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素俊的兴奋更是显而易见,一直灰白色的脸泛起了一丝红晕。 叶玉书很佩服他们的胆量,也惊诧白粉的魔力,可以让人如此的铤而走险。他甚至不知道在这个拥挤如沙丁鱼罐头的监房里,他们如何吸那些粉。可见做什么都需要钻研其窍门,他就是缺了这个心眼。要在这个险恶无qíng的社会里活得坚qiáng,实在是需要超卓的智慧与敏锐的感觉。 日子就像快要断流的河,缓慢而沉闷无比。混浊恶臭的气息像是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了他衣服的每一丝纤维,渗进了他的五脏六腑,慢慢浸满了他身体里的所有细胞,甚至每一根头发。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腐烂在这里了。 龙哥没有再来,像是要让他倍加体会出里面环境的恶劣,这样才会认识到他的好。每思及此,他都在心里苦笑。这一生,大概注定是要靠着男人,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一年的最后两天,监房里陆续放走了大批的人,包括刘岩铭他们,因为全都jiāo了罚款,也提前一天放走了,却没有放叶玉书。刘岩铭临走时,对他说:“你放心,还有两天,怎么也过了。到时候我们一定来接你。”
叶玉书无力地笑笑,点点头:“我知道。”
平哥他们也朝他鼓励地笑:“没事的,小叶,就算我们不在,这里的人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谢谢你们。”叶玉书客气地对他们微微一笑。
监房里只剩下16个人,顿时大了许多。到处都是走的人丢弃下来的被子、毛巾、洗漱用具、矿泉水瓶子、剩余的糖果饼gān、扑克牌、翻烂了的杂志,甚或衣服,一片láng藉。
电视里,新年的钟声在喜洋洋的气氛里敲响。他们沉默地散坐在水泥铺上,听着钟声在昏huáng的灯光下寂寥地发出回音。有几个新进来的男孩子掩面哭泣起来。 阿英也走了,只剩下彭素俊是这里资格最老的了。他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冷冷地一声不吭。
因是元旦,电视破例开到12点。等钟声响过,管教过来将电视关掉。大概是过节的原因吧,今天所有管教的态度都变得和蔼起来。他看了看铁门里的qíng况,居然问了一句:“你们需要点什么吗?” 没人回答,叶玉书只好说:“不需要什么了,谢谢。” 管教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叶玉书打开已关上10来天的手机,铃声被他调到震dàng的机器便剧烈地颤动起来。他仔细看了看,原来都是家里发来的短信,说一直与他联系不上,要他迅速回话。他赶紧回了一个,说自己在山里出差,没有信号……
然后,他重新关上机,悲伤地躺下来,闭上眼,想像着寒冷的家乡,在温暖的灯光下,父母焦急的脸庞。
“爸爸,妈妈……”满眶的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第44章 (第一部完)
耽美 新的一年到来了,仿佛太阳也温柔了许多。
叶玉书正靠坐在铁门边,凝神感受着元旦的气息,管教过来说:“叶玉书,今天你可以出去了,先把伙食费50块jiāo了。”
叶玉书站起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机械地从衣袋里掏出钱来递给他。
管教接过,在手上的表格上划了个勾,然后离开了。
叶玉书连忙上了水泥铺,准备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可是看了一看,其实什么都不必带走,只除了那本《荆棘鸟》。
过了一会儿,管教又过来,打开铁门:“叶玉书,出来。”
叶玉书走了出去。清凉的空气顿时罩向他全身。他痛快地打个寒噤,深深地作了个长长的呼吸。
管教开了旁边的监房,又叫出了几个人。他们一起跟着他到了门口。
所长拿着他们的《裁决书》依次看过,然后点着名,问他们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如果那人全部答出来,并核对过准确无误的,就让他们走。
那几个男人都很年轻,大多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却光着脚,想必是鞋被别人穿走了。他们乐呵呵地朝所长鞠个躬,便走出了大门口。
轮到叶玉书,所长多看了他两眼,循例问了两句,便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叶玉书握着书,略略低一下头,向大门走去。四周监房门口都挤满了人,全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叶玉书不愿再停留,快步走出大门。
门外没有什么人在等,那些与他同时放出的人都孤身走上通往外界的土路。
现在往外看时,居然与当初进来时的景色大相径庭。路边不但有充满生机的池塘,还有gāngān净净的亭台楼阁等建筑,衬着蓝天白云,更加显出一种与旁边的高墙迥异的诗qíng画意,简直让人感到十分的意外和惊奇。
