提前几个世纪活到北宋去了。我老板居然给我一个‘优’,从那以后,我就断定,某些时候的论文老头根本就不看。人啊!最该学的就是偷懒,找着机会不偷懒都对不起读的这么多年的书。”
方铮驰也笑,“看出来了,你赚外快最不偷懒!”
说完就后悔了!果然!秦礼言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靠着车窗再不开口。
方铮驰追悔莫及,gān吗要提这个?
我们的方先生终于良心发现了,开始正视自己基因里的劣质本xing,平常隐藏得太深,一放松,全跑出来了。
气氛一冷,想再热起来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秦礼言乐得不开口,方铮驰也深知多说无益,于是,俩人闷不作声的回市区,把秦礼言送回学校,方铮驰上班去了。
方铮驰坐在办公室里任由文件堆积如山,完全没有批阅的念头,他花了一晚上时间,做了一份计划书,标题是:围追堵截。具体怎么围怎么追怎么堵怎么截,或者说围谁追谁堵谁截谁,当然有人知道,可秦礼言肯定不知道,不知道就得吃亏,吃了亏还没处申诉。
方铮驰对糙案进行了深入修改,在一些不确定的地方做了标志,鉴于路上不成功的谈话,注明:视qíng况随机应变。
在文件的最后一行写着:切记——改善关系,杜绝目标人物惧怕qíng绪进一步加深!
九点钟时,计划的糙拟阶段顺利完成。方铮驰没去享受员工福利,看着手里刚刚新鲜出炉的计划出神,深刻思索自己内心底层的qiáng烈愿望。
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好象是第一天见面吧,这不重要。这才几天工夫,自己就喜欢他了,是不是进展过于迅速了?——喜欢就喜欢了,这也不重要。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的?——嗯,这太重要了,得好好想想。
方铮驰冥思静想了半个多小时,得出了结论:这仍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追到手。
方铮驰微笑地看着手里的计划书,轻轻地说:“这就是追到手的方法。”
于是,某个负债累累四处翻报纸、点网站找兼职的倒霉鬼,在毫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成为某份计划书的“目标人物”。
这是场单方面的战争,一方万事具备,一方茫然不知。
两千多年前,《孙子兵法》早就提醒人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方铮驰不研究古代文献,不知道他读没读过。秦礼言研究了十年的古书,肯定读过,说不定还能把整部《孙子兵法》背下来。
方铮驰知己吗?——知道!知彼吗?——方铮驰自己最清楚!
秦礼言知己吗?——也许……知道吧!知彼吗?——呵呵,肯定不知道!
同样是两千多年前,赵括的纸上谈兵就告戒过人们——实战远远重于理论。
方铮驰不知道是不是实战家,但秦礼言肯定不是,他只jīng通理论,渊博的理论知识是他写文章赚外快的坚qiáng后盾。
忍不住想哀叹,秦礼言最近实在是太流年不利了,连倒霉都倒成了习惯。
方铮驰有了jīng神纲领,准备按部就班地实施,可仔细一想,计划也许赶不上变化。到那时,花了一晚上拟定的作战部署岂不成了一纸空文?所以,他认定只有四个字才是最坚定的至理真言——随机应变!
追求爱人是一项技术活,得靠大量的练习,特别是那种没任何经验的新手菜鸟,方铮驰想想自己从没追过人,确实属于这一范畴。
于是方铮驰拿起另一张纸写下:把柄一定要抓,而且多多益善;适时施与恩惠,适可而止,否则过犹不及。
所以在随机应变之外还是得加上另外一句老生常谈——恩威并施。
随机应变!恩威并施!
jīng辟!!
能不能适应任何人,方铮驰不知道,但他断定一定适用于秦礼言。
方铮驰微笑着走出饭店回家睡觉。
17
秦礼言把整栋宿舍楼的报纸几乎全聚到了一起,翻完晨报翻晚报,一大半是找家政服务员的,要不就是焊工钳工瓦工水电工汽车修理工,他哪一样都不会,捣腾了好几个小时,闹得灰头土脸,一无所获。
网站上倒是什么工作都有,酒店男公关,月薪上万,人家要求也不高,似乎只要是男的就行,秦礼言看到薪水心直动,看到工作xing质心直抖。
报纸扔了一地,他懒得收拾,趴在chuáng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星期六,秦礼言一大早起来,想到张程都回来了,自己还得去电脑公司上班,原本没有的下chuáng气“噌”一下冒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黑眼镜那儿把门敲得震天响,半天没人回应,小言气急了,大叫:“张程,你再不开我可不客气了,这门管踹不管赔!”
隔壁一人不胜其扰,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说:“你gān什么呢?一大清早的!黑眼镜的论文不过关,昨天就被楚老师叫去单独辅导了。”
“啊?辅导了一夜?”
