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从他背后走到他的身前,他睫毛浓长,霜雪满落。
她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把红唇印上他的唇:“虽然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不吻我,但我知道,我想吻你。”
她贴着他冰凉的唇瓣,他的唇瓣gān涩,她轻轻用舌头润湿。
周自恒定定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她的睫毛像是蝶翼一般颤动。
周自恒轻轻地回应她,啄着她的唇。
她很生涩,周自恒也生涩,但他依旧顺应本能,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脸,舌尖在她唇上扫过,生怕弄疼了她一般。
他贪婪地从她身上汲取温暖,好似要吞噬她的呼吸。
她一身红色大衣好像有火一般的温度,将他的黑色融化。
良久,周自恒才放开她。
明玥此刻才有点害羞,对他说:“周周,生日快乐。”
“谢谢。”周自恒抵着她的额头。
“还有好多人也祝你生日快乐。”明玥掰着手指头,“我爸爸妈妈,白杨,还有孟芃芃……”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这些人名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让他心里释然一些,他直接抱起她,离开庭院,在她一声惊呼里道:“走咯,去吃蛋糕。”
周自恒把整一个蛋糕都给明玥吃,满足地看着她,道:“今儿不是说了吗?你亲我一下,我就把整个蛋糕给你吃。”
明玥好气又好笑,吃了许久,才把一个蛋糕吃完,不高兴地把奶油抹在周自恒脸上。
“谢谢你。”周自恒忍不住道。
“那要亲我一下吗?”明玥戏谑道。
周自恒又是一阵羞囧,用奶油挂她的鼻子,再亲她的鼻尖。
已是九点,周自恒舍不得她,却只能送她回家。
离开明玥家门,他又一脚深一脚浅地返回,走进庭院里。
雪人没有被新下的雪盖住,他枯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雪人。
雪人有和周冲一样的浓眉,一样的叼着烟,却到底不是周冲。
他坐了许久,身后的屋子忽而梦一般地亮起来。
整个别墅灯火通明,周自恒往后看去。
周冲一步一步地走到庭院来,没有穿西装,裹了一身棉袄,没有夹烟,面容罕见地有些沧桑。
周冲第一眼落在儿子身上,第二眼便瞥见了同他极像的雪人。
他心里藏了许多话,忽而就说不出来了。
周冲双手都拎着盒子,一个是蛋糕,另一个是礼物,周自恒不过一眼就知道,那是他最爱的一家蛋糕店,他常去给明玥买甜点,讨好她。
他的父亲满身风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周自恒忽而就轻易地原谅了他。
只要他能回来,还能赶上十二点最后一刻的钟声,周自恒就不在意他的迟到。
周自恒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灰尘,看着周冲,许久,声音gān涩地开口:“她会对你好吗?”他顿了顿,抿唇道,“我是说,和你结婚的那个苏知双,她以后会对你好吗?”
周冲没有说话。
周自恒立在原地,继续道:“如果她对你不好,但你又不能离婚的话,那我会对你好的。”他声音很轻,比雪片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更轻,喃喃地好似在对自己说话。
但周冲听得一清二楚。
【我会对你好的。】
他沉默了一会,把蛋糕和礼物放在地上,上前靠近儿子。
隔得这般近,周自恒没有闻见他身上的烟味。
“我今天去结扎了。”周冲说,“所以等我老了,等你长大了,我就只能依靠你了。”
他笑了笑,搓了搓手,有些愧疚与不好意思,道:“我总抽烟,所以以后咽喉说不定不太好,说不定总待在病房,翻天覆地地折腾你,儿子,你会照顾我吗?”
