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办法,显然是不甚科学。而且桂如雪被困在桂如冰手中,窒息之余又是惊恐万状,拼命一挣,还未等桂如冰发力,他那喉咙间“咕噜”一声,那块牛ròu已经落进胃里。
这回他算是死里逃生,大口喘息着瘫在桂如冰的怀里,满头都是冷汗。桂如冰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怀中这位弟弟,只好依旧托着他,等他恢复正常。
过了三五分钟,桂如雪站直了身体,回身推开桂如冰,他坐在椅子上,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虚脱似的轻声道:“谢谢你。”
桂如冰后退一步:“不必客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桂如雪点点头,长吁了一口气:“我没事。”
桂如冰的食yù早已消失,此刻便答道:“没事就好。”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两只手上似乎还沾染着桂如雪身上的温度与气息,一路走,一路不动声色的张开手掌在裤子上蹭了蹭,随即又攥成了拳头。
这一天,果然没有日军飞机过来轰炸。歌乐山中的诸位超等华人们,也就生活的格外安逸快乐,就连桂家兄弟也能够和平相处超过二十分钟了。在这一片和熙之下,只有赵公馆内起了一点小小波澜。
正牌少爷——赵公子,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赵公馆门口。
赵将军身为父亲,自视甚高,不肯亲自下楼迎接,只派金世陵委为接待。而当金世陵满怀敌意的走到大门口见了赵公子后,登时就愣住了。
只见这位赵公子,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是标准端正之极;可若问他到底是什么模样,那就很难形容——因为实在是太没有特色了!由此也可见,这位的确是赵将军童叟无欺、如假包换的亲生儿子。只不过赵将军气派非凡,可以营造出一种英俊威武的错觉;而赵公子没有乃父那样的威风,所以就原形毕露,彻底的平庸了。
除了外表比赵将军稍逊一筹之外,这位赵公子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他是个瘸子!
还不是一般两般的瘸,据说如果离了手中那根银色手杖,他就只好原地立正了。
此刻,这位经过长途奔波的正牌少爷灰头土脸的独自站在公馆门口,面对着迎出来的金世陵,非常局促的笑了笑:“你好,我是赵勉,我是来——”
金世陵面对着这样一位对手,无法不胜券在握的趾高气扬起来:“我知道,你是英童嘛!爸爸曾经提起过你。你怎么才到?不是早就离开昆明了吗?”
赵勉——赵英童听到金世陵口中的“爸爸”二字,不由得愣了一下:“请问你是……”
金世陵一扬手,见身后的听差跑上来接过赵英童手中的箱子了,这才答道:“我是金世陵,你爸爸的gān儿子。”
赵英童听了,显然是很意外:“哦……那我们是兄弟了。”
金世陵面无表qíng的摇摇头:“那不敢当!你跟我来吧,爸爸在客厅里等你。”说着转身就走。
赵英童的左腿,几乎从膝盖向下就是完全使不上力气的,若是拄着手杖慢慢走,倒也还能保持从容的仪态。他自己也晓得这一点,所以现在纵是心中急切,可也依旧guī速前进。金世陵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见自己已经把他落下了几米远,就只好耐着xing子停下来,等他慢慢赶上。
十分钟后,赵英童终于走进客厅,看到了自己那四年未见的父亲,而父亲也表现的很亲切,不但向他点了点头,甚至脸上还现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英童,来了?坐。”
赵英童的应对也十分得体,刚好比他父亲稍微热qíng了一点点:“爸爸,我来了。好久不见,你身体好吗?”
父亲道:“我还好。”
儿子道:“那就好。”
父亲道:“路上不好走吧?”
儿子道:“是的,不好走。”
父亲道:“既然来了,就先休息休息,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饭。”
儿子道:“是。”
双方就此沉默了一会儿。赵将军忽然对着金世陵招了招手:“世陵,来。”然后转向赵英童道:“世陵是我的gān儿子,很好的孩子。他比你还年长——你今年是二十三岁吧?”
赵英童很平静的答道:“我是二十五岁。”
赵将军听了,毫不尴尬,继续说道:“那是我记错了,你若是二十五,那比世陵还大一岁。”说到这里他扭头望着金世陵,脸上不由自主的就带出笑意:“世陵,我本以为你会做大哥呢!”
