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遗事1931_尼罗【完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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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祥急得恨不能哭出来,他从未如此想念过小孟。

  三人继续摸索前行。苏半瑶斜靠车门坐着,目光穿透淡淡烟雾,他越瞧越觉得这男人漂亮。身材脸蛋,都像是一副工笔画儿,一笔笔慎重的描下去,勾勒出个清清秀秀的单薄影子。

  他摇下车窗,把口中的雪茄“噗”的吐了出去。

  这未免吐的太响亮了,荣祥正在聚jīng会神的思索路线,冷不防传来这么一声,把他给吓了一跳。接下来苏半瑶的举动,更让他别扭的恨不能从车上跳下去。

  苏半瑶是探过身子,把手覆在他的额上:“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很热?”

  荣祥向后挪了挪:“还好。”

  谁知苏半瑶就势跟了上来,那只手也缓缓的从额上滑至面颊,竟然轻轻的捏了一把。

  荣祥这回当真是大吃一惊,他一把将苏半瑶的手格开:“你gān什么?”

  苏半瑶却大笑起来,籍着外面路灯灯光,可以见到他口中的金牙一闪。

  “你又不是小姑娘,怎么还害羞了?”

  荣祥万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个人给调戏了,不禁觉着又可气又可笑:“不要说了。”

  谁知苏半瑶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你讲的对,说而不做,làng费时间!”话音方落,已经伸开双臂把荣祥搂进怀里。

  然后,只听得“啪”的一响,他挨了荣祥一记耳光。

  “你胡闹什么?”荣祥忿怒起来,一边推他一边发狠道:“我要下车!”

  苏半瑶匀出一只手捂了脸:“嗬!胆子不小,敢同我动手。”

  荣祥用尽全力把他另一只手也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苏先生你我素不相识的也请你自重一点!”

  苏半瑶笑嘻嘻的望着他:“看你长的怪斯文的,原来也厉害的很。这样好,这样才有意思。”

  荣祥皱起眉头:“你别他妈的------你少胡言乱语!”

  午夜时分,荣祥总算到了家。

  一直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的小孟见他回来了,过来开大门:“三爷,您回来了。”

  荣祥闪身进院,头也不回的快步进房。见门外一辆汽车已然缓缓开动,小孟便也回身抬脚跟上荣祥。

  他在二楼的卧室里看到了荣祥。只见荣祥正在手忙脚乱的脱衣服。

  “三爷要洗澡吗?”

  荣祥把蓝色褂子用力掼在地上:“我这么晚才回来,你也不问问我gān什么去了?”

  “您不是和赵先生去……”

  “以后赵航森要是再来的话,你直接把他骂出去就是!”

  “是。”

  “是什么是?!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吗?”

  小孟知道荣祥这是要找碴儿了:“三爷,为什么?”

  荣祥把衬衫也甩在地上,然后气哼哼的解开裤腰带,直接脱了个一丝不挂:“我看你现在也不大关心我了。等哪天我死在外面,你就自由了,是不是?!”

  小孟见他白亮亮的站在地上,忙走过去拉了窗帘。

  “我他妈的又不是个大姑娘,不怕人看!”

  小孟不说话,径自走去浴室放热水。过了一会儿走出来:“三爷,可以洗澡了。”

  荣祥裹着浴衣坐在chuáng上,嘴里叼着根烟。

  小孟轻声道:“三爷,医生说抽烟对您的身体不好!”

  荣祥翻了个白眼。

  他这样气哼哼的不肯睡觉,小孟便站在一边陪着。二人都有心事,各自思虑着,所以并不寂寞无聊。

  荣祥满肚子的抱怨,却无人可去倾诉。这个时候,他分外的想念傅靖远。傅靖远死了多久了?他先前还一直算着日子的,现在也不大清楚了。总觉着仿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几乎可以算作是上辈子了。

  其实若认真的回想起来,那些过往也都一件件记得的,他打吗啡最严重的时候,傅靖远曾经打过他,忘了因为什么了,反正就是被他很凶恶的打了一顿。也挨过许多次骂,不过那都算不得什么,他知道傅靖远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自己-------他简直都不能理解这种固执盲目的爱,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够好的。

  小孟悄悄的推门走了出去,尽管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依然还是靠着边儿走,步伐轻飘飘的,一直走到楼下的餐厅。

  餐厅内的冰箱里有冷牛奶,他用电炉子热了一点倒入杯子里,然后从胸前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纸包。

  纸包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已经有些凝结成块了,所以倒入牛奶中后,还要用勺子搅一搅,以保证其彻底溶化。

  荣祥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翻身趴在chuáng上,拿过一本画报来看。

  忽然门开了,小孟站在黑dòngdòng的门口,声音好像从天外飘过来的,轻远的仿佛与他本人并没有关系:“三爷,要喝点牛奶吗?”

