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觅声扭头望去,影影绰绰的见是一位青年女郎,不禁就困惑起来,心想我多少年没和女人打过jiāo道了,这来的又是哪一位?
他心里琢磨着,嘴上却先答应了一声。此时曾婉婷也就走到他面前了,而且又说了一句:“沈先生,您这是生病了吗?”
沈静这回听出来了,恍然大悟的一拍手:“哦!是大姑娘啊!”
曾婉婷今天从早上开始,净是听到这种令人尴尬的话,渐渐的也习惯了:“是我。”
沈静立刻抬手指挥看护妇把自己推回病房,同时热qíng邀请曾婉婷:“大姑娘,进来坐坐吧!”
曾婉婷从顾理元那里,得知沈静是个罪大恶极的坏蛋,不过单从她个人的视角来看,倒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可恨之处。而且既然是在医院内相遇了,不多问候几句,似乎也实在不合礼节。所以她虽然是有些迟疑,可是两只脚还是跟着走进房内。
沈静对曾婉婷是非常的欢迎。他先请她在房内的椅子上坐了,随即四处环视屋内,发现并无水果香茶可用来招待客人,只好转动轮椅,从chuáng头的柜子上抓了一大把太妃糖递给曾婉婷:“大姑娘,吃点糖吧,让你见笑了,我这儿真是什么也没有。”
曾婉婷微笑着摆摆手:“沈先生,你不用客气,我刚吃过午饭,不吃糖了。”
沈静欠身,把那把糖放到她身边的矮几上:“听顾理元说,大姑娘是到香港念书来了?”
曾婉婷点点头:“是的。今天上午刚去华南大学报了名。”
沈静笑道:“念书好啊。我顶羡慕读书人了。”
这话当然是他随口说出来凑趣的,然而曾婉婷却信以为真。对于她来香港读书这件事,沈静是第一个明确表示赞同的人,这就让她很为感激了:“是么……其实我年纪也大了……肯定也念不出什么成绩来,只要能学点知识技能,就很满足了。”
沈静根本看不清楚她的面目神qíng,顺嘴就接着恭维道:“有学问的人都是这么谦逊的。听大姑娘说话,就晓得你和一般的女人大不相同啊!”
曾婉婷让他夸的都不好意思了:“那……沈先生太过奖了,我其实……我……对了,沈先生,还不知道您是哪里有恙?”
沈静指指自己的腿:“我替顾理元挡了一颗子弹,现在养的就是这枪伤了。”说到这里他流露出本xing:“他妈的,我救了他一条命,他倒把我扔在这儿不管了!当然,这种事qíng也谈不得什么后不后悔,不过我本来就已经半瞎了,要是再瘸了一条腿,往后一个人可怎么活?佣人到时候都会欺负我的!”
曾婉婷听他发牢骚,不好附和,只得微笑着倾听。而沈静说到这里,也忽然反应过来,立刻改了口风:“大姑娘,不好意思,我说多了。我同你讲老实话,现在我在这医院里,真快要闷死了。所以见了你就有点人来疯,有什么话说错了,还请你担待。”
他这话说的的确是够老实,曾婉婷听了,立即就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沈先生,你也别这样悲观,很多受过腿伤的人,也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啊。而且你救了大哥的命,大哥那个人虽然看着很严厉,其实心地很好的,他不会不管你的。”
沈静低头扯了扯袖子,叹了口气:“大姑娘,不提这个了。聊点儿别的吧!”
曾婉婷不知不觉的,就在沈静这里坐到了下午四点钟。
告辞离去之后,她回了旅馆吃晚饭。回想下午的谈话,感觉沈静这人还是很有趣味的,而且的确是非常殷勤。
她年纪不大,也从未受过什么好待遇,所以不晓得那绅士之殷勤和奴才之殷勤,是很不同的。
如此过了十多天,曾婉婷cha班到华南大学的经济系,开始每日抱了书包去上课。顾理元则因为生意的缘故,带着顾理初飞去了加尔各答。一时间大家各得其所,都有事qíng可做。只有沈静在医院里寂寞难耐——因为既不懂广东话也不懂英文,所以连同旁人搭讪都不能够。倒是曾婉婷觉得他怪可怜的,下午不上课时就来探望他,同他讲讲学校里的事qíng,或者是谈谈报纸上的新闻。 沈静一来是觉着曾婉婷这个女人堪称上品,二来又怕这唯一的一个伴儿也跑了,所以花尽心思笼络她。溜须拍马本是他的专业,虽然荒废了许久,但重拾起来,也毫不为难。他如今已经可以拄着手杖慢慢步行了,但凡曾婉婷要走之时,他必定亲自起身,以蜗牛般的速度送她到楼下,然后再眼望着她走到街对面,乘坐huáng包车回学校。有时曾婉婷坐在车上已经走出好远了,回头一看,却发现他还站在医院门前,就觉得很是感动。
除此之外,沈静又派身边的护工出门,买来许多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诸如进口化妆品和小皮包之类的东西,送给曾婉婷做礼物。
曾婉婷并不是贪便宜的人,来看沈静,也无非是出于对他的怜悯,并无其它意思。沈静若是给她一把糖果,她自然不会拒绝;可是眼下的这些东西所费不赀,自己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怎能收下呢?
