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现在还没有能力承担起生活。”明岱川语气放得轻了一些。
周自恒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昏huáng的灯火里一动不动。他的手指摩挲着银行卡的表面,凸浮的编码咯着他的指腹。
他有许久的沉默,像是进入了沉思。
在这之后,他开口询问明岱川:“这张卡里有多少钱?”
“五十万。”明岱川双手十指jiāo叉,摆在身前,用商量的姿态和周自恒说,“在你们结婚之前,你和明玥的所有两人花费,我希望都由我来承担,而不是由你爸爸支付。”
他说得非常认真,并且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考量和准备,不是无的放矢。
幽光把明岱川的脸庞照亮。
明岱川曾经留洋,喝过一肚子洋墨水,但他的内里比许多人都更加保守和持重,这样的xing格不止体现在事业上,也体现在生活上。在教育子女方面,他和周冲几乎走了两个极端。
周自恒在财经版面看过媒体对明岱川的评价,赞他是一位儒商,温文尔雅又不失开拓进取;又赞他爱妻护女,是一个值得托付和依赖的好男人。
驾驶座上的安全带已经被解开,明岱川却依旧坐得端正,西装革履,扣子系到最上方一颗。他有一张清俊的脸,以及一双桃花眼,但因为老成刻板,而显不出风流多qíng。明玥与她的父亲生的六分相像,xing格其实更像。
都是一样的守礼知事。表现在父亲这里,是严肃庄重,表现在女儿身上,则是害羞腼腆。
周自恒没有应声,十分郑重地把银行卡和避孕套收进了口袋里。
他最后礼貌地同明岱川道谢,然后走入宿舍楼栋,一路都表现地非常平静,神色一如往常。
岑嘉年倒比他激动得多,见他回到宿舍中,眼珠子便滴溜溜转个不停,好一阵内心戏后,终于忍不住凑过来询问周自恒:“横哥,刚刚送你回来的是谁啊?”
“明玥的爸爸。”周自恒并不知道他心中的好奇,但言语之间却没有隐瞒。
“你都见过明玥的家长了啊?!!”岑嘉年眼睛都瞪大了,声音中充满惊奇,“你见过人家家长,还把你送回学校了?”他实在过于激动,在宿舍里来回地转着圈子。
“嗯。”周自恒淡淡地抬了抬眼皮。
从小就就见过了。这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但这已经足够让岑嘉年震惊,巴巴地张大嘴,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魂魄,收回自己掉下来的下巴,手掌狠狠地拍在桌上:“明玥他爸爸开的是一辆保时捷啊,我的天,横哥,你不止找了一个校花,你这是傍上了一个真正的白富美,一个千金大小姐啊!!!”
岑嘉年是个xing子耿直的小伙,认为jiāo往女朋友是一回事,正式见过家长,那成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而如今明玥的爸爸不仅和周自恒相见,并且亲自送人回来,别的意思不说,但明玥的爸爸一定对女儿的这个男朋友很满意啊。
他这样想着,心里热血喷张,再度拍了拍桌子以缓和内心震撼,手掌心都拍麻了。
“咚咚”声音震天响,让薛元驹不禁摘下了头上的耳机,钟晨更是探出头问了一句:“嫂子的爸爸开保时捷,这和横哥有什么关系?”