  荣祥刚好睡不着觉:“拿来吧。”

  温热的长身玻璃杯递到他手中,他抿了一口,皱起眉头:“以后不要把牛奶放到冰箱里,会有怪味道。”

  “是。”

  荣祥又喝了两口,把杯子放在chuáng头的木制矮柜上:“真不好喝,拿走吧。”

  小孟走到chuáng边,静静的蹲了下来:“只剩半杯了,喝完好吗。”

  荣祥咳了一声,忽然觉得喉咙很不舒服,心想今天大概是说太多话,累到了。他翻开一页画报,对着上面的洋装美女道:“不,你把它拿走吧。我想喝点水。”

  小孟缓缓伸出一只手握住杯子,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搭在荣祥的肩膀上。

  荣祥没有在意,他正在细看书上的美人。

  然而几乎就在那么一瞬间,小孟的手上骤然用力,把他的身子扳过来,然后起身抬腿压住荣祥的下身。他的动作太快了,荣祥被他以一种巧妙的手法按在chuáng上,接着那半杯牛奶便被小孟硬灌进他的口中。

  荣祥把嘴里的牛奶咽了下去。小孟果然是侍候他久了,用这样粗bào而迅捷的方式灌食,他竟然一点也没有被呛到。

  愣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因为太震惊,所以还来不及生气:“你gān什么?”

  小孟放开他,并且后退了一步。

  荣祥坐起来,抬手抹了抹嘴,觉得那牛奶已经确确实实流进胃中后,方重新大怒质问道:“你发什么疯?”

  小孟不回答,只歪了头,眼睁睁的望着他。

  只见荣祥又咳了一声,皱着眉头把双腿伸到地上去找拖鞋,想必是要去喝水。但他并没有即刻站起来,而是抬手捂了嘴,发出了gān呕一般的声音。

  他大概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痛苦给弄懵了,一味的哽咽忍耐着,人也慢慢的从chuáng上滑坐到地毯上。这个时候,他还在挣扎着转头去看小孟,人是说不出话了,眼神却是恐惧而无助的,嘴唇翕动着,从口型看,大概是在说“疼”。那“疼”字重复了两三次后,他重重的咳出一口鲜血。

  小孟慢慢的走到他面前,从裤袋里抽出一条雪白手帕,然后居高临下的俯身,为他擦净了嘴上的血迹。

  “三爷,别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的声音好像初chūn的河流,清凌凌的,里面浸了冰碴子。

  荣祥的姿势立时僵住了。

  他微微张开嘴,忽然抽搐一下,鲜血顺着嘴角,一直滴到奶白色的浴袍上。

  你,小孟,要杀我?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他立刻抓住小孟的衣领,虽然手上没有力气,但还气喘吁吁的拼命揪着扯着,仿佛要同他对质明白似的。小孟却随着他的力道低了头,目光平静的与他对视着。

  “三爷,不会死的,只是不能说话了。”

  荣祥仿佛已经失去了理会话语含义的能力,只是狠狠的盯着他,喉咙深处发出嘶嘶的气流声音。

  小孟蹲下来,张开双臂把他揽进怀中:“三爷,对不起。”

  荣祥猛的推开他,浑身都在乱战。那表qíng是迷乱而绝望的,仿佛疯狂的不是小孟,而是他。他明白小孟是害了自己了,可那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

  小孟跪在他面前,忽然抿嘴微笑起来。以那样一张娃娃脸做出如此表qíng,果然是可爱的很,几乎还有些稚气的孩子相。

  “三爷,您有我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其它任何人。”

  “三爷,我能伺候您一辈子,直到养老送终。宝宝也包在我身上。我什么都会做,您相信我吧。”

  “三爷,您生气的话,就打我罚我好了,只是别弄死我。”

  荣祥露出了见鬼一般的神qíng,脸上的血色倏忽褪尽,在qiáng光灯的照耀下,他好像一座了无生气的玉石雕像。

  毫无预兆的,小孟忽然趴下用力的磕了一个头。前额叩在地毯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再抬起头来时,可以清楚的看出他脸上的喜色。

  荣祥快被他吓死了。

  他不是个胆小鬼,当年他连死都不怕。可是现在他在极度的恐惧中,竟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种qíng境实在是太诡异,自己最亲近的人忽然完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让人觉得自己仿佛在亲身经历着一场噩梦--------也或许是刚刚午夜梦醒,终于看清了周身所处的本来面目。这种真相大白的感觉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他仿佛是隐隐约约的明白一点原因,可是如果那真的能成为一个原因的话,那么只能令这一切都变得更加让人感到颤栗和恶心。

  他悄悄的深吸了一口气,扶着chuáng站起来,绕过跪在地上的小孟,他得离开这间屋子,否则他一定会马上发疯。然而手指刚刚触到金huáng色的门锁把手,小孟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三爷,您要去哪里?”

  如果他能发出声音的话,现在一定是要尖叫的了。幸而他并不是没有见识头脑的人,尽管浑身的血液都是凝固了一般,他还是手快的打开房门,赤着脚便向外面跑去。

  走廊里只有两盏昏huáng壁灯,前方的楼梯处是一片黑暗,下人们大概正在侧楼的住处中熟睡,这楼里静的让人心悸。

  他在走廊中段被小孟追过来qiáng按在地上,壁灯偏在那时灭了一盏,他在稀薄的黑暗中拼命的挣扎着,极力想要弄出点声音引人过来。可是他的小孟啊,他那亲手栽培训练折磨出来的小孟啊,三下五除二的就用他身上的那条浴衣带子把他捆缚了起来。

  “小孟!”他极力的想要叫他的名字,可是最终也只发出了类似喘息的声音。

  小孟把他关进了二楼尽头的一间储藏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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