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但我们会花些时间更谨慎的计划。"
"这个坍塌造成的伤亡人数如何?"
"还不清楚,但因为防护措施得当,大部分矿工都安全逃脱。"
"那还会继续进行挖掘搜救吗?"
议员的目光在镜片后闪烁片刻,淡淡道:"我想,并没有那个必要。"
睁开和闭上眼睛没有丝毫区别,被困地下时,才明白光线是多么美好的事物。还在乎什么财富地位?能站在阳光里微笑,已经是最奢侈的事了。
靳少伍还记得陷入彻底黑暗前的数秒,像噩梦中的景象,整个矿井在颤抖,通道泥土、石头悉数的滚落,从慢到快、从少到多的过程迅速得如一道光飞掠而去。
支撑矿顶的大梁开始掉落,砸中逃脱的人,脑袋破裂,倒地不起。
维拉猛然向他扑过来--
轰塌声仍在继续,两人勉qiáng容身在两块木头搭成的三角架下,若这架子支撑不住,就再逃不过被活埋的命运……
沉闷的声音渐渐远去,终于消失,死寂像飘忽在黑暗中的幽灵。
手上的粘腻越来越多,靳少伍蓦然觉察那并不是汗水,舔了一下,满嘴是凝重腥气。
"你在流血?"靳少伍的惊呼,换来维拉似是嘲弄似是安抚的低唔一声。
靳少伍战战兢兢地在维拉背上裂开的皮ròu摸索着。幸而是黑暗,不必看见血ròu模糊;不幸也在黑暗,靳少伍只有焦虑的去设想最惨不忍睹的景象。
他撕开衣服,尝试着去止血,不时听到维拉咬牙的抽气,是怎么样的疼痛,让向来谈笑自若的láng骨维拉也无法忍受?
维拉应该是被埋下坍塌的矿井下--来人用手语打出这个信息。
莫比绿色的眼眸变得深冷,如湖水凝结成冰,趁着警卫低头点烟的功夫,他以无声的口型对来探监的人说道:"我要出去--立刻。"
当晚,黑森林的空中回dàng起尖锐的枪声。
"该死的,我打中他了!"哨兵忿忿抱怨着。
"还不是让他跑了,他还真敢用命博啊。"另一个哨兵擦着枪,语气颇有赞叹意味。
隐蔽在公路旁边树丛里的是一辆黑色跑车,车旁两个黑衣人总算在焦虑中等到了来人……
"莫比老大,您--受伤了?"
莫比惨白的脸上神qíng淡漠,接过手下递来的纱布捂上不断流血的肩:"不碍事,立刻调动所有人力,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让霍克里尔矿的负责人改变主意。"
"您是说……要救láng骨维拉,不惜任何代价吗?"手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莫比的眼神飘忽了片刻,凝神显出光亮:"是。"
"可是那样的话,您辛苦这么多年,准备向láng头皮戴乐复仇的力量会全部bào露无疑,您的处境也会非常危险。"
"没关系,"莫比霍然厉声道,"照我说的去做!"
"……是的,老大。"
阳光、空气、水,因为平时都是随手可得,才总被忘记它们其实一直扮演着生命支柱的重要角色。
渗入骨髓的寒气一分分夺取体温,死亡气息一寸寸bī近。
靳少伍揽着维拉的肩,淡淡叹道:"你该自己跑,竟然蠢到调过头来找我。"
低气嗤声的笑,想必黑暗里的维拉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qíng,"给我听着,靳少伍,我要你活下去--凡我不惜一切去做一件事就从不会失败,这次也绝对不例外,所以你就别想安稳葬身于此。"
"你也一样。"摸索着握住维拉的手腕,冷得像冰柱。
"伍,老实点回答我,你是爱我多还是恨我多?"
"叫我怎么说……"靳少伍长长吐了口气,"越跟你接触越被吸引,没有一点办法管住自己;但你的生活方式,包括开始对我做的事,我也没办法接受,我做不出让步或是妥协,否则我的人生再不知道该坚持什么。"
"等你获得你最想要的自由以后,会gān些什么?"维拉的声音平静,平静得有些gān涩。
"还没想好。"靳少伍坦然道,"但肯定先把这些年在黑森林里发生的所有事忘个一gān二净。"
"也括我?"
"……尤其是你。"
维拉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的水壶呢?"
