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上台不表示不用在台下听,陈涣是对我记恨在心的,有什么无趣烦琐的事,第一个拉我下水,且言之凿凿:你是大股东啊,就不想知道你的钱安不安全?我说我不想听,把最后结果告诉我一声就够了,什么人坐什么位置与我不相gān,只要他的妻子李涧雪女士的位置不动即可。
无奈的是,李涧雪李院长亲自下了命令,指定我非听不可。说是若我不从这命令,何必她来做这个院长。这可是不小的威胁,只好奉陪到底。
周末总算得空,一起去超市买储备粮,兄妹俩可劲儿地在冰柜前挑冰棍。
“不是上礼拜才买了两箱。”我皱眉头。
“年年吃掉了。”他含血喷人。
“我才没有!”小姑娘不堪受冤,“明明是你自己吃掉的!”
兄妹俩跟斗jī似的互瞪着,眼看要打起来,我心知肚明,叩他的后脑勺警告他。已经不止一次从他嘴里吻到巧克力牛奶的甜味,依我们亲吻的次数看,他每天至少吃掉三支以上。
“啊,你说我要不要把冰箱锁起来?”我问他。这么吃,要是到了夏天还了得?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顺着他专注的目光,前面不远处有熟悉的身影,是华炀祁,我亲自任命的ICU主任,自医院搬迁后坐上这个位置一直到现在,有手段。眼见他转身过来了,我的脑袋突然被人猛一压--
“别看!”小东西刻意低着头,“别看他,那个不是他老婆。”
他说的是华炀祁身边的女人,就为这个他敢压我的头。华炀祁早应该看见我们了,刚才他没有上来打招呼,现在自然也会回避,用得着他这么紧张。
“你还认识他老婆?”这都有jiāoqíng?
“见过一次。在ICU轮转的时候。”他一脸的嫌恶,“他老婆自杀未遂,就是因为他在外面……那个。”
“这是人家家务事。”
“我不认为长风给予一个中层领导人的报酬足够他别墅香车姨太太一打。”
“也许他家世富贵。”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当我白痴?能有几个人像你这样祖上有德?!”
“我的钱也未必就来路正当。”我脱口而出。
他被口水噎了一下,拉起他妹妹的手就走。我迅速转身,对上华炀祁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任他生硬地微笑,我只冷漠以对。
晚饭他下厨,料酒没了,直接开了瓶红酒就往锅里倒,看得出来心qíng不怎么样。年年在客厅大声地朗诵马丁。路德。金的一篇关于解放黑人的演讲稿,据说是学校有演讲比赛,在她第若gān次卡壳后,我忍不住提问:“是谁给你挑的稿子?”
“我。”厨房里传出不小的回答声,他提着锅子走到厨房门口来,懒散散地说,“这个世界需要公平和正义。”
“可是它好难背……”小姑娘嗫嗫。
“‘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一起工作,一起祈祷,一起斗争,一起坐牢,一起维护自由;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是会自由的!‘”他把年年刚才卡住的地方顺了一遍,说,“一点都不难,这对你的作文有好处,想吃晚饭就快点背!”
“这么长她背不下来的。”我开口替小丫头求qíng,跟进厨房,从后面抱住他,吻他的耳垂,低声问,“我替她背好不好?”
他不语,握着菜刀的手紧了紧,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安分点回到客厅去,以免在这美好的huáng昏里发生血案……”
赶紧松开手,迅速离开厨房。看来他这次真是生气了。
新的一周继续听没意义的报告。其实大的几个科室领导人只要去年一年内没有出大纰漏的,基本都不会更换,这不是企业里面随便培训几天就可以上岗的位置,一个医生的业务水平是高学历高领悟力加上多年经验才得出来的,有的一个科室仅有一个杰出,怎么样都不会刷他下马。
我的办公室还在行政楼,偶有空闲还可以做点自己的事qíng,不会有病人的打搅。陈涣找我更方便,竞聘的结果一出来,马上就送了一份来。
“大概就是这样,你没有意见的话,现在就送去文印室,下午发到各科室。”
“华炀祁……”我有些想法。
“老华?”陈涣敏锐地问,“他怎么了?”
大局为重。我说:“没什么。”
雁文没敲门就进来了,他跟我冷战了两天,我意外他会来找我。
“有事?”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二姐在急诊室跟病人家属有争执,保安是在了,你要不要还去看一下?”他看起来有些担心着急。
我立刻起身,陈涣更快,将手上的文件扔给雁文,匆匆嘱咐他送到文印室,两个人往急诊赶。涧雪不是学医的,跟家属jiāo谈,难免会被钻空子,若是态度蛮横的,说不好要动手,长风的院长要是挨了病人家属的打,传出去可不好听。
事实上,后来涧雪本人倒是没出什么事qíng,发到各科室的红头文件却着实引发了不小的骚动。陈涣拿到手上那份,连他自己也傻眼了,原来竞聘的结果全部删改,包括华炀祁在内,起码有一半的原科室主任被刷了下来。这根本不是他早上拿给我看的那份。
到文印室问究竟,却说送来的就是这个结果。这中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动手脚--打电话到麻醉科,说小李麻师下午休息去了。看看时间离下班还有一小时,我决定早退。
“你何必这么做。”涧雪的电话一直追到家里。
我停了车,一边开门一边应付她:“我什么都没做。”进门就是扑面的饭香,餐桌上菜肴热气腾腾,色香味全。
“你打算垂帘听政吗?”
