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下了大bào雨,打雷,刮风,树木被chuī得东摇西晃。那天很冷,外婆找了两件以前符舟留在这的外套来给两个孩子穿上。门被chuī开了,符舟去关门,刚巧瞧见对面田里一只鹭鸶正痛苦的扑腾。符舟拔腿便跑出去,苏融在后面跟着,两个孩子踩着淤泥艰难地把鹭鸶抱回来,水稻锋利的叶子割得腿生疼。
鹭鸶的翅膀受了伤,飞不动了,苏融找只纸箱简单做了个窝,符舟小心翼翼把鹭鸶放进去,它看起来很痛苦,符舟不知道该怎么帮它。外公说,你把我那瓶佛手柑泡的酒拿出来给它抹点试试。于是符舟把药酒倒一点在瓶盖上,棉签蘸了轻轻抹在鹭鸶翅膀上。
刚换的衣服就被淋湿了,外婆担心得直叹气,烧热水让两孩子洗了澡,就怕感冒了。这下没外套穿了,符舟和苏融裹在一条毯子里,蹲在纸箱子前凑头过去看鹭鸶。
符舟和苏融照顾鹭鸶照顾得很细心,喂小鱼喂泥鳅,但鹭鸶进食艰难,越发虚弱下去。苏融红着眼,符舟急得团团转。外公抽一口旱烟,高深说道:“留不住的,是命。”
几天后,鹭鸶死了。符舟抽搭着鼻子,和苏融一起在一颗桃树下用铁锹刨了个坑将鹭鸶埋了。拿着铁锹回屋时,小路上一个人影慢慢清晰起来,是符文远。
符文远瘦了,憔悴了,他和外公在里屋说了很久话,外公那天抽旱烟抽得异常凶,抽得满屋子雾蒙蒙。符舟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了什么,但外公表qíng晦暗,流露出很沉重的悲痛,比他失去了鹭鸶还要悲的那种痛。
那天,他们没有吃午饭便随着符文远离开了,走的时候外婆给符舟和苏融一人一只袋子,符舟的里面是甜糕,苏融的是自家熏的腊ròu。等上了车两人才发现,里面还各有一封红包。符舟和苏融对视一眼,外公外婆生活拮据,但给的红包数目不小,两个孩子心里不踏实。符文远瞧出来了,道:“老人的一片心意,收下吧。”符文远在给老人汇钱这件事上是没有落下过的,但兜兜转转,老人还是没舍得用,都留给了孩子。
听到开门声响,于兰猛虎扑食般冲过来,撞得符文远一个趔趄。符舟还未回过神来,于兰压在他双肩上的手像泰山般沉重,头被摇晃得前后波làng。
“你把那孩子带到你外公外婆家了?那是我家!你凭什么把他带到我家!”
符舟睁大眼睛,完全不明白眼前人。他把重点听在后半句,难道和自己妈妈还要分个你家我家了?
符文远要拉开于兰,于兰朝他呸一声,再转向符舟时,语气却已经平和下来。
“小舟,答应妈妈,不要再和那孩子亲近了好不好?不要背叛妈妈……”尾音颤颤,几乎带着祈求了。
是因为恨宋雨乔么?因为苏融是宋雨乔的孩子,所以我也不能和他做朋友?
见符舟不答应,于兰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作势就要自残,被符文远上前一步紧紧按住。符舟哽着泪望向符文远,男人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先答应。
折腾到半夜,于兰累了,困了。符文远热了杯牛奶,往里头搁了一小小的药片。这动作被符舟瞧见了,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恐怖想法,背心惊出一层冷汗,定定看着符文远,大气不敢出。
符文远失笑揉揉他脑袋,“安眠药而已,你妈妈好久没睡安稳了。”
符舟这才放下心来,看符文远小心喂于兰喝了牛奶。符舟端来水盆,父子二人合力帮于兰简单洗漱一番,随后符文远将于兰抱上二楼主卧,轻轻带上门,自己去了客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小时候真的捡到过一只鹭鸶,可我没能养好它。
第5章第5章
刘姨是符舟奶奶介绍过来的,常在医院当看护,信得过。于兰qíng绪起伏厉害,父子俩再不敢让她独处,请了刘姨过来时刻陪着。对待符文远,于兰再也没有过好脸色,但有时会和刘姨温声说几句话,多数时候一个人呆愣着。
开学了,往上升了一个年级,又过了段日子后召开家长会。往年都是于兰去的,这年符文远没办法只好抽出时间来,班主任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开完会后单独留他jiāo谈,道符舟最近qíng绪十分低沉,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希望家长多多留心。符文远连连点头应着,心里对孩子越发愧疚。
