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是个狂欢的晚上,在凄凉的暮年!有群蝉翼仙子,脸上蒙着轻纱,热泪涟涟,端坐在戏院里,观看一出恐惧和希望jiāo织的悲剧。乐队时作时辍地奏出,飘飘渺渺的天外仙曲。……只是傀儡,横冲直撞,听凭无形巨掌牵上牵下。无形巨掌瞬息换景,扑扑秃鹰翅膀,飞降,灾祸,看不清。这出戏真是五光十色,啊!常记心头,千万莫忘。人群不停追逐幻影,伸手捕捉,永远失望,绕圈回旋地兜来转去,始终回到同一地方。剧中qíng节多的是恐惧和罪恶,有的是疯狂。……灯火转暗,一一隐熄,好似棺套罩上灵柩,帷幕势比骤雨,倏地落下,掩没人影,颤栗无救。仙子摘下轻纱,纷纷起身,脸色惨白,双目茫茫,公认台上悲剧名唤人生。——爱伦·坡《丽姬娅<征服者爬虫>》
如同死者的军队进军时的进行曲,死囚最后的狂欢,铺天盖地的爬虫将舞台上的小丑撕裂吞噬,白衣仙子恐惧觳觫。如同被按了快进一般,时钟的表针飞速前进,滴答声令人发狂,视线穿过表盘看到生锈了却扔拼命转动的齿轮间血色的玫瑰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蔓生绽放燃烧一般枯萎化作灰烬,看到熊熊烈焰随着爬虫的进军四下蔓延,世界即将迎来新的绝望曙光,看到华丽yīn森的宅邸,巍峨的塔楼,幻影幢幢,鬼影川流不息,看到新死的娇妻在bào风雨的夜晚带着机械般的轧轧声从裹尸布中坐起,睁开一双属于那个逝去多年的一生挚爱的眼睛。
死亡的悲怆中,听到了生命的澎湃。
成城被困在这个梦境中的离奇世界太久,他听到前来救援的人浩浩dàngdàng,在战鼓与丧钟声里进军,前赴后继地撞死在他思想的壁垒,而他却全不知qíng,沉溺在幻像之中,不知悔改。
他们身处白银黑檀的囚笼,这个囚笼足够宽阔,仿佛无边无际,鹰隼甚至可以在之中绽开翼翅,然而他们知道他们始终身处囚笼。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囚笼之中上演。
Andthen,howeverconfinedhemaybe,hestillholdsforeverinhisheartthesweetfeelingoffreedom,andknowsthathecanleavethisprisonwheneverhelikes.
无论他们如何处处受限,心中仍怀有一种甜蜜的自由感,以为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随时离开这座牢笼。——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
成城时常陷入一种终极的矛盾。有时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成定局,一眼望得到头,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奋斗的价值,再也不会有任何成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意义,他将终其一生一无所长,一无所成,碌碌度日,生得庸庸碌碌,死得籍籍无名;有时又觉得一切还为时未晚,一切还来得及挽回,但这样的念头就像是天边的飞鸟和脑海里的灵感之光一样一闪即逝,就像许多本应该兴起的人类的伟大文明一样,人们无法预料他们将会有多绚丽夺目,但也不会知道了,因为他们早在尚未兴起之初就已淹没在尘沙之中,永远不会为人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我高中阶段的理想,一直是当一个推文与推歌的网huáng……
这一部分,推荐搭配Anna-Varney的TheConquerorWormⅡ食用,没有歌词的那一版。当时在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感觉非常震撼,寒毛倒竖,看了一眼标题,才知道anna是在向爱伦坡致敬。anna没有做过变xing手术,但她对自己的xing别认同是女人,她的乐队Sopor?ternus,意为永恒沉睡,由她和她的影子乐团组成,其实成员只有她一人。在了解过这个乐队之后,我嚎啕大哭,觉得她和我的成城是何其相似,而与她音乐的语言相比,我的语言又是多么肤浅。
她一定也很孤独,不然怎么会虚构四个影子来陪伴自己。
这里引用的丁尼生的长诗《夏洛特女郎》中文是高一时候自己的翻译,大概初四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当时没找到翻译,以为没有,就手抄了全文,刚上高一比较闲自己瞎翻了,后面也有其他引用是自己翻的,肯定会有很多问题,不过后来也没参考过正经翻译,所以把原文放上,希望大家多指正。
在看到这首诗之后,我听到一首歌叫ifIdieyoung,因为不太关注流行,别人推给我再听到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但是当时一听到那句“sinkmeintheriveratdown,sendmeawaywiththewordsofalovesong”的时候,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篇夏洛特长诗。