沈静见她无论如何不肯要,便又摆出一副很诚恳的面孔道:“大姑娘,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听我讲,我沈静别的没有,自知之明是有的。绝不敢对你存有什么非分之想。我现在这个样子,身边一个近人都没有,只有你时常来看看我。我心里很感激,又不能为你做什么,只好送点小礼物,聊表寸心。”
曾婉婷听他这样讲了,愈发为难:“沈先生,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是你若总是送我礼物,我倒不好意思再来看你了。”
沈静苦笑着低下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要就算啦。你看,我想送点礼都送不出去。”
曾婉婷见状,倒有些自悔,便伸手从那漂亮纸袋子里拿出一小盒香粉,笑道:“那我就收下这一样好了,正好我的香粉也用光了。”
沈静赶忙点头微笑:“好,好。收下一样也是好的,否则我可真是碰一鼻子灰了!”
所谓凡事有一就有二,曾婉婷今日收下了一盒香粉,明日沈静便张罗着要请她吃饭。她想要拒绝,可是汽车行里雇来的汽车都已经停到医院门口了。她哪里知道沈静这是拿她解闷呢,只以为这人可怜兮兮的拿了一片好心出来,自己总不能太过冷淡。无奈何,只好很不qíng愿的上了汽车。
二人到了一家上海馆子,曾婉婷虽是落座了,然而越想越觉得不自在,暗道自己怎么就和他一起出来吃上晚饭了呢?要是人多一点还好,可如今只有我们两个,这简直就像是男女朋友了嘛……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出来了——这两天也不能再去看他了。
她胡思乱想了许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心,以后要将自己同沈静的距离拉远一点。
说来也怪,这个决心一下,她心中立刻便坦然了。照常同沈静讲述自己今天在学校内的新奇见闻。沈静先是微笑倾听着,到了最后忽然cha了一句:“那男学生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曾婉婷和他在一起,倒是不拘束的,张口便道:“不要乱说。他是故意的想要出风头。”
沈静一笑:“那不叫出风头,那叫……”他停顿了一下,咽下那句脏话,改为:“那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啊!”
曾婉婷听了,毫不信服:“沈先生,听你这样说,好像你很有恋爱经验一样。可是……”
沈静摇摇头:“你不要看我现在是个孤家寡人,我当年倒也的确是恋爱过的——前一阵子才发现,那不过是我一厢qíng愿做白日梦罢了。”
曾婉婷放下筷子,很关切的望着他:“怎么?那位小姐不爱你?”
“不是。和别人没有关系,只怪我自己异想天开。”
第74章
沈静在饭桌上,因为无甚可吃,所以便腾出一张嘴,同曾婉婷东拉西扯的聊了许久。
曾婉婷同沈静在一起,虽然觉得这人有点贫嘴,但是每次抬眼望去,便见他gāngān净净的坐在对面,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倒也是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孔——这点子讨人喜欢,也就把那贫嘴给抵消了。
二人在饭店里消磨了几个小时,后来眼见着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只好意犹未尽的站起来。沈静拄着手杖挪到窗前,见窗外霞光万道,就先掏出墨镜带上,然后慢慢的向外走去。
曾婉婷看他摇摇晃晃的,便紧跟在一旁,随时防备着他要摔倒。
沈静拖着那条伤腿,费尽全力的移到了汽车旁。那车内的司机见他好像是有残疾的,就好心好意的下车去给他开了车门,然后又出了把力气,把他连推带托的送上车去。饶是受了如此的帮助,沈静依旧是累了个满头大汗。曾婉婷见了,便掏出小手帕递给他:“沈先生,你擦擦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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