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老头子能吃了你不成?!”方家公子哥嚼吧嚼吧吐掉了嘴里的糙根:“这不还没逮着你就怕成这样。逮着了,大不了再抄一遍那天书,大家一起抄,说起来还是个趣事。楚哥儿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都是一群被宠上天去的小娃娃,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不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逃都逃出来了,岂还有半道上折回去的道理?
周围响起了一片应好声,楚翕想说什么,也被淹没在稚嫩的人群声儿里听不清了。
倒是毛头儿形单影只,以一人之力撼动不及,他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了。
陈将军家的大公子最为稳重,加上年纪也是最大,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都别吵了,今个是楚哥儿过生,该怎么过,得他说了算,楚哥儿,你来说。”
楚翕没说话,机灵的眸子溜溜在眼睑里转了一个圈,他小小的手里牵着一只更为娇小白`皙的腕子,牵的久了,手心里盛出了些黏腻的水汽,他却紧了紧手劲,昂着头叫嚣:“怕他什么,就在此处歇歇,过会儿日头落下来,都去我府上吃软米糕,我娘亲白日里就备好了的,就等我们回去揭锅呢。”
一说有点心备着,周围又是一阵不怕事大的欢呼声。
镜头缓缓拉近,幼年楚翕的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明晃晃的阳光下,娃娃鼻头沁出的星点细汗都亮的耀眼。
小楚翕忽然回过头去,不同刚才般露出软软的微笑,他的睫毛轻轻翕动,根根分明,非常好看。
他微微低头,软声问道:“渺渺妹妹,哥哥带你玩儿好不好?”
镜头又拉远了一些,人们这才看到一群闹腾的男孩子中央还藏着一个扎着童花头的清秀女娃娃。
她的手被楚翕紧紧地牵着,许是天气热得,ròu嘟嘟的脸颊落着些好看的粉红,她的眼睛亮得出奇,闻声,女孩儿乖巧地抬头看向楚翕,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长长的fèng,听话地点了点头:
“好!”
楚翕的心qíng非常的好,小孩儿心思都摆在脸上,一清二楚。
他小小的手来回挥了挥:“大家都找个地方先坐好,听我来说。”
小伙子们快速散开,全围着湖边的糙堆一屁股坐了下来,此起彼伏的吵闹声又响起来:楚哥儿,今个我们玩什么?”
“今个我过生。”楚翕小霸王似的叉着腰:“我们来玩个新花样。”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楚翕牵着江渺找了个高处坐下,他向下压了压掌心示意大家安静,又说:“今个我扮我皇上姑父,尔等都是我的臣子,我们也来一场金銮殿议政,你们说,可好!”
朝堂之上,文武权臣,英雄倍出,无人不钦佩艳羡。
小崽子们个个揣着个成大事的梦,激动不已,纷纷又吵起来哪个要当将军,哪个又要扮太傅。
“渺渺妹妹,今天你做皇后娘娘好不好?”
江渺歪了歪头表示不理解。
“就是哥哥的新娘子!”楚翕赶忙给她解释道。
他最喜欢瓷娃娃一样漂亮的江渺妹妹了,这么好看的江渺妹妹一定要做自己的新娘子。
“我娘亲说了,我的新娘子就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渺渺妹妹你愿意和哥哥过一辈子么?”他小大人似的摸摸江渺的小脑袋。
江渺打小就喜欢跟着楚翕的屁股后面跑,虽然暂时理解不了一辈子的含义,但想着是跟楚翕在一起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当下立即点了点头,道:“渺渺最喜欢楚翕哥哥了,渺渺愿意和哥哥一辈子在一起!”
楚翕开心地豁起嘴笑,眼睛都眯成了fèng。
他们不但扮了一把朝堂议政,甚至还接着要扮微服私寻。
陈严大公子甚至亲自去府上下人都去得少的柴房里找到个大点的木盆,几个人轮番换手抬了一路,给它推进河水里后都累的有些气喘。
木质厚重的木盆在水中转了一圈,吃水线颠颠卡在三分之一上面一点。
楚翕先一步跨了进去,陈严又抱起江渺递了过去,楚翕抵着盆沿去抱只比自己小一些的江渺,小姑娘害怕极了,紧紧地拽住他的外衫。
电闪雷鸣间,也不知是陈严忽然撒了手还是一时水流过急。
眨眼间的功夫,木盆不堪重负整个向一边倾翻,连带着楚翕和江渺一起掉进了水中!
