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柳心中一动,这个地段能进来的唯有罗煞的士兵,可是那些人不是应该死了至少有二十来天了吗?于是开口问道:“你知道西域有一种毒能在无声无息中杀了人之后,还能使他们迅速腐烂的吗。”
那人皱眉想了一下道:“西域的毒……倒不清楚,不过南国宫廷里的有一种毒叫兵解。它出自一个叫总不过的无聊御医院的医士之手,是用来参加医试的作品,说是用来处理战场上的尸体,省时省力,所以名叫兵解。但其实兵解的制作极其昂贵,使用又不便利,而且会误伤生人,对死者也不敬,有违礼仪,因此被内医院的考官一体驳了,说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东西。”
谢问柳错愣了一下,他没想过这种毒竟很可能出自新君的故土。
那人道:“只要不要同时沾上用甘糙泡的热水,兵解的药粉是不起作用的。”他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滑稽之事,大笑摇着头道:“当时总不过还说,若是打了胜仗,甘糙可以泡制香汤,让军人沐浴,洗完了澡再拿水制作兵解去腐烂尸体。所以粮糙中带上一车甘糙一举两得。”
谢问柳忍不住脱口道:“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既滑稽又狠毒的人!”他想起营中那些狰狞的尸体,qíng不自禁的打了一下哆嗦。
那人嘴角一弯,若有所指地道:“这个世上会用兵解去杀人的人,才是最狠毒的,如果是我……那当然是离得此人越远越好!”他说着眯了一下眼,伸了一个懒腰,说了声祝你好运,就爬出了dòng,扬长而去。
谢问柳还没来得及回味他的话,昏迷中的罗煞突然不安了起来,他转动着头喃喃地道:“展亭,展亭……”谢问柳见他额头又冒出了汗,连忙将他半抱在怀里,用手去替他擦汗。罗煞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谢问柳的手腕,几乎将它捏断了。
谢问柳疼得眼冒金星,他搂着罗煞连声道:“我不走,我不走!”
罗煞继续嗫嚅道:“展亭,我错了,别走!”谢问柳没想到看起来如此高傲,不可一视的人居然会低声下气地认错,不由一阵难受,搂紧了他,在他耳边道:“我不走,永远不走,你撵我都不走。”
罗煞颤抖了一会儿,就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但是好像只要谢问柳一动,他就显得非常地不安。谢问柳只好保持着这个搂抱的姿势,僵硬地坐了很久,疲惫不堪,头靠着罗煞的头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谢问柳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突然发现怀里的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谢问柳吓了一跳,但见自己的口水滴了那人一额头,慌忙拿手擦去。那人脸上露出一种厌恶的神色,但却无奈地闭上眼,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这是哪里?”他虽然语气冰冷,但声音还是很悦耳,谢问柳听着居然有一点走神,直到罗煞轻轻冷哼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这是天山西边的山脉,在你营地的后边。”
罗煞沈默了一会儿,突然淡淡地道:“是你救的我吗?”
谢问柳其实是一个外拙内巧的人,平时也很会察言观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好像完全愚了。
“是,算是吧!”他心里甜滋滋的。
谁知罗煞冷笑了一声,道:“哦,这么说来你是一位不错的大夫……”
谢问柳见他的语气颇为不善,抬头见罗煞露出护腕的修长手指间捏着一根银针,冰冷地道:“说,他在哪里?”
“走了……”谢问柳见罗煞还是目光寒冷地看着他,又加了一句:“是真的。”他说着心里不知怎么泛起了一阵苦味,刚才隐约的甜蜜dàng然无存。隔了一会儿,他再抬头,罗煞已经不再盯着他,而是望着dòng内的一角似在发呆。
“你也是此次应试的考子?”
谢问柳突然听见他开口,愣了一下才道:“是的。”
“叫什么名字?”
“谢,谢问柳。”
罗煞转过头来,眼中充满了讥诮,道:“你就是那个未战先降的谢问柳?”
如何生存下去,是生活在异国的汉人的头等大事,谢问柳从不后悔做过的每一件使自己能活下去的事。可是罗煞眼中的鄙视让他在那一刻恨不得未曾写过那二十四封信,如果死得轰烈烈,说不定他听了自己的名字会夸一句,这个谢问柳倒也是一条汉子。谢问柳随即想到,如果自己当真先死了,那么岂不是就不能救他,那到底还要不要先死呢?