叶玉书站在大门口,四处看了看。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这辆车越发显得气度不凡。见他出来,车门打开了,从上面跳下来一个高大沉稳的男人,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没有犹豫,一直向他走过去。
他看了他一会儿。只见他脸色青huáng消瘦,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虽然闪烁着痛楚,却另外多了很多东西,深黑色的纯净眼眸显得深邃而坚定。
他温柔地问他:“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静静地闭上眼,对他说:“我愿意。”
龙哥轻轻将他拉过来,紧紧地搂进怀里。
……
在秀英的立jiāo桥旁边,是一片片杂乱低矮的建筑。这些建筑没有规划,十分简陋,因此租金很便宜。住在这里的都是生活在津海最低层的大陆人。 沿着一条细窄蜿蜒的小街,拐入一条更窄的坎坷不平的土路,便是一个小院子,一角有个简单的厕所和洗脸台,四面是窄窄的小屋。这种小屋,没有厨房没有厕所,只有一间房,可以放下一张chuáng和一个简易的衣柜或者是一张桌子。正因如此,租金每月才200块,并且可以一个月jiāo一次,于是不少工资不高的打工仔们打工妹租住这里。 此时,华灯初上,这个小院子里已是人满为患。沿着那条小路,排满了满身汗味的年轻男人,一直排到院子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前。看装束显然都是附近建筑队的工人。他们看样子都很着急的样子。 小屋的门开了,常蓝穿着一件吊带短睡衣站在门口,示意3个男人进去。她的脸稍稍有些浮肿,瘦了一些,显得更黑,神qíng呆滞,仿佛已整个放弃了。 那3个男人急不可待地进去后,门关上了。剩下的男人更加焦急。 叶玉书被龙哥牵着手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进来。龙哥与他隐入旁边房子屋檐的暗影下,静静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3个男人提着裤子一边系裤扣一边满意地开门出来。接着又有3个男人急急地推门进去。常蓝在黯淡的灯光下关上门。 叶玉书有些不相信地转头看龙哥。
龙哥带他出去,上了车。看着外面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穿着俗艳的女人和衣着láng狈的男人们,他轻笑着说:“你看到了?常蓝现在已是个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上的土jī了。这些男人,只要花20块就可以跟她gān一次。她平均一晚上接20个。一个月里,除去打麻将和休息的时间,她会做20天。这样一年做下来,她也能弄上个十万八万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冷冷的残酷。
“她……”叶玉书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花光了你的钱,卖光了你的东西,仍然找不到工作,而且现在没有一家歌舞厅、KTV敢让她去坐台。”龙哥淡淡地说。
叶玉书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心里十分平静,既没有快意,也没有不忍心。
这是常蓝自己选择的路,别人没什么可说的。
……
除夕夜,西安这座千年古都沉浸在欢乐团圆的气氛里。
在靠近郊区的住宅小区里,申常青与妻子女儿欢笑着吃完了团年饭,收拾好了桌子,坐在客厅里看chūn节文艺晚会。
他如漏网之鱼般赶回家里后,一直与郑彬保持着联系。据郑彬说叶玉书已将一切事qíng承担了,并且已进了拘留所。这样整个案子实际上已经结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偶尔想想那个美丽温柔的男孩子此时却在污浊的环境里受折磨,心里难免有些许不忍,可是随即想想自己的安全、名誉及家人要紧,也就心安理得了。 chūn节晚会也算好戏连台,特别是对于放下心来,与家人团聚的申常青来说,整个晚上都是欢乐的时光。
年纪已大对他十分体贴信任的妻子坐在他身边,不时起身给他倒茶、拿糖果瓜子、递烟点火,照顾得他无微不至。已是袅袅婷婷的12岁的女儿紧倚着他,不时叽叽呱呱地评论着电视里艺员的表演。 他满足地坐着,看那些在他眼里可笑又愚蠢的节目。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要零点了,远近各处已有零星的pào仗声响起。 “爸爸,快来。”他女儿急急地拿出一长串粗大的鞭pào来,边催他边往阳台跑去。 市政府已明令自今年chūn节以后,不准再燃pào,所以今年大家像疯了一样地采购火pào,准备最后一次大放特放。 听到女儿的催促,申常青微笑着走身跟过去。他女儿兴奋地涨红了脸,拿起鞭pào挂到竹杆上,随时准备让他点火。 马上就到零点了,有人按他们家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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