九月底要举办校庆,每个年级出一个节目。四年级的老师商议后决定组一个全员上阵的大型合唱团,三个班加一起共九十九人,很吉利的数字。敲定的曲目是一首童谣,活泼可爱,孩子们叽叽喳喳传看着歌词。
天亮前,你要离开此地
往林中去,光脚碰触糙绿
每一颗山石都迎接你
每一汪碧泉都甘甜美丽
快大口呼吸,jīng灵欺生会吓唬你
生命可平和jiāo聚
放心去,左肩奏提琴,右侧流鸟鸣
苔叶头枕根系
俯下身来亲吻她絮音
荇菜摆手示意
嘿!连风也加入这幕剧
静心听,神shòu有言语
这样的诗句在唇瓣流出时,苏融常常会想起和符舟在乡下生活的时光。那时他们在林间野闹嬉戏,符舟往往背着一只简易的袋子。等他们静坐时,符舟便从袋子里取出画本,铅笔在纸上刷刷刷飞快起舞。
和符舟相处久了,苏融很摸得透对方脾气,见符舟画画,他便坐在一旁专注看着,不时拍手叫好,符舟被他夸得脸红红。但紧接着便颇遗憾道:“没有小jīng灵,绘本上画的小jīng灵还没有看到。”
苏融道:“有的。”于是拉着符舟躺下来,风朗气清,白云朵朵,这时还是头健壮水牛的云彩下一刻便被chuī散成数只调皮可爱的小动物,白兔、大猫,应有尽有。
鼻尖是青糙淡淡的香,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尾羽很长的漂亮小鸟轻盈掠过。
他哄他,特意跑了好远去买来他喜欢的画笔,但他只无力地笑笑,兴味索然写在脸上。他轻捏他的脸蛋,他不动作,他揉揉他的头发,他没反应。苏融心里陪着他一起难受,眼前人儿浓密的睫毛遮下来,兀自沉浸在家庭带来的悲伤中,竟是完全没有留意到身旁人的心意。
苏融本不是个xing格活泼的人,但最近符舟神qíng恹恹,苏融使劲浑身解数逗他,却收效甚微。
每天放学后还要再待一个小时,留下来排练合唱。站位按高矮顺序来,符舟和苏融排在最后,两人挨着。符舟满腹心事,只有在排练的时候才能够撇去不想。但有的时候中场休息时,大家都散开四处玩闹,符舟仍木愣愣站在台阶上,眼睛睁着,里面却恍若空无一物。苏融也不离开,就站在那里陪着他,两个人看起来那么另类。
排练时,被批评得最多的是符舟。他似乎永远不在状态,跟不上节拍,声音低哑。
班主任大概猜出符舟家里出了事,不忍心再看他如此qiáng撑着,便提议gān脆让他不唱了。话一出口便被驳回,一名老师坚持九十九是个顶极力的数字,寓意着学校长长久久,校领导们看了定会十分欢喜,改不得。
班主任初毕业,这是她带的第一个班,看着一群孩子从一堆小不点长到现在,感qíng是极深的。听了这话不满尽数流露在面上,我的学生倒比不得这么一个牵qiáng附会的说辞了?
两人眼看要在办公室吵起来,另一位老师忙打圆场,但还是向着“九十九”说话的,道:“所有孩子都上了,只符舟一人不唱,他心里恐怕更加难受。”
班主任只得作罢,但从此对符舟关注更多,吃饭穿衣皆过问得细致。
于兰一见符文远便要吵闹,符文远渐渐不在家里吃饭。一日三餐发愁起来,常常拿不定主意要吃什么。这天下班后季培年看他径自忧愁饭食,好生嘲笑他一番,符文远听了,苦笑又无奈地摇头没接话。
季培年本着多年qíng谊要开恩帮他解决一顿晚饭,推荐了一家沪菜馆。符文远想着符舟最爱甜口,这会儿应该快要下课了,二人便驱车去接。
两孩子并排着往校门口走来,符舟埋着头,苏融眼不看路,侧头盯着符舟。
这危险的走法。
季培年使坏拦在他们身前,符舟兜头便要撞上去,苏融反应及时一手护着符舟额头一手将他往回拉。
“哈,这母jī护小崽的架势!”季培年做了恶后打趣道。
“行了,赶紧上车。”符文远道。
“去哪里?”苏融问。
“这时候自然是吃饭啊。”季培年回他一句。
“那我便不去了。”苏融看到符舟身边有了大人,便要独自离开。
“小鬼客气啥,这顿说不定还是你请呢。”季培年道。
等车停稳,苏融算是明白季培年话中含义了。
宋雨乔在这家沪菜馆上班。之所以选择这里原因实在简单,这里的统一制服便是旗袍。宋雨乔是打心眼儿里爱惨了旗袍,从前她同苏禹吵架,十之八九因为苏禹对她总穿旗袍评头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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