罗煞哪里知道谢问柳的胡思乱想,又道:“你现在有什么对策。”
谢问柳jīng神一振,连忙将自己发现全盘托出,他先分析了那个五朵梅花的排布,又讲一下目前的形势,然后才道:“贵都的实力显然高过我们,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联合其他营的考生,古时苏秦联合六国抗秦,使彼此有唇亡齿寒之危,因此qiáng大的秦国也奈何不了弱小的六国……”他越说越高兴,谁知道罗煞却淡淡地打断了他,微笑道:“你想做舌辩六国的苏秦?”
谢问柳见他眉目神色之间颇有轻视之意,连忙解释道:“葛尔朗营没有与任何一营jiāo恶,是唯一一个可以进出其他营的队伍,我觉得……”
“我觉得你最好什么也别做!”罗煞转过头,淡淡地,但又甚有威严,道:“你在这十天里,只要负责弄点吃的,不要让任何人找到我们就可以。”
谢问柳嗫喃了几声,终于没说什么。两人躲了大约有十天,一天深夜谢问柳刚爬出dòng口想弄点食物,就看见整座山到处都是火把,吓了一跳,连忙丢了手里的食物,爬回dòng口,将qíng况告诉了罗煞。
谁知道罗煞很镇定地道:“扶我出去!”
“可,可是……”
“快点!”罗煞喝道。
谢问柳一咬牙将罗煞扶起,两人爬出dòng口,一直向上爬去,刚到坡顶,就听到山野中一声声喊:“君上,君上!”
“我在这里!”罗煞声音不高但是那冷冷的声音却在旷野中传得很远。尽管谢问柳猜出他的身份必定大大的显赫,但却万万没想到就是新君亦裕本人,只觉脑袋中轰轰地作响,一片混乱。
一个鹤发高大身穿狐皮戎装的将军箭步冲了上来,连忙扶过亦裕颤声道:“老奴来迟了,老奴该死。”
“没关系!”亦裕的声音照旧是冷冷的淡淡的。
谢问柳看着他被人前呼后拥地扶走,自己一个人被人冷冷清清地丢在当场,有一些无味,刚想掉头走人。
可忽然听到那个冷冷的声音,道:“这个人是贵都犯下弑君大罪的证人,一起带回去。”
他一言令下,谢问柳立刻被几个士兵围了起来,将他如同押解犯人似的带回了兰都。
谢问柳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被下落天牢,而是被拘押在了皇家驿所,不但泡了一把热澡,还有美食可用。谢问柳自问做了这个假贵族,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享用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美食,所以一旦有这种机会他从来都不放过。
很快四碟jīng美小菜与一壶北国特有的玉河chūn酒都见了个底,谢问柳打着饱嗝往chuáng上爬。突然有一阵寒风chuī过,房内的烛火瞬息间熄灭了。谢问柳刚想着不知是不是窗子没关严,一柄在皎洁的月色下透着寒光的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出声,转过身来!”那人低沉地喝道。
谢问柳咽了一口唾沫,僵着脖子转过身来,道:“你,你想做什么?”他一转身就看一叠兰都最大钱庄的银票,看着那一叠大额数目的银票,他仿佛看见了面前堆满了银山。
“只要你说,你根本没看清是谁在袭击君上,这些都归你,事成之后,你还会得到一笔!”
第四章
那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谢问柳的头上,他立刻清醒了过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那人将刀往前送了几分,谢问柳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刀已经刺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谢问柳甚至能感到热热的鲜血已经顺着脖子淌下来。
“你不答应是死,你如果答应了,一夕间就成了兰都最大的富翁之一,你选择。”那人的声音沙哑但又彷佛充满了诱惑力。
若是依照谢问柳平时的xing格自然是先答应了再说,反正过了眼前一关,日后口说无凭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说任何背叛亦裕的话,哪怕是在说谎。
“我不会答应你的!”谢问柳脱口道,然后他好像认为这句还不能表达自己的决心,又说了一句:“死也不会!”说完他就闭起眼引颈就戳一般,可是隔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脖子一松,谢问柳心中一阵好奇微微睁开眼,房中空空一片,蒙面人早就不知道了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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