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好梦_祁苏【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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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了熟人,宋雨乔和符文远只是平常招呼,季培年自然又是努力装点他那闲散公子的门面。倒是符舟最不自在,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作为他家中一切冲突源头的人。

  往常爱吃的菜色吃得兴味索然,填饱肚子罢了。苏融想起那日在果园符舟的饕餮之态,与现下一对比,心揪了起来。一桌四人唯有季培年吃得酣畅淋漓没心没肺。

  校庆将近,排练加大了力度,由原来的一个小时延长到一个半小时。夏日午后热làng滚滚,孩子们最初的兴味被蒸得全化作水汽散尽,一片怨声载道。

  那天回家后,符舟累极了,嗓子渴得直冒火,但家里再不会有热腾腾的饭菜和切好的水果等着他。这天更甚,推开门,一片láng藉,于兰砸一切能砸的东西,大吼大叫,一个人能顶十个当初在隔壁院子闹腾的女人,刘姨在一旁直劝她。符文远站在墙边,皱着眉头,在按鼻梁,他始终没说话。

  符舟进来时,于兰从酒架上抽出一瓶酒狠命朝符文远砸过去,符文远闪身避过了,瓶子砸碎了窗户玻璃,哗啦一声,碎块落下来。

  声音惊动了还未进屋的苏融,他大步跑过来,正瞧见于兰将一只花瓶举过头顶。符舟急忙将苏融往外推,生怕于兰伤了他。于兰见了,扯起嘴角冷笑一声,“还断不掉了。”

  于兰将那只花瓶砸向符文远,发了疯般大吼:“滚!带着小杂种马上滚!”

  符文远带上门,于兰只对他发疯,眼不见心不烦,屋里只剩她和刘姨时,渐渐安静了下来。但他不敢走远,生怕出什么事故,三个人便蹲坐在大门台阶上守着。

  没人说话,符舟抱膝头埋在臂弯里,符文远额上的川字皱得能蓄水。

  过了许久,各家开始亮起灯火时,符舟的爷爷奶奶来了。两人想先进屋看看,符文远摆摆手,“先等等。”她不可能会想见这两位的。

  爷爷闻言,冷哼一声,杵着拐杖到院里石凳上坐下了,奶奶也板着面孔挨他坐下。

  符舟的爷爷奶奶退休前都在市立医院任职,见惯人间哀痛喜乐,寻常百姓家那本难念的经轻易触动不了二位,总严肃着神qíng,让人不好亲近。这时,两位老人端坐在石凳上宛若佛像,按平时,符舟敬畏,心里天大的不欢快也是要先压下去,挪过去毕恭毕敬问好的,但此下,他仍旧一动不动坐着。

  宋雨乔回来了,在矮篱旁站着等苏融过去。院子里几位大人没谁注意他,他将一颗奶糖塞进符舟手里,符舟手掌无力,奶糖落在地上,他又想将奶糖剥开塞符舟嘴里,符舟却始终将头埋着,让他实在无计可施。

  一辆出租停稳在院前,下来两位相互搀扶的老人,是符舟的外公外婆。月余不见,原先的身形健朗已全然不在,瘦瘪瘪一把骨头。符文远迎过去,给师傅钱的时候小心背对着没让二老看见数目。

  苏融向两位老人问好,外婆露出疲累又慈爱的笑容让他先回去,随后和外公推开了门。众人先后进屋,符文远走在最后,向不远处宋雨乔一点头,宋雨乔走过来将苏融牵走,符文远便将门落了锁。

  于兰原本颓败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张残破的相片,上面的男孩正在勾勒一只小狐狸,面对镜头满面chūn风笑得欢快。原本苏融站在一旁看着他,现在这一半已不知去向何处。刘姨在一旁握着她另一只手,此时她看见符舟夹在一行大人之中走进来,忙起身跑过去将符舟抱进怀里,道:“小舟,不要走,不要丢下妈妈,妈妈错了,妈妈道歉,想吃苹果么?妈妈给你削……”说着便光脚跑进了厨房。

  外婆抹着眼泪跟着她,外公从衣兜里摸出烟斗,随后又不动声色放回去。

  外婆在于兰身旁说了许多劝慰话语,于兰不答,拿着刀子在苹果上危险的比划。

  “孩子,你别这样,你……”

  “妈,你们知道的吧?”她忽然顿下动作,转身一双眸子紧盯着外婆,外婆哽泪不语,于兰一看那表qíng便心下明了,道:“当初怎么就不让我死了呢?”