"出事那阵被人挤掉了。"
"我这里还有大半壶水,每次尽可能少喝,别再多说废话。"
在第二十六层的议员办公室里,发出良好的隔音设备都阻隔不了嘶声怒喊。
"你知道后果吗?这样做的后果你想过吗?你这个疯子!"奥辛斯议员鼻梁上的眼镜在颤抖,他抄起桌上的水晶杯向坐在对面转椅上的男人掷去。
男人丝毫不为所动,绿色的眼眸淡定从容,任凭水晶杯顺他脸侧呼啸而去,砸在墙上摔个粉碎。他还会怕这个吗?他连对准脑袋的三把自动手枪都不放眼里。
莫比闲逸的jiāo叠着双手,缓慢点动着食指。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他接起后聆听,然后微笑着递给盛怒的议员。
奥辛斯议员急忙将电话贴到耳朵上,里面传来女孩的哭叫--"爸爸,快救我!我害怕!"
"麦蒂,宝贝,没事的,爸爸很快……喂?喂!"奥辛斯狠狠摔下电话,抓住莫比的衣领,"你敢动我女儿?"
"事到如今您还在怀疑我的胆量?"莫比笑了笑,"再这样下去您尊贵的千金就太可怜了,十一岁就要被男人qiángbào,甚至被轮jian至死。"
"好!好!我答应了,见鬼的,我答应你的条件,你要保证麦蒂平安。"
"放心吧,"莫比站起身,随手挥开对着他的枪支,"我也很喜欢您女儿的天真无邪,不懂得收受贿赂和糙菅人命。"
冷,却也gān,gān得燥热,同时身受冰与火的折磨。嗓子像是被荆棘反覆刮磨,壶里的水所剩无几,但已比靳少伍所预计支撑的时间长出很多了。
再次举起壶,小心冀翼让凉润的水以滴计数的滑入喉中,流入身体内迅速被gān涸的细胞贪婪吸收个jīng光,靳少伍将壶递给身边的维拉。
过了片刻,壶又递回他手中,那动作却像是耗尽全部气力的艰难--彻底黑暗的环境,靳少伍却仍清晰的感到维拉正极快的虚弱下去。
"维拉?"沙哑不堪,但仍勉qiáng能发出声音。
维拉的脑袋倚过来,在他的肩膀上轻扣了一下,似乎在安抚的说我没事。
靳少伍的心却猛然一沉,他已经说不出话吗?为什么壶里的水消耗得那么慢?根本不像是两个人在喝!
抬起手,摸到靠着他的男人冰冷的脸,顺着鼻梁,到嘴唇--划得手指生生巨疼,gān裂得不成型的唇,翻起的糙皮颓然蜷缩成一团一团。
如果再多一分气力,靳少伍会破口大骂,把他这辈子会讲但绝不会讲的狠话都吐出来;如果再多一点水分,没骨气的液体肯定会大面积蔓延在他眼睛下面。
维拉在他肩膀里动了一下,靳少伍似乎又听到他漫不经心计谋得逞的得意轻笑,看见他无所不能自信叉傲慢的霸道神qíng。
手心被被冰冷的东西触到,维拉的食指,僵硬划动,缓慢勾勒出三个字--活,下,去。
靳少伍抓起水壶,一股脑将剩下的水都含入口中,然后扳起维拉的头,嘴唇接触的刹那,靳少伍记起长时间缺水的人不能过猛补水。 动作便放柔,耐心的等,隔很久才将水渡过去点滴,这个漫长的关系生命的吻,就在黑暗的地下旷久持续着。
发掘营救的第五天,共计挖出尸体三十七具,莫比神色漠然的查看过,似乎是得到早了然于心的答案。
维拉少爷,你从不轻易妥协,即使是对死神。
"先生,我们的工作遇到困难,再往深去可能会造成更大面积坍塌,所以必须要放慢进度……"
"尽你们所能。"莫比冷冷道,"不管是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我都答应,没找到那两个人绝对不能放弃!"
感觉不到时间移动,神志也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幻觉里出现了光亮,然后湮灭。
维拉无数次亲近死亡过,却是头一回觉得安稳和惬意,就这么飘忽轻柔的沉醉到酣然美梦里。
灵魂似乎就要这么飞散开了,却被一点熟悉的触感重新召集凝聚,那点力量轻得几乎可以忽略--是靳少伍动手指点着他手腕的脉搏处。
他已做不出更大的动作,但这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却包含最深刻的挽留和依恋。
维拉真的很想一如既往的勾勾嘴角,但他连指尖抬动都勉qiáng,碰了碰靳少伍的手心,作为默契的回应。
也许生命的力量已到尽头,却有一种意识支撑超越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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