感觉自己那个时候写字真丑啊……
第2章衣柜
成城无法忽视异于常人的悸动,但他与常人无异地热爱美好,热爱自己的存在,尽管他永不能手捧橙花站在衣露深的身边,可他也从未希求过处于对立的姿态。爱的存在应当被接受。他是幸运的,他认同并为自己的存在骄傲,偷偷地骄傲。
我们热爱生活,并非因为我们习惯了生活,而是因为我们习惯了爱。——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早在他看到衣露深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灾难已经降临,一切都是写在墙上的字,一清二楚,看得分明,厄运注定会在将来的某一时刻降临到他的生命中,或早或晚。他所能做的一切,或许会延缓这灾难的到来,或许能为自己找到替罪羊,苟且偷生,或许甚至会加快它的到来——他无法预知自己的举动映she在未来的后果,他其实无可奈何。
就像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终究难逃一死,但他们还是在活。
然而在他看向衣露深时,他的一切心境都是不一样的。
他多么希望,他们是结发十年的夫妻,多么希望他们可以像现在这样携手走在街上,说些家庭琐事,一起置办家用,一切都心安理得,一切都无须担惊受怕。——乔治·奥威尔《一九八四》
人们都有道德洁癖,他们大都无关紧要,没人在意他们的好恶,然而少数人,他们的道德洁癖事关他人的生死存亡。
比如种族灭绝,比如集中营,比如我们。
真荒谬,有的少数人被多数人厌弃牺牲,有的少数人决定着多数人的命运。
Theysaywewillrotinhell,butIdon’tthinkwewill.
在活人为死人和将死之人争吵不休之时,成城就躲进衣柜。任凭多数qiáng势者最终决定允许弱势小众群体存在与否,关上柜门便一片黑暗,声音、光线、剑拔弩张的气氛全都阻隔在外,蜷缩在散发着樟脑气味的旧衣料中,如同被包裹在母腹的羊水里,又像处在混沌尽头的伊始,浑厚而温暖。
心墙其实脆弱,于是借助外界的堡垒,筑起藩篱躲藏进自己的秘密花园,看着暗色花朵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源源不断地绽放,四壁的界限也在清晰了又模糊的视线中淡去,时间流动缓慢到可见。星星升起来了,星星掉落了,在湖面溅起一圈圈光影摇曳的涟漪。鱼在空中往来游动。巨大的安全感和神秘未知的恐惧jiāo错前行。
他对外界的所有回应与姿态,只有躲进衣柜。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瑟缩战栗着躲进衣柜。畏惧平复,他看到妖邪被吊死在领带间,拉夫领里沉浮着先知的残骸。心中生出神圣的虔诚。索多玛城轰然倒塌焚于硫磺与火,废墟上崭新的蛾摩拉冉冉升起。狭小的四壁间罪恶被更深重的罪恶超度,忏悔宽恕了牧师,他感到一种极致的宁静与祥和。
收起的鲸骨裙撑上雨伞布静静淅沥着,脚下八音盒不成双,糖罐里六彩的胸针自行拼成了芳丹,簌簌地落着粉末的伊莎贝拉蝶穿行在里拉琴弦间,尖声细细叫喊着为什么有魔鬼又会有上帝,一只小白鸽子如飞梭,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尤克里里中了。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巴勃罗·聂鲁达《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我又一次在狭窄的四壁间漫步……寂静得仿佛消失了一样……
他看到了李斯,穿着黑色的晚礼服,系着白领结,踏着肖斯塔科维奇第二圆舞曲优雅雍容的节拍,在典雅的宫殿里,金碧辉煌的舞池中翩然起舞,他张开的手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因为他的怀中其实空无一人,他的一只手扶着那个虚空的舞伴的肩膀,另一只应该执着舞伴的手,握着一把jīng致的,长得夸张过分的尖刀,锋芒刺目。在一群土人木偶一般的群众之中,他翩跹得像是要离地飞舞的蝴蝶,随手挥舞着尖刀,割开人们的喉咙,cha入人们的胸膛,刀锋过处,鲜血飞溅,像是抛洒的彩带和绚烂的烟火,绽开在空中,开出一串串转瞬即凋谢的玫瑰,白鸽从当中飞过。如同为一场华丽的复仇展开的庆典。
门外传来经由扩音器而失真了的喝令,像是雄浑的和声,轰然的撞击声迎合着打击乐的声音,李斯一边jīng准无误地在一具具横陈的赤红尸体的空隙之间轻盈地落脚,跳着华尔兹,就好像在践踏他的臣民,一边左右摆动着他jīng巧的下颌,蜷曲的头发在玫瑰般的脸颊两侧轻轻摇摆,像是在向不存在的观众们点头示意,他优雅地用手帕擦净刀上的血迹,纤细优美的手指像是在指挥一场盛大的jiāo响,随意地向空中一丢,那带着血的手帕变成白鸽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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