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盛距清迈不过三个多小时车程,却有天上地下之分。在清盛,极目而去的都是漫山遍野的山林绿树,简陋木屋和铁皮房子,连栋小洋楼都罕见,一派原汁原味的东南亚丛林风光,而清迈虽也有不少绿意,但城中一应设施应有尽有,实在是个繁华热闹的所在。
这回落脚的是颂猜在清盛的一处别墅,说是别墅,也不过是个半旧不新的二层水泥小楼。
管家帕卡早就得了消息在门口恭候,见状忙双手合十迎接上去,先冲察沙问了个好。察沙一愣,忙不迭往旁边一让,现出被挡在身后的俊秀男子。
帕卡一愣,尴尬地连连道歉,陈琛架着幅墨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领着后面的四五个人率先进了屋。
帕卡是个跟了颂猜五十年的老人了,见过无数的黑道人物,比如颂猜,即便是笑容可掬,骨子里也透着股yīn狠,宋哈就更不用说了,匪气十足,站出来就是个大流氓的功架。但他眼见着如儒商文人的陈琛一落座,无论是从香港跟过来的手下,还是后来收的佛恩颂猜,统一地保持缄默,不敢多说一句多动一下,心里也暗暗称奇。
“东西准备好了?”
帕卡连忙把个手提箱奉上,察沙开了箱子,拿刀切了一小块白色结晶送到陈琛面前,陈琛看了看成色,偏头示意。身后的手下立即上前接过,掏出锡纸针筒等物,背过身去,好一会才转过身来,哑着声音道:“5号,特A。”陈琛这才一笑,和颜悦色地对帕卡道:“什么时候能带我去工厂?”
帕卡没想到他泰文说的那样好,赶忙低头道:“随时都可以。颂爷吩咐好了的。”
陈琛掏出一张纸,推过去:“第一单生意,这个数,三天,做的到?”
三天?帕卡瞄了一眼纸上的人名,出了一头冷汗,忙不迭地点头:“尽量。尽量。”
“我不要尽量。”陈琛翘起腿:“要确定。”
陈琛最不喜模凌两可的答案。因而三天后,jiāo易还是如期进行。
这次只是牛刀小试,若成功,他完全可以借这条线打开一个新局面,就算给颂猜老头再多的分红,他也是赚的。
今夜,清盛码头。十公斤的货会由湄公河进入缅甸。
他起身来到窗前,望向婆婆娑娑影影绰绰的黑夜。
这么一个夏末的夜晚,却连一声蝉叫不闻——未免也太静了。陈琛颦眉,叫了声佛恩,才记起他是被自己派去码头盯场了,他跟了颂猜十年,环境又熟,该不会有事才对。
察沙闻声冲进来,警戒地打量四周:“琛哥?”陈琛一摆手:“没事。”忽然手机传来消息声,陈琛打开一看,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广告,宣传泰国风光探险旅游之类,贱货还杂着一堆符号乱码。陈琛皱眉,正准备删了,忽然定睛一看,盯着屏幕上乱糟糟的“—。”符号,一瞬间反应过来,跳起来飞快地拨佛恩的手机,电话刚接通他就吼道:“把货扔下水!”
“陈大哥?”佛恩的声音还有些迷茫,他已经远远望见了江面上行来的接应的渔船。
“把货扔了!打灯让船回头!你们马上撤!”话未说完,对方就已咔地挂断电话,陈琛颓然跌坐在chuáng,察沙没言语的起身开门,陈琛冷冷地道:“你去哪。”
“警察既然已经埋伏了,我得去接应他……们!”
“回来。”陈琛抬起头,“不管救不救地回他们,至少不能惹火上身!你给我安静地在这等!”
察沙不可置信:“……要是爆发枪战——”
“那也只能等!”陈琛闭上眼,双手一拍脸颊,“要嘛你出去独自死,要嘛在这等着一起生!”
直到了后半夜,一片漆黑的别墅忽然一阵轻微的骚动。陈琛睁眼,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滚进他怀里。陈琛抱住他的头,上下摸索了一通,才微微松了口气,道:“开灯。”
灯光亮起,佛恩láng狈不堪地趴在陈琛膝上喘气,衣服都被勾地破破烂烂,身上却不曾挂彩。
“怎么样?”
“警察估计收到风了,找埋伏好等着我们,幸好陈大哥您的电话,货全沉水里了——然后警察围上来,我们就逃,好像伤了一个兄弟,其他人没事,我是从树林里绕路回来的,那些警察根本不可能跟着,所以我才敢回来……”
陈琛轻一点头,这才算把心放回肚子里,只听佛恩有些惋惜地:“可那些货全没了——百万美金啊——”他揉了揉他的头:“别犯傻,钱和命比,太不重要了。”而后抬头吩咐:“察沙,带佛恩去冲个澡,顺便查查有没有受伤。”察沙一张脸陡然拉长,没好气地走过来,提起佛恩的衣领就把他从陈琛身上给拎走了。
陈琛此刻没空去管这俩人的小打小闹,脑中飞速运转——这次的事……应该是宋哈下的手,只有他最希望这单生意砸了,免得自己的客人就此被抢跑——可又是谁,用这样隐晦的摩斯密码救了他一次?
第八章
一幢破旧的政府办公楼里,此时灯火通明。
一个泰国警察推门进来,朝自己的上司啪地敬了个礼,无奈地道:“里面那个人已经抢救过来了。可是怎么问他,他都说不知道!”