“我重复一遍,我什么都没有做。”她的尖刻是不是遗传自她的母亲?
“那就管好你的人!”她愤怒地挂了电话。
我盯着手机好几秒钟,最后把它扔进沙发里。
他解了围裙,洗手坐下来吃饭,并没有看我。餐桌上气氛有些僵硬,年年小心翼翼地扒饭,不停的偷瞄我们俩。总算吃了饭,等我收拾完残局,他还在客厅陪年年看电视。我也坐了下来。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我还是没拦住自己。
他眼睛盯着电视,开口问:“反响怎么样?”
“很热烈。”
他看我一眼,自嘲:“你知道所有的事qíng对不对?……我自认工作这两年来没做过一件有损病人利益的事qíng,我本可以坦dàngdàng,可我一样无法面对外面那些指责,因为这个行业有得是像华炀祁,或者……像你那样的人。”
没大没小,他又钻进牛角尖了。我视线没离开他,说:“年年,回房间去。”
小姑娘看着形式不对,就等我这句话,一溜烟跑回房间躲难去了。
“说来听听,我是什么样的人?”把电视关掉,我有些烦躁。
“你说过你的钱来路不正!”
“那只是一小部分……”
“五十步还是一百步?”
“……这种事qíng国家都要三番五次改革,那不是你一腔热血就可以改变得了的!”
“我倒还没天真到那个程度。”
“那么你在做什么?!”我在克制怒火。
“我只想试试看,杀了这一群jī,底下的猴子会不会学乖些。”
他的伶牙俐齿激怒我了:“李雁文,你觉得你今天做得很对是吧?”
“至少没有错。”
“你错得离谱!你以为把这批人全换了,这医院就清如水了?我告诉你,谁都一样!没人不爱钱!你这么做非但没有好处,反倒会使长风整个领导班子动摇!你怎么这么任xing!至少应该告诉我吧?!”
他笑,说:“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哪里来的自信以为你就没有被换掉?”
我惊愕!他知道我最不能忍受他的轻视和冷漠,他明明就知道!
--他妈找死!
有没有别的人像我们这样生活在一起?像恋人,父子,兄弟,敌人,像两条缠绕的蛇。有时想着想着,突然很绝望,拼命祈祷时间过得快一点,早晨一觉醒来,枕边人白发苍苍,只要安心等着同葬一墓,再无旁想。
一直觉得年龄xing格都不会是大问题,但一旦人生观不一样,相处就会出现裂fèng,使我不得不在近不惑之年时,还要费心去配合着他的脚步摸索,老实说,有疲惫,但也有甜蜜,也许这才是恋爱的感觉吧。
浴室里蒸汽笼罩,和他静静躺在浴缸里泡热水澡,刚经过一场风bào,两个人都平静了许多。
“我们以后不吵架。好不好?”他的喉咙有些沙哑,他还是没学会在做爱的时候用鼻子帮助顺气。
亲吻他的头发,我说:“好。”
“呵。怎么可能嘛。”他轻笑,推翻自己前一秒才说过的话。“没准还要再吵上几十年呢。--你看你永远都不会喜欢周杰伦的歌。”
“我在慢慢学习。”我们之间的差距确实不小。“我已经会唱了哦。”
“你倒是唱一个听听。”
唱了几句,他受不了了:“闭上你的嘴。”
“我学了很久的。”我有些委屈,那些歌听着就够费力。
因为从背后抱着所以看不见他的表qíng。隔了好一会儿,听见他叹气,说:“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了。”
“好。”我莞尔,小家伙,说话颠三倒四。
“如果吵架的话,”他又补充,“我是说万一又吵架的话,你能不能不要总用这样的办法结束?”
“你有更好的主意?”可以发泄多余jīng力,又可以及时终止话题,最重要的,过后总能使人冷静下来,不好吗?
他想了想,得出结论:“以后还是不要吵架了。”
文件已下达,一年内都不能更改。很长一段时间里,涧雪见了我都没有好脸色,他们夫妻俩想必费了不少功夫才没有使人材流失。不过,除了我们四个人,没有人知道这是雁文的恶作剧,这样看来,其实涧雪并没有多么生气。她对这个弟弟多少总有些感qíng,我不在的那些年,毕竟是他们四姐弟在一起度过的,说到同胞之qíng,反倒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更像个外人。
第42章 番外 记四月十九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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