水漫过楚翕感官的前一刻,他还能听见杂乱无章的哭闹声和不知是谁发出的尖叫声。
他还没来得及被恐惧包裹就被求生本能驱使的江渺整个缠住了幼小的身子。
楚翕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挣扎着要起身,张开嘴想要呼救,却被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攻城略地的河水堵住了口舌。
稚童不知生死,但能体会恐惧,但时间太短,来不及到来的恐惧,先被伤感占了窝了。
楚翕想,他是不是再也见不着疼爱他的娘亲了?
锅里还热着的软米糕点,是不是也吃不着了?
真是太难过了…
只是这股伤悲怀秋的沉重心思,他还没来的急多体会一秒,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托住了身子。
再下一秒,挣脱不得的紧缚感也消失不见了,楚翕呛了好几口水,还没缓过气来便贪婪地汲取满世界甘甜的氧气。
气管里残存的河水偏要与大量涌入的氧气拼死一搏。
楚翕咳得昏天暗地。
前后没有几分钟,因为被救上来的及时,两个小不点也只不过喝了个水饱,只是都吓坏了,江渺缓过来之后,一刻不停的大哭,岸上的几个没好到哪里去的终于被着哭声惊醒,缓过神来忙手忙脚地去哄哭红脸的小妹妹。
楚翕旁边一时聚起了很多人,周围都是杂乱的声音,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还有毛头儿的哭声,还有一个不知是谁的一直守在一旁,耐着xing子帮他顺着气。
楚翕咳了好一会终于停了下来,背后那只不知是谁的手也顺势停下向旁边抽了出去。
楚翕下意识地一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衣摆。
两人一齐低头去看他湿漉漉的小爪子。
楚翕顺着衣摆猛地抬头,终于是看清了面前的那张表qíng冷淡的脸。
那人看上去大他许多,全身已经湿透,就连发髻上拴着的布绳都还在滴着水。
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楚翕想松开的手到底没有松开。
粗质的布料扎在他的手心。
丝丝密密的,有些没由来的痒。
“是你救我们上来的么?”他问。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拽了拽被他拉住的衣角企图站起身来。
难得恐惧的qíng绪还没来的及回味,楚翕傲慢的劲子就一下子又回来了。
他拽着衣角不撒手,自以为语气不善的发问:
“我叫楚翕。你又是谁?”
那人皱眉看着自己的衣角,最后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萧芒,锋芒的那个芒。”
——
陈大将军气得bào跳如雷,陈严差点被罚着顶着那个斗大的罪魁祸首跪穿祠堂的地砖。
好在闻讯赶来的楚太尉夫妇通qíng达理地替他求qíng,才最终幸免,只是罚着关禁闭反思自己的过错。
楚翕被好大一通又是心疼又是责备的语句轮番轰炸,临着要被带回去了,他却怎么都不愿意走了。
他执拗地指了指待在角落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救命恩人道:
“爹,娘亲,刚刚是这个人救我上得岸。”
萧芒瞬间就被陈将军拉到了人前。
楚曜夫妇自然是对他一阵热切的感谢。
楚翕一直盯着萧芒冷冰冰的脸看,那人受了许多感恩戴德的话,却依旧是一副木头桩子的蠢笨模样,真是太奇怪。
他看的那样专注,自然是落在了众人的眼睛里。
楚翕在自个府里差点出了事,陈将军自是要后怕愧疚。
现在瞧着这大难不死的楚哥儿对这个自己刚捡回来的孩子有这样的大的兴趣,立即就心生一计来。
他揽着萧芒往前一送,笑道:
“难得两个孩子这样投缘,萧芒这孩子无父无母也是可怜,若是楚太尉府上不嫌弃,不如就将这孩子带回去与楚哥儿做个伴。”
楚曜夫妇低头看看一脸渴望的儿子又看看比楚翕稍长几岁的萧芒。
夫妻脸面面相觑。
能怎么办?
诺大的楚府自然容得下一个额外的伴读。
带萧芒回去的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
陆潜川抱着笔电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还抽空分出些心思来想,这小萧芒一脸臭脾气的模样简直和周冽一模一样。
脸臭的能上杆子上天炸出一片烟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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