警官一锤桌子:“我们好不容易才部署这次行动,本来想来个人赃俱获的!全给砸了!现在有了个证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他招出幕后主使!”
警察苦着脸:“人还在危险期,也不能恐吓动手啊!”
警官正准备大肆骂人,忽而想起自己顶头上司介绍过来的“客人”此刻就在身边,着实不好再大发雷霆,只得生生地折了语气,转头道:“裴生,你有什么办法?”
裴峻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只能等他身体好些了再行询问,不能硬来,得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这条线索要是断了去哪里再找个污点证人?”走过来一拍警官的肩膀:“将军与我说过阁下,知道您是个嫉恶如仇的正直人物——不过有些事还是慢慢来,别打糙惊蛇的好。”
凌晨时分,今天枪伤抢救回来的泰国人蜷在简易病chuáng上,因着麻醉效过伤口疼地厉害,昏昏沉沉地睡不踏实,加之心里又惧又怕,忍不住张了眼,却被chuáng前无声矗立的黑影吓了一跳,直觉就要大叫,却猛地被那道黑影捂住嘴巴,另一手中夹着一只透明的的针管,寻到手腕静脉,迅速地扎下推进——那泰国人在剧烈地抖了一抖之后,瘫在病chuáng上,再也没动一下。
黑影站起身来,将chuáng旁挂着的点滴瓶里的液体全给倒了,拿着空点滴的挂针顺着方才的针眼重新扎了进去,末了伸手一拉覆上被子,无声无息地潜了出去。
佛恩放下电话,转身爬回chuáng上,对陈琛道:“契爷送过来的消息。说是那个被抓住的已经死了,让你放心。”
陈琛亦luǒ着上身,仅在腰间搭着条薄毯子,闻言微微一诧:“怎么死的?”佛恩乖巧地趴到他的肩上:“据说是因为护理不当,大半夜点滴瓶空了没人换,静脉注she空气过多致死——因为这个失误,警局上下都被勒令封口了——估计没多久就要从清盛撤调回去。”
陈琛双眸一暗——这未免也太巧了点罢。佛恩搂住他的脖子:“死了就好,免得担心他嘴不严实,我正想办法下手呢。”
陈琛一笑,捏住他脖子逗猫似地轻轻揉:“这一看就知道有人暗中下了手,还等你呢。”
佛恩这人虽也身手不凡,狠心能gān,但因着心里对陈琛存着好感,便喜欢现出几分天真撒娇的癖xing来,此刻埋在陈琛怀里亦作出猫般乖觉娇懒的模样,伸舌去舔陈琛的喉结,小小声地道:“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真的?”陈琛笑着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佛恩红着脸轻轻饶了他一下,却又扭股糖似地滚进他怀里,陈琛被他搓揉地亦有些起xing,想着自己的兄弟今天可千万再争气一回,一鼓作气就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刚刚亲了一下,便听见门外震天响的拍门声,察沙平板的,不甚流利的泰语响起来:“琛哥,有人找您。”
陈琛刚要起身,却被佛恩拉住手臂又往下拽:“不要管他~”
陈琛一想也是,这些日子他都躲在别墅里避风头,谁会找上门,还是自己的“病”要紧,默默地蓄积了一番,又再次俯下身去——拍门声却越发响了,隐隐还像是跟着鼓点打的。陈琛那小兄弟,无事还未必肯出头,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吵,一下子又软了下去,陈琛赶紧跳下chuáng,掩饰地道:“我出去看看。”黑着脸开门,察沙木着张脸,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琛哥,有人找您,帕卡已经请他在楼下客厅里坐着了。”陈琛有火发不出,只得悻悻然套了件衣服,晃晃dàngdàng地走下楼。
客厅里的人背对着他坐着,预先感知似地恰在此时回头,与陈琛四目相接。
因为在心里已有了些许预感,因而再见到裴峻,陈琛并不是很诧异,只冷笑道:“又见面了。”
裴峻耸肩:“是啊真巧,刚好我也来清盛——”
“旅游?观光?”陈琛打断他的话,向他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你来做什么?”裴峻好整以暇地端起桌上的咖啡。
“……度假!”
“那我又怎么不能来旅游观光了。”见陈琛脸又黑了,裴峻一挑唇,改口道,“说句实话吧,其实是cao你cao出真感qíng了,不来做什么,就想看看你。”
“……”陈琛抓狂了,直觉就要摸枪,裴峻忙按住他的手,“琛哥不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吧!我好心来拜会,可不想在你家上演喋血大片。”
“裴峻,无利不起早,你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有目的,泄密给我是多大的责任,你到底要做什么!?”陈琛懒得再和他瞎扯,咬牙切齿地低声喝问。
裴峻低头饮了半口,才漠然道:“……琛哥慎言啊。没证据的话别乱说,再说我现在放大假没有公职在身,也从不隶属于泰国皇家警察,我泄谁的密去?”
陈琛深吸口气,他现在还真有些后悔前几次和裴峻搅和在一起了。谁都能沾,可这么个人jīng能沾么!他点头道:“好,那算是我白承你的qíng,就不还了——请——以后各走各路罢。”说完起身,示意送客,跟下来的佛恩立即上前,还不忘低头狠狠地瞪了裴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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