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堂_尼罗【完结+番外】(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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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世陵搂了他的脖子:“爸爸,你还笑我!我这回真要吓死了呢!”

  赵将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乖儿子,谁让你不听我的话。”

  金世陵刚要开口,忽然门外的仆人隔着房门大声喊道:“将军,陵少爷,外面挂了球了!日本飞机怕是又要来!”

  赵将军骂了一句:“他妈的,又要跑进dòng里当耗子了!”

  在进dòng之前,金世陵在自己的卧房内,见到了他二哥新从香港寄来的信件。他此刻无暇细看,便拿起信封揣在身上,准备一会儿安顿下来后再读。

  第42章

  在桂如雪的指导下,赵将军将自家的防空dòng也改造成了住家的格局。

  此刻他身处这地下的卧室之中,半躺半坐的靠在chuáng头。而他的爱子金世陵坐在chuáng尾,撕开信封开始读信。

  信纸共有十二页,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听说重庆被轰炸的很厉害,你要注意安全。

  金世陵收到了这样长篇大论的关心,并没有觉出感动来。放下信纸,他从信封中又倒出一张照片。

  这是金世流的一张半身近照,因自觉拍的很美,所以特地多洗了一张邮给三弟,请其欣赏自己的容颜。说起来,这兄弟两个也有近三年没见面了,可金世流大概是因为生活安逸的缘故,那面容上并无一丝沧桑之态,同当年在北平时相比,几乎就没有什么变化。

  望着那张照片,金世陵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很想念他二哥。

  想念也没有用,重庆如今是这样一个人间地狱般的世界,怎能让他从繁华太平的香港往回跑呢?

  他把照片和信纸塞回信封,然后起身赤脚踩在地上,将信封放在了chuáng前的书桌上。这次再回到chuáng上,他直接爬过去拱进了赵将军的怀里。

  赵将军搂着他,也是自有一番心事——他那不招人待见的儿子,忽然失去消息了。

  赵公子在从昆明启程之时,曾给赵将军发过一封电报。按照那封电报上提供的信息,他现在早就该抵达重庆了——除非他是从昆明走着来的。

  赵将军很不耐烦的琢磨:“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不会是路上出事qíng了吧?现在这大轰炸说来就来,他一个……”

  想到这里,他略皱了皱眉头,然后心qíng镇定而平静的低下头,在金世陵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同时就把亲生儿子的死活抛到脑后去了。

  日军飞机的轰炸目标是重庆市区,所以城外周边的县城山中,倒是要安全的多。比如歌乐山别墅区的这一群阔人们,在自家舒适的防空dòng内,就着水晶吊灯的光亮打了几圈小牌后,见一时无事了,便纷纷出dòng,回到楼内继续过好日子。若是看着这些人的生活,那真是想不到在几十里之外,就有平民被炸的粉身碎骨,建筑被夷为平地;更想不到在几百里之外,就是枪林弹雨、pào火纷飞的抗战最前线了。

  此时已到了晚饭时分,因为近两天轰炸来的十分厉害,所以各公馆内的厨子们无法出门买菜,只好坐在家中,搜集现有的食材,绞尽脑汁的掂对出一桌饭菜来供主人享用。这个时候,要是像苏主席家那样连老带小七八口人,那就真要了厨子的命;而像桂二公馆这样,全家上下只伺候一个光棍汉的,那就容易的多了。

  桂如雪是不肯亏待自己的,越到了物资紧张的艰难时期,越是往死里吃。厨子早已抓住他的这个特点,所以平时就储存了许多罐头食品,供他在紧急时刻大嚼。结果今晚这一餐饭,他独自吃了一盆面条,三个大罐头。放下筷子一直腰——他撑的翻了白眼,站起不来了!

  这可成了问题,他手捧着肚子,就觉着胃部隆起,心中着实有些恐慌。心想抗战期间,自己若是撑死了,那可是好说不好听。弯着腰又坐了一会儿,他觉着胃里好像渐渐有些松动了,这才一手扶着桌子,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客厅中,缓缓的坐到了沙发上。

  正是难过之际,家中的听差忽然走进来禀报道:“二爷,桂主席来了。”

  桂如雪没想到桂如冰会在这个时候光临,qiáng忍不适,从牙关中挤出一句话:“让他进来。”

  听差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把桂如冰带了进来。

  桂如冰是个很有自觉xing的人,站在客厅门口,他先乌烟瘴气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才迈步而进。桂如雪歪在沙发上,抬头望着他,未语而先掩口,不能自制的打了个饱嗝。

  桂如冰面无表qíng的在他身边——隔着一米来远——坐下了,随即翘起二郎腿,qiáng打jīng神的说道:“我家的顶楼,被炸塌了一角。”

  桂如雪捧着肚子:“……哦。”

  桂如冰停顿片刻,似乎是觉得很难以启齿一般,慢吞吞的继续说道:“最近轰炸来的太频繁,我想……到你这里住两天。”

  桂如雪又打了个饱嗝,捂着嘴,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桂如冰:“嗯?”