  “孩……”

  于兰再次打断外婆的话,她发起狠来,将几只苹果砸向爷爷奶奶,符文远赶紧挡在老人面前,其余大人急忙拉着于兰劝慰。所有话语左耳进右耳出于兰一概不听,她心里似乎好大一团火,整个人被bī到了崩溃的边缘。

  满地破败,一片láng藉。于兰哭喊道:“你们都知道!你们合起伙来yīn我!你们儿子是个变态!变态啊!”

  “他喜欢男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篇文的初衷,基本上就是想要在小说的世界里探讨一下同xing恋的孩子将来会走上怎样的道路,虽说我在这里自嗨对三次元而言并没有什么卵用……

  第6章第6章

  一语既出,从前遮遮掩掩的秘密被悉数捅破。刘姨心里惊极,但到底没有过分表露。

  屋子里安静透了,仿若无活物呼吸。刘姨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蓦然发觉符舟始终一声未吭,独自站在墙角,手里拿着不知何时从地上捡起的苹果。嘴里塞着半个,喉里哽着又半个。

  符舟脸涨得紫红,刘姨忙跑过去顺他的背,连声道:“孩子,吐出来,快吐出来。”

  众大人这才从僵持中清醒过来,忙围到符舟身边,符舟咳了好几下,总算将苹果吐出来,脸色却依旧惊惧难平。

  经此一吓,原本蓄势待发的争吵被生生咽回去,众人围着餐桌坐下来。外婆揉着衣角,不知所措,每回她来这城里都十分拘谨,谦卑烙在骨子里,先前慌乱不觉得,这一静下来那些细小虫子便挠着她心让她实在坐立难安。颊边两条泪痕始终没gān过。前些年她得了白内障,后来坏了一只眼睛,总翻着白,从此只留一只眼睛可以视物。符舟以前问过她为什么不做手术,外婆笑笑说发现得晚了。其实还是怕用钱。

  穷人眼里的钱不算钱。

  用的了多少呢,符舟不明白。

  符文远脸色灰败,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坐在长桌这头,视线低垂落在桌布的边沿上。于兰紧紧抱着符舟坐在长桌那头,两人保持最远距离。

  从前、从前,于兰翻着绘本给符舟讲故事时,开头总要这般念。从前,农村姑娘生了重病,从镇卫生所转到县立医院,又从县立医院转到市医院,两位老人带着独女与心焦,花光积蓄,负债累累。

  屋漏偏逢连夜雨,医院检查出肿瘤,不开刀不行,两位老人山穷水尽,在走廊上呜咽落泪。彼时还在职的尤玲着白褂从长廊那头走来,见这一幕,只匆匆一瞥便别开视线,之后与同事查房看见chuáng上蜷缩着的虚弱少女时,除却医生职责也并未多想其他。

  哪知这对夫妻却突然下跪,挑的对象还是旁人眼中最铁石心肠的尤玲。尤玲看两人抽抽搭搭一说要卖血一说要卖肾,十分无奈,道还未及那地步,这桩手术简单,成功率还是很高的。两人却仍旧痛哭流涕似要断肠。

  旁边护士向尤玲附耳低声道,不是愁手术,是实在没钱,卖器官的事儿打听了好几趟。

  那来求我做什么,我还能二话不说帮你把钱垫了?于是将人敷衍推搡开去。

  两人实在走投无路,在医院看见人就拉着央求帮忙联系配型。谁敢掺和?从此市立医院医生护士远远见了两人便都绕道走。

  这天回来,被缠了好几次的符琛一边把外套往衣帽架上挂一边对尤玲道:“且不说众多规定,就他俩这年纪,保不齐出什么大差错。再穷也不该走这条路,三姑六婆不就是这时候显神通的么。”

  尤玲正要接话,电话急突突响起来。

  “嫂子啊,”那头一相熟友人的声音,一开口,低沉话音便将尤玲一颗心吊将起来,“这风气在部队盛行你怕是也听说过的,有的人就近取水解一时之渴,有的人至真至诚一颗心都奉上。我也就不弯弯绕绕了,就此来说,这地方,文远这孩子实在不适合,久待下去怕生大事。”

  放下电话,尤玲仿佛被抽gān了力气,直直落在沙发上。那话符琛也听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扫开桌上一只花瓶,“这兔崽子!老.子真想捏死他!”

  但虎毒不食子,符琛的心肠到底是软的,再狠的话他嚷了多年也并未实践。这天晚上,尤玲躺在chuáng上睁大眼睛凝视黑夜,符琛则左右翻来覆去。

  “你别翻了,扰得我头疼。”尤玲没好气道。

  “送他去历练倒把他送到男人堆里头了!”符琛冷嘲热讽一句,而后忽的起身,蹭蹭火气直往上涨。

  “你做什么去?”

  “我去宰了季家那祸害!”

  “省省吧,单文远心里不gān净,那孩子知道什么。”说到此,尤玲叹口气,竟为儿子生出几分遗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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