金世陵对着他一扬下巴:“你净骗我!”
赵将军抬手去刮他的鼻尖:“你个小玩意儿!还挑起我的理来了!”
赵英童在一边看到此qíng此景,不禁目瞪口呆。
而赵将军对此是满不在乎,同金世陵打qíng骂俏完毕后,他对着赵英童说道:“世陵跟我久了,什么qíng况都清楚。你在这里住着,若是有什么不便,尽管去找他帮忙好了。”
赵英童瞬间就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态度,一本正经的答道:“是,以后恐怕要多多麻烦世陵弟弟了,我在这里先行道谢吧!”
金世陵把一只手cha进赵将军的裤兜里,摸出来一块口香糖,同时答道:“我不要你谢我,可也不要你多麻烦我!”
赵将军拍了拍他的膝盖:“这叫怎么说话呢!”
金世陵大喇喇的站起来,一边把口香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一边含糊说道:“英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房间里看一看!”
第43章
金世陵对于赵英童其人,倒没有什么大意见,就是很想把他撵走,如是而已。
赵英童天生就是赵家少爷,这个身份是早已注定了的,决计无法改变;而金世陵这个半路出家的gān儿子,可是把“陵少爷”这个身份当成饭碗的。虽然赵将军一见亲生儿子就犯困,一见gān儿子就双眼发亮,可从金世陵这方面来讲,还是更愿意保持自己在赵家唯我独尊的地位。
金世陵当年,那心胸是非常宽广的,几乎就可以用没心没肺四个字来形容。但经过这几年的坎坷奔波,他那心肺也就渐渐发育健全,小心眼儿里也安置了一副算盘,但凡遇见事了,也要暗自盘算忖度一番,不肯贸然行动了。
此刻,他又拨动了心里的算珠,经过一番加减乘除之后,他得出结论——赵英童太碍眼,还是消失的好!
因赵英童来的太过突然,所以赵公馆内并未给他收拾房间出来。金世陵把他带进一间偏僻客房之内。房门开时,就觉着cháo气扑面而来,里面chuáng上的被褥,也是要长青苔的光景。
赵英童站在门口,抬头四顾,未作点评。而金世陵一面嚼着口香糖,一面把手cha进裤兜里在屋内走了一圈,又抽出手拍了拍chuáng单,觉着快要拧出水来了,这才转向赵英童:“重庆就是这样的气候,cháo湿的很。”
赵英童点头附和道:“是的,我知道。”
金世陵又道:“里间是浴室同洗手间,浴室里是有热水管子的,不过这公馆里的水管子都安装的不大对头,如果你放不出热水了,就叫佣人过来给你调一调。知道了吗?”
“是,知道了。”
金世陵又上下打量了赵英童:“你这身衣服该换换了,怎么好像是从灰堆里爬出来的?”
赵英童受了如此批评,倒也没有尴尬脸红,很镇定自若的望着地面笑了笑:“路上脏。”
金世陵见他脾气这样好,是个软和xing子的人,就越发随便起来:“喂,问你个问题啊!”
“好,问吧。”
“你那腿,是怎么瘸的?”
“是小时候从树上跌下来,摔的。”
金世陵想了想,并没有生出同qíng心来:“是么?那可真是不幸。好啦,你忙你的吧,一会儿佣人会来叫你去吃晚饭。我走了!”
赵英童向旁边退了一步,给他让路:“好的,谢谢你。”
金世陵且走且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答道:“不必客气!”
因为正牌少爷千里迢迢的冒着pào火赶来了重庆,所以尽管上面主人没有吩咐,家下众人也根据人qíng道理,自作主张的丰富了晚餐,除了往日权充菜肴的罐头食品之外,那厨子不知从哪里,居然弄回来一条活鱼,红烧了端到桌子上,自以为是很有功劳了,结果赵将军对这条鱼毫无感触,而陵少爷则是瞪了他一眼。
赵英童因为身体原因,所以姗姗来迟,进入餐厅时,见父亲以及那个来历不明的弟弟都坐好了,就仿佛很惭愧似的笑了笑,喃喃自语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赵将军对这个亲儿子,没有好感,可要说如何厌恶,那也谈不上。总而言之,见了他大概就和见了个问路的感觉差不多。此刻见他下楼进来了,便拿起筷子,不冷不热的招呼道:“来,坐,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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