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若成欢_尘色【完结+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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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只是皱著眉抿著唇不肯喝。

  窗外树上,凤殇的心早被吊到了半空上去,恨不得下去帮著毓臻把自家哥哥的嘴给撬开好喂进药去。哥哥从来怕药苦,每次病起来只是往chuáng上躲著不肯吃药,不知这三皇子用的什麽办法,能把药给灌进去了。

  毓臻看著少年的小动作,脸上又怜又气,只是耐著xing子哄他:“不吃药好不起来,你自己难受,我看著也难受,只恨不能替你生病,替你分担一下苦痛,你就忍心看著我难受麽?”见少年脸上隐约有些松懈了,把汤勺送了送,连声道,“来,怜儿听话。”

  一声声哄下来,凤殇的心都软了,听他叫一声“怜儿”,才恍惚回过神来。对了,因为哥哥身体不好,舅舅不许他做继承人,连名字都不肯取,後来送到京城,被三皇子捡了回去,取了个名字,叫“怜更”,他也曾经听秦泊说过的。

  哥哥现在有名字了,叫怜更,是眼前这个温柔的三皇子取的。

  如此想著,不知为什麽,凤殇心里禁不住有些羡慕了,看著屋子里怜更靠在毓臻怀里,紧闭著眼咽下一口药,毓臻便笑著轻轻拍他的头,无限宠溺。

  “苦……”大概是病得厉害,怜更说话有气无力,只是低低嚷了一声,眉毛眼睛都皱到一块去了。

  “哪有那麽苦!你啊,就是爱撒娇。”毓臻无奈地笑著,抬手含了一口药。

  凤殇在窗外看著,愣了一下,便看到毓臻又低下头去,竟是正正覆上了怜更的唇。

  屋里屋外,一时都静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毓臻才放开了怜更,轻声逗他:“怜儿最爱这样吃药了。”

  怜更苍白的脸上染起一抹绯红,久久没说出话来。毓臻又含了一口药,照旧喂了下去。

  如此喂药,间或两人低低地说笑两句,好不容易一碗药吃下去了,怜更脸上也多了一分倦意。毓臻放下空碗,只是拥著他,轻柔地扫他的背:“好好休息吧,醒过来身体也好了,好好的,怜儿好好的……”

  怜更也似乎习惯了,往毓臻怀里缩了缩,靠著便合上眼,慢慢地睡沈了。

  毓臻只是小心翼翼地打灭了蜡烛,依旧抱著怀里纤细的身躯,没有放下。

  凤殇在窗外看得痴了,久久缓不过来。直到听到不远处传来巡逻队伍的脚步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又往屋子里的两人看了一眼,纵身跃了出去。

  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那时心中分明是嫉妒。

  哥哥付出再多,那些时光,他总是在一个人的宠溺呵护中度过的。

  那些温柔低语,那些轻柔安抚,那些珍重到极致的拥抱,那些细碎缠绵的吻。

  在很难受的时候,也偶尔会幻想,在他怀里的那个人,面容依旧,只少了那几分病弱憔悴,也偶尔会小心翼翼地想,让他也如此抱我一次。温柔宠溺,珍重到极致。

  只是这些年少时的臆想,到後来,便连埋葬,也没个去处了。

  沧澜平武伪帝杀兄弟,挟亲父,踞帝位十八年,终,先太子世子素和凤殇顺应天意,重夺帝位,十八年的伪帝统治结束,史书上改平武年号为和影。

  和影十八年chūn,先太子世子素和凤殇即位,定年号真明。

  真明元年chūn,三色国秘密称臣,沧澜边境动乱,真明帝素和凤殇谴双生兄长珞王怜更出使凤临议和,求两国相安。一个半月後,前伪帝第九皇子,真明帝亲封涟王素和毓弋秘密得旨,轻兵潜入凤临,於凤临王都定城城门之下she杀珞王,凤临失去人质,无以抵抗,半日开城投降。

  至此,天下一统,并入沧澜,天下三分之局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史书上不过如此冰冷数字,将那多少年里的痴怨缠绵都掩了下去,谁都不曾提起。珞王一人殉身,息万千兵戈,史书上批阅仅一字:值。

  真明二年chūn,桃枝开败,人世一片繁华。

  第二章

  金銮殿上,少年天子的脸色已经yīn沈了下来。

  “颜左丞,依你之见,是说如果这次恩科,不把第一道门槛撤下来,那麽天下就会马上反了,皇上就是昏君了?”

  “侯爷此言差矣,下官的意思不过是说,天下莫非沧澜,哪里的子民不是沧澜的子民,恩科是为了选贤与能,为什麽要在恩科之前再设一次考试,专门针对凤临一地的人呢?天下初合,正是该安抚民心的时候,这样做,不是寒了凤临人的心麽?”

  “现在镇守在凤临的是涟王,这个提议也是涟王自己提出来的,涟王认为凤临始终还有未服之人,在恩科之前先做筛选是万全之策,本侯也认为这是qíng理之中,难道颜左丞觉得不对吗?”

  “侯……”

  “够了!”凤殇一拍案,低叱了一声,大殿之下顿时一片肃静,当朝左丞相和安国侯同时跪了下来。

  “臣有罪。”

  凤殇冷眼扫过跪在那儿的两人,低哼一声,缓声道:“两位爱卿所争之事,都是为了沧澜,何罪之有?”