那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挥挥手,“成了jīng的网虫都是半夜上网,他们是两只高学历专业级网虫。”
秦礼言笑嘻嘻地直点头,心里却大不以为然,楚耗子jīng还指不定在哪儿指导黑眼镜呢?具体指导哪方面的业务,局外人还是该gān吗gān吗去吧,深究得了那么多吗?
黑着脸去了电脑公司,老远就看见店门口停着辆大卡车,载着满满当当的电脑,秦礼言嘴角直抽搐,一件一件搬下来,再抗上楼放进仓库,几趟下来能折腾出腰肌老损来。
果然!店长叫:“秦礼言!搬电脑。”秦礼言只好脱掉外套jīng装上阵。
秦礼言才27岁,该是身qiáng力壮朝气蓬勃才对,但是,他整天跟书本打jiāo道,常年坐着缺乏运动,双手摇摇笔杆子还行,gān体力活完全指望不上。
所以,当他楼上楼下跑了六趟之后,一屁股坐在卡车踏板上大口大口喘粗气,汗水顺着眼角往下淌。店长走过来,掐着他后脖埂子就拎了起来,“快点,在开店之前全都得搬进去。”秦礼言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努力。
因此,某些事qíng的发生就在qíng理之中了,比如说,一台华硕笔记本从二楼顺着台阶滚到了一楼。
秦礼言傻愣愣地注视着电脑滑落勾勒出的优美弧线,店长傻愣愣地注视着秦礼言那张痴呆的脸。
“啊!……”秦礼言大叫。
“秦礼言!”店长大叫。
秦礼言哆哆嗦嗦捧起电脑,外包装变形了,店长抖着手一把抢过去,拖着秦礼言拐进一个小门。短短半分钟的路程,秦礼言哭丧着脸祈祷了上万遍:求求你,防震泡沫!求求你,防震泡沫!求求你,防震泡沫!……
店长眼睛闭了很长时间,一咬牙,扯开包装——泡沫散了!秦礼言眼前一黑。
“但愿没坏!没坏!没坏!……”店长跟念经似的,转头对秦礼言说:“要是没坏,就拿它当样机,要是坏了……”
秦礼言抖着嘴唇问:“坏……坏了怎么办?我……我要赔?”
店长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一伸手拔开泡沫——电脑……电脑瘪了!
“秦礼言!”店长怒不可遏,冲着他的耳朵叫:“你赔!八千一!”
秦礼言心口一甜,差点吐出血来。跌跌撞撞倒在椅子上,脑子嗡嗡直响,嘴唇发紫,喃喃自语:“又加重了……又加重了……又加重了……”
还没等到开店门,店长就把秦礼言赶了出来,说:“回去酬钱,明天jiāo过来。”
秦礼言坐在马路边上,捏着手机,犹豫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翻出一个号码,接通了。
对面“喂”了几声。
秦礼言迟疑着喊:“妈……”
立刻,对面劈头大骂:“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了?今天再不回来,以后就别进这个家门!”
“我回去,我回去,我马上就回去!”
他妈冷笑,“回来?儿媳妇找着了吗你就敢回来?今天见不着人,你就永远都别回来。”
秦礼言抹了把冷汗,“那我……暂时还是不回去了。”
对面立即大哭,“老天爷啊!养儿子有什么用啊!还没成家立业就不着家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哭腔猛然一收,恶狠狠地叫:“秦礼言!你个没良心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láng……”声音渐离渐远,换了个中年男声,“小言啊!回来吧!快别念你那书了,骨ròu分离,人间憾事啊!”
秦礼言使劲咽了口唾沫,“爸……我能不能……”
他爸等了好一会,没听见儿子的下文,他又发挥高中语文老师的专业长才说:“小言啊!天伦之乐,人之常qíng,终年远隔,为父心中哀痛啊!”
“爸……我们就在同一座城市,算不上远隔吧……”
好脾气的高中语文老师勃然大怒,“一个城东一个城西,都赶上长江头长江尾了,还不远?你打算离我们多远才甘心?”
于是,秦礼言原本是想借钱的,被他妈一哭闹,被他爸一感慨,忘得gāngān净净,还得费尽唇舌保证下星期肯定回家,由于秦同学过往记录不良,信誉受到了严重质疑,所以这次市内通话用掉的却是神州漫游二十分钟的费用。
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宿舍,厚着脸皮,挨屋敲门借钱,你十块,他五十,凑了一上午才三千多一点,记帐却用掉了两张纸,债主多出二十好几。找出信用卡上银行,就剩下九百多块,秦礼言全取出来,现在真的是捉襟见肘了。
还差三千多上哪儿去找?
秦礼言猛然想起了黑眼镜,“全是你害的!”
跳起来大步流星往楚副教授家冲,到门口,一脚踹了过去,可门都快被踢烂了也没人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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