岑嘉年知道钟晨年纪小,不明白很多人qíng世故,于是同他解释:“横哥的女朋友是白富美,这就意味着横哥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啊。”
愈是这样想,岑嘉年就愈是看周自恒看得专注,他一面啧啧称赞的同时,一面再次对周自恒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自恒并没有察觉到岑嘉年和钟晨炯然的目光,他的手cha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张单薄却坚硬的银行卡。
他的书桌上摆着这一学期的书籍,琳琅满目,另一边则摆放着明玥买给他的参考书,每一本上,都被明玥一笔一划地写上了他的名字。
【在你们结婚之前,你和明玥的所有两人花费,我希望都由我来承担,而不是由你爸爸支付。】
他还处在经济尚不能独立的时期,每一笔恋爱的开支都源于周冲的支持。
明岱川的这一番话,是对女儿的悉心保护,却意外让他从心浮气躁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回想整个七月、八月和九月,他的每一天,都过在安逸和舒适之中,没有了高考的压力,没有了qiáng烈证明自己的决心,没有了背负在肩头的深重的期待,没有了迫切的成长的需求。
他开始了懈怠,又因为成绩的出色和优异有了一点骄傲的qíng怀。这样的qíng绪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并且溺在其中。
那他还在努力吗?他还在努力,但他已经不够努力了。
他抱有一个空空的、对未来的辽源期待,脚步却停在原地,没有做出切实的行动,望梅止渴,自欺欺人。
周自恒打开了一本参考书,手指抚过明玥亲笔写的名字,她的字体非常秀气,娟娟秀丽,见字如见人,他能从这几个字里看出明玥对他的期待和支持鼓励。
他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之中,于是表面上显得非常平静,这让岑嘉年暗暗赞叹周自恒沉得住气。
“嫂子真是一个完美的白富美。”乖巧懂事,又貌美,单身十八年的岑嘉年叹了一口长气,“横哥你真是有福气了。”
周自恒笑了一下,并没有反驳。
“所以我要努力了。”他握着口袋里的一张银行卡,这样回答岑嘉年的话,又好似是在对自己说。
从这个九月末尾的最后一天开始,京城下起了连绵的秋雨,而一场看不见的雨,也下在了周自恒的世界里,万事万物,都在生长发芽,一派勃勃生机的碧色洗去他心间的尘埃。
更坚硬残酷的时光再度开始打磨他,敦促他将船只开往更远的地方,去触碰更广袤的天空,领略更渺远的风景。
等到十月的末尾,天气略有些霜寒的时候,周自恒正式通过了ACM集训队的选拔。
第90章一一生绿苔(一)
运用计算机来充分展示个人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一直是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核心宗旨。这个世界上公认的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竞技项目以创意、创新闻名,注重逻辑思维能力、实际应用能力以及团队协作能力。
历届竞赛都吸引了世界各大洲赛区的jīng英,云集了计算机界的“希望之星”,在一台电脑的简单编译器中,各自追亡逐北。
虚妄的名次如同一顶jīng美的王冠,金色的冠顶镶有熠熠生辉的稀世珍宝,引来无数人的垂涎。
yù戴王冠,必承其重。
周自恒才推开ACM的大门,便对这句话的含义体会颇深。
“一千道难度大题等于一个亚洲区冠军,等于一个进入世界赛的资格。”大四的队长在他进入集训队的第一天,相当直白地把其中关节告诉他,用一句等式总结。
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数字,意味着上万行的代码训练,意味着无数个算法的掌握,也意味着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晚。
“那你做了多少道?”周自恒询问道。
在今年的校内选拔中,训练队一共招收了五名队员来弥补毕业学子留下的空缺,其中以周自恒的资历最少,但比赛用时也最少,因此他在问出这个问题后,队长很快回答他:“两千道。我有两块亚洲区的金奖,还有大一时候的铜奖。”
队长笑了一下,略有一点失落:“总决赛我和队员的最好成绩是银牌,本来还想拼一拼,但明年我就要离开清华了。”所以他不能再代表学校出赛,那些刻苦的训练最后会给他换来一份价值不菲的offer.
从大一到大四,这名队长用了四年或者更久的时间,做了两千道题。
周自恒下意识地看向队长的手指——指腹上已经有厚厚的一层淡huáng色的茧。
任重而道远。
周自恒心里这样想道。
“正规的ACM比赛是三人一组,一组只有一台电脑。”这是比赛的规则,周自恒烂熟于心,但队长还是重复了一遍,“在限定的时间内要完成十道题目,所以三个人之间的团队协作和分工特别重要。”
周自恒深以为然,认真地点头应和队长的话:“所以我们在集训队里是自己组队还是教练安排?”
他非常聪慧,一点就透,问到了问题的关键,队长领着他往训练区走,闻言回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自由组队,但有时候教练会提出意见,不过学弟,你的搭档不出意外的话已经确定了。”
整个训练室没有过多的装潢,每一张桌子上摆好一台黑色的电脑,室内充斥着“啪啪”的键盘声,已经是十月末旬,室内开着暖气,这群队员几乎把被子都搬到了训练室内。
“十二月就是亚洲区域赛了,我们的队员里面,有一个落了单,他向教练推荐了你。”队长跨着步子越过一chuáng被褥,里头还睡着一个人,鼾声呼呼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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