周自恒眼泪落下来,他抱住父亲,力度大得几乎要把周冲撞飞,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点头。
周冲愣住,然后拍拍儿子的头,摸他硬硬的头发,哽咽道:“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
“没关系。”周自恒摇头。
这是自几年前就没有的亲近,所有的隔阂和沟壑,在这一刻,冰消雪解,灰飞烟灭。
在这个寒冷的十二月冬夜,chūn日仿佛来临,糙长莺飞,杨柳chūn烟,暖意融融。
“你吃过蛋糕了吗?”周冲笨拙地替儿子擦眼泪,“爸爸买了一个蛋糕,要不要尝一尝。”
“没吃。”周自恒眼眶通红,忍不住笑,“我,我都给小月亮吃了。”
周冲提起蛋糕进客厅,点燃十六根蜡烛,然后熄灯,给儿子唱生日歌。
十二点最后一声钟声敲响,周自恒虔诚许愿,把蜡烛chuī熄。
窗外依旧落雪,雪人láng狈不成模样,但真正的周冲在暖和的屋子里陪着他。
好似一个不愿被惊醒的美梦。
第44章十五始展眉(二)
十二月过后,bào雪转停,倾覆秦淮河沿岸十几日的乌云散去,天光虽晴犹寒。
整座南城的积雪融化升华,未曾留下半点痕迹,白茫茫一片的光景彻底落幕,好似这场风雪从未到来。
周冲结婚的新闻,也如同云开雪散一般,极快地被冲淡,那些热火朝天、甚嚣尘上的议论纷纷不见,叫嚣不停的南城时报规规矩矩地刊登正经新闻,豆腐块文章,铺天盖地的揣测和窥探销声匿迹。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南城一中里的风言风语,从周自恒身上转移到了明玥身上,起因便在于,明玥烧毁报纸一事。
三人成虎并不是一个只存在于词典里的成语,舆论在学生中影响更大,流传也更为广泛,不过两三日,明玥便被形容为骄纵跋扈的坏女孩,进出校门,都有人指指点点。
明玥似乎毫不在意,也并没有争吵解释的意思,每日里只同孟芃芃说说小女儿家欢喜心思,抱怨一阵题海艰辛。
依旧欢畅好似chūn日叽叽喳喳小鸟。
这一节是班主任成老师的英语课,他立在三尺讲台上,一手拿着粉笔,一手拿着黑板擦,冬日里,也撩起袖子。他穿灰色马甲,灰色长裤,皮鞋也是灰扑扑颜色,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讲台上站了好多年,头发也染上粉笔屑的白。
成老师不过中等高度,但威严好比巨人,每一节课上,口水与粉笔屑齐飞,全班都沉默好似哑巴,手忙脚乱地抄笔记。
他毕业于南城大学,同江双鲤是校友,知识也格外渊博,时常会拓展一些英文名句给学生,这一节课上,他任意点名,叫学生说一说最喜爱句子。
有女生举手:“Noandnoday,nofamilyandnoindustry,nomattertheking,dayswithoutpity.出自《巴黎圣母院》,大意是‘无法又无天,无家又无业,王不管,天不怜’。”
语带嘲讽,班上学生偷偷摸摸地看向周自恒。
周自恒懒懒散散地环着手臂,向后靠着墙壁,长腿jiāo叠,脸隐在黑暗处,只看出嘴角一点浅淡到近乎没有的笑。
女生的回答展示了阅读量的广泛,让威严的成老师颌首,女生忍不住偏头,将一个挑衅的眼神丢给明玥。
难以想象一周前,这个女孩因为第一个被明玥拿走报纸,埋着脸,覆在桌上大哭,楚楚可怜,好不让人心疼。一周后,得意与轻蔑在她脸上显露无遗,一张美丽的少女面孔竟有了恶毒皇后的模样。
孟芃芃偏头看向明玥。
她今日月事来cháo,大抵是有些疼,眉头轻轻蹙起,时而咬唇,一声不吭,常年练舞,让她在这样的qíng况下,依旧挺直纤细的背,脖颈修长,松松扎着的马尾衬得她皮肤雪白。
“你都不在意的吗?”孟芃芃忍不住问明玥,“她说了你那么多坏话。”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也听闻风言风语,她替明玥抱不平。
明玥轻轻摇头,悄悄瞄了一眼台上的老师,凑过来,“你会相信吗?”
“不会。”孟芃芃斩钉截铁。
“那我就不在意了。”明玥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
明玥还想对着孟芃芃笑,但她怕被班主任抓住,又不知道伪装,只能飞快低下头,时不时看看孟芃芃,又看看成老师。
她这样实在乖巧可爱,孟芃芃被她月牙一样弯弯的眼睛逗乐。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孟芃芃此时深切地体会到其中含义。明玥是个再乖不过的女孩,但她长得妩媚艳丽,一中大半男生为她写过qíng书,成绩又只是中流,勾引一类的名头往她身上不要钱地堆。
明玥往日的好脾气没有被记住,大家记住的只是如今贴在她身上固有的标签。
孟芃芃绞尽脑汁,想安慰明玥两句,但她很少亲近人,许久想不出来,而大抵是明玥头低的太过,成老师下一个便点了她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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