  桂如冰以为他这是装聋作哑,心想自己平时也是为他出过许多力气的,如今到了生死之际,他却无动于衷,便不由得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愤然起身道:“我走了!”

  桂如雪此时刚刚反应过来,因不便起身,就连忙对他伸出一只手:“不,不必走,留下吧!”

  桂如冰扭头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说道:“若是这很令你为难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了!”

  桂如雪摆摆手:“不为难,你尽管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桂如冰这回才略微平了气,“哼”了一声,他又坐了回去。

  而桂如雪一边轻轻揉着肚子,一边想道:“他要是有了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罢了罢了,让他住去吧,反正他大概也住不了几天的!”

  想到这里,他主动发问:“吃晚饭了吗?”

  桂如冰一摇头:“没有!今天从早忙到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躲警报,哪有时间吃饭?”

  桂如雪叫来听差:“给他弄点吃的!然后安排间屋子让他睡觉!”

  桂如冰在桂二公馆,总算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

  翌日清晨,他早早起chuáng,见窗外雾气淡薄,便料想今天又会是个晴天,是万不能回城的。

  他是个自律惯了的人,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此时就洗漱穿戴了,jīng神抖擞的下了楼,按照素日的生活习惯,准备吃早饭。

  早饭吃过之后,他开始向机关里打电话。身子虽是在歌乐山了,他那一颗心还留在城内,对于自己那一摊事业,万万不能忘怀——其实也是不得已,如今虽然是处在抗战期间,可是枪口也并非完全的一致对外。他近来因为桂如雪同运输处的jiāo易事件,很受了一些攻击,所以分外警惕,总怕自己一个不慎,再着了哪位对头的道儿。

  桂二公馆内的听差佣人们,对于这位桂家大爷是非常之恭敬。不必桂如雪吩咐,也晓得无微不至的服务。所以桂如冰在这一上午的生活中,感到非常之舒适——直到中午时分,桂如雪起了chuáng。

  桂如雪起chuáng后的步骤是很固定的:洗漱之后,便是打针;打过针后,才是下楼用餐。天气虽热,他还穿着一身灰哔叽长袍,略微弯着点腰,走路时似乎都抬不起脚来。

  他就这样一路拖泥带水的走了下来,而家下的佣人们,本来是惬意轻松的各司其职,可一见了他的影子,立刻一起变成避猫鼠。结果他所过之处,那温度似乎都下降了许多,人人都是靠边而站,一声不敢吭。

  桂如雪对此qíng形,倒是安之若素。安安稳稳的坐在餐厅内,他平心静气的开始动了筷子。此刻桂如冰也被佣人请进来吃午饭。兄弟二人在饭桌上相见,因为各怀心事,都是有求于对方,所以分外客气,居然相对着点头问候了一声。

  今天的饭桌上,依旧是罐头食品,乃是一些猪牛ròu和竹笋之类,用三个大瓷盘子分别盛了摆在桌上。主食便是米饭,因非平价米,所以里面自然也没有稗子砂石之类的杂质,可以大口咀嚼,绝无崩了牙的危险。桂如雪仿佛是专门要同厨子为难一样,端起饭碗抡起筷子,一言不发的就往口中扒拉饭菜。桂如冰瞄了他一眼,心下狐疑,简直是怀疑他之所以这么个吃法,乃是怕自己抢了他的食!

  饭过两碗,桂如冰放下筷子——并非是吃饱了,而是坐在首席的桂如雪忽然被一块牛ròu噎住,连连喝水,均无效果,结果一手按了桌子,一手抓了桌布,脸都涨红了。

  桂如冰不能眼看着他噎死,qíng急之下,只好打破了十多年来的禁忌,走过去冲着他的后背就狠狠的拍了一掌,打的桂如雪向前一扑,可是qíng况却并无缓解。

  桂如冰一看qíng形不好,便一手按住桂如雪的肩膀,一手在他后背连连拍下,打的啪啪作响,依旧没有起色!无可奈何之下,他急了眼,索xing从后面托举起了桂如雪,准备利用地心引力,来把他喉咙里的那块牛ròu颠震进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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