  “臣惶恐。”两人又是齐声回应。

  “只是,朝堂不同野下,两位爱卿如此争执,就不怕外头的人笑话麽?”

  凤殇一字一句缓声说来,听不出冷热,只听得大殿下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再吭一声。

  凤殇扫了一眼低头垂首站在一旁的人,又道:“其他各位爱卿认为呢?”

  四下一片安静,没有一人回答。左丞相是皇上钦点,御前重臣,当朝一品,安国侯有定国之功,一不小心得罪了谁,都是吃不完兜著走,谁敢说话。

  “依臣以为,涟王人在凤临,对凤临自然比在座各位大人都要了解,涟王的提议,应该可做皇上的一个参考。”一人出班,朗声道,没有一丝畏缩。

  其他人一听那声音,都不禁暗叹了一声,看来左丞相要败下来了。

  出班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身上却是四爪蟒纹,青色朝服,显示著其身份的尊贵。他躬身立在殿下,不卑不亢,自有一股摄人的风度。

  凤殇看向那青年,半晌点头道:“静王所言甚是,如今要说对凤临了解,朝中没多少人能及得上人在凤临的涟王,他既然特地提出这个建议,必有他的道理,这事姑且就这麽定了。”

  此话一出,安国侯脸上看不出多少胜利的喜悦,左丞相的脸就先挂不住了。

  凤殇目光一顿,唤了一声:“颜爱卿。”

  “臣在。”

  “爱卿所言也有道理,如今天下初定,实在不该就此寒了百姓的心。只是,人才选拔,一步错,就可能危及社稷,危及百姓,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多作安排。至於安抚凤临百姓的事,就要倚靠颜卿多费功夫了。”

  天子话已说到此,左丞相一揖到地:“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皇上信任。”

  “就这样罢。”凤殇叫起了左丞相,“如果没有别的事,今天早朝就到此为止。”

  大殿下再没人出班,凤殇揉了揉眉心,走入殿内,等他走远了,殿下才渐渐有人声传出,各级官员或相互攀谈,或各自相邀,慢慢地从议事殿中散去。

  之前出班替安国侯说话的青年只是浅笑著看众人走远了,才悠然地独自沿著僻静的宫道走去。

  有人见到了,忍不住问安国侯:“侯爷,不去给静王道声谢麽?”

  安国侯笑出声来:“静王开口,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考虑,与我有什麽相gān?明知道皇上必定听他的,对他无用的事,他才不会多费唇舌呢。”

  周围的人连连点头,朝中多的是当初扶助皇上的人,若说其中谁最受皇上重视,那是谁都比不上封作了静王的素和毓臻了,朝中大小事,只要静王开口,鲜有皇上不答应的。

  “不过话说回来,静王不过是伪帝三子,不像其他人那样被杀掉就罢了,现在不但封了王,皇上还如此宠信他,下官实在是不明白啊。”

  安国侯脸色一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半晌低笑一声:“毓弋不也是伪帝之子麽?他还几次反抗,甚至在定城之下she杀珞王,现在不还是安安稳稳地在凤临做他的涟王麽?这位静王,好歹养了皇上的亲哥哥那麽多年,留他一条xing命,多几分恩宠,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吧。”顿了顿,他才越发小声地道,“这些话咱们这里说就好了,不要让有心人听了去。新朝人事变动总是频繁的,一不小心落个不明不白的罪,这辈子就别指望翻身了。”

  周围众人连连称是,慌忙转过了话题,说笑著走远了。

  毓臻走在宫道上,唇边不觉勾起一抹淡淡的讽刺,朝中人的那些话,来来去去不过如此,也不见得有新意,却总以为只有那麽几个人说过听过,表面上恭谨,看著反而让人恶心。

  不知不觉走近了宫门,毓臻正张望著要找自己府里的马车,便听到身後传来一阵脚步声,下意识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小太监匆匆地赶了上来,喘著气行礼,看模样,似乎是皇帝宫里的人。

  “这位公公,是皇上有什麽吩咐麽?”

  “回静王,皇上在御花园里设了宴,想请静王过去,一同品尝前两天红莲进贡的七色酿。”

  毓臻微一皱眉,见那小太监抬头来看自己,便又微笑了起来:“那麽劳烦公公引路了。”

  御花园中琴声缭绕,当今天子素和凤殇半倚在石桌上,掌心琉璃杯中,还有半杯七色酿,在阳光下盈影晃动,他轻轻摇著琉璃杯,漫不经心地凑到唇边一抿,宽大的袍袖掩去了大半张脸,一双夺人心魂的水目却有意无意地从袖间往一旁窥去,只是视线一触及身旁的人,又飞快地收了回来,眼中始终带著一丝浅醉的轻笑。

  毓臻危襟端坐在一旁,手中同样拿著琉璃杯,只当没发现凤殇的目光,挂著一抹浅笑,像是极专心地看著前方抚琴的少女,心神却早不知到哪里去了。

  一曲尽,少女起立,走到二人跟前,盈盈一揖,笑道:“奴婢献丑了。”

  凤殇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你觉得呢?”

  毓臻像是这时才如梦方醒,脸上依旧温柔得醉人的笑容,软声道:“颜初姑娘琴技早已名满盛京,今日能得一见,也是托了皇上的鸿福,毓臻心中只有四字。”

  “哦?”凤殇稍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颜初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那含羞中带一丝好奇的目光恰到好处,让本就出色的容颜更显得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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