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不休,铺天盖地的黑暗像一头巨大的怪物,吞噬了人间的一切光明与温暖。
他握着枪冲进大雨里,看不清前路,听不到任何声音,不觉得冷,只有克制不住的愤怒伤怀在心里翻滚。
再大的雨也没能挡住他,当他劝说何望放下的时候是那么的容易,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他心中的烈火却无法熄灭。
他只想杀了他们,决绝一枪,毫不留qíng!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向何望咆哮怒吼着要了枪,怎么冲下楼毫无方向地扎进大雨,他只是在夜色里莽撞地前行,有人追上来,抓着他握枪的手,带着他奔入那一场永不停歇的雨。
他以为他此生都不会再为了别人这么悲痛yù绝,他以为他渐渐放下了爱恨qíng仇,可是他放不下,忘不了!
地下室的门被大力地撞开,青年浑身湿透,láng狈不堪,却又像是复仇的夜叉,他举着枪走下去,黑dòngdòng的枪口终于对准了蜷缩在地板上的人。
李子洲被绑在一根牢固的钢管上,他见到沈承瑾的到来,却仿佛对他身上燃烧的仇恨一点也不惊讶。
他毫不退缩地盯着沈承瑾愤怒的眼睛,在枪口之下反而笑了起来。
“杀了我吧,快,开枪,开枪啊!”
青年的恨意到了极致,他从没杀过人,但他不怕杀了李子洲。可是他的手却颤抖个不停,雨水不停地从额头上流下来,他的心里有两道声音,一道叫嚣着让他快点崩了眼前的李子洲,另一道却是何诺的声音。
他瞪着双眼,眼眶中蓄满了雨与泪水,冰冷又滚烫地灼烧他。
一只手从他背后伸过来,稳稳地托住了他拿枪的手。
“一切由你决定。”背后的男人有沉稳的心跳,有在此刻给予他力量的气息与胸膛。他们一起握着枪,对准了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李子洲。
第38章38.
沈承瑾的食指扣在扳机上,只要一用力,他就可以要了李子洲的命。
不管是谁,生命都如此的脆弱可摧,今晚他杀了李子洲,何望一定会完美地处理好所有的后事。
但那根手指三番五次动了又动,沈承瑾却一直没能按下去。
环着他的男人没有催促他,也没有劝说,何望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支撑着他。
这个男人生平第一次让沈承瑾感到安全又安心。
有那么一刹那,沈承瑾绷紧了全身神经,愤怒到了顶点,但那之后,他的手臂力量却突然尽数而卸。
几乎是在他放松肌ròu的瞬间,他手里的枪便被人取走。
“我不能杀他!”他悲恸地紧闭双眼,下一秒便被人揽进了怀里。
他真的想动手,可是他不能。
在他的身体中,何诺始终鲜活而光亮地存活着。他听到何诺对自己说,不要这么做,沈承瑾,不要开枪。那人站在光明之下,闪闪发光而温暖着他冰冷的心脏。
何望把枪收好,他把沈承瑾圈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把他抱着。
男人不断亲吻沈承瑾湿透的头发,冰凉的脸,对沈承瑾说:“好,我们不杀他,我带你回去,这样就够了。”
他把沈承瑾湿掉的衣服脱掉,为他披上手下递上来的gān净外套。而后他把瑟瑟发抖的青年抱起来,听到沈承瑾在自己肩上不断地gān呕。
当何望抱着沈承瑾出去的时候,外边冷风阵阵。他把他抱得很稳,漫长的狂风急雨始终未停,但奇怪的是,男人心中却仿佛有什么随着风雨的冲刷而走。
他竟在这bào烈的雨中感到了莫名的平静,甚至感到一丝解脱。
他把沈承瑾抱进一辆车里,在自己跟进去之前,他突然转过身,对身边的人说:“明天找个地方把他放了。”
手下愣住了,没明白何望在说什么。
“把李子洲放了。”他说,“希望这一次他好自为之,那么我们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如果他和连理还想再搞什么事——告诉他,我们的人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掉他们。”
“可是——”之前说好的计划呢?就这么放了?!那沈少的仇呢?二少的仇呢?
“就这样,放人。”男人不容商量地脱掉自己的湿衣服扔掉,坐进车里,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在手下愕然懵bī的目送中何望自己关了车门。
车从院子的一端绕路开出,沿着别墅的环形车道往主楼开去。
沈承瑾吐了一夜,之后发了一场低烧。
黑暗退去,白天来临,以为不会消停的雨却不知何时消失了踪迹。太阳钻出云层,照耀着雨后的世界,gān净得像从未发生过任何罪恶。
坐在chuáng边的男人用手摸了摸沈承瑾的额头,看到沈承瑾的眼球在眼皮下动了动,他渐渐收起了眼底浓烈的深qíng。
青年渐渐睁开眼睛,听到有人在头顶上对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自己说:“早安,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沈承瑾还没回答,何望便单撑在他的头侧,凝望着他的眼睛说道:“等你退了烧我们就出门。你想去哪里?”
沈承瑾的目光有些涣散,好一会儿,他才集中jīng神,不答反问道:“何望,你真的喜欢我?”
男人停顿了一下,望着他道:“真的。”
青年不解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放了我?”
何望摸着他的耳朵,手指屈着用指背流连过他的脸颊,轻声地说:“我会让你走的,我答应你。我保证。”
“……”青年眨了眨眼,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说“我不相信你”,他说,“好。”
何望的脸上流露出更温qíng的笑意,却并没有感到多意外似的,他问:“想吃东西吗?”
“我没有饿,我再睡一下。”
“嗯。”何望低头在沈承瑾脸上亲了一下,“我出一趟门,晚一点回来。”
沈承瑾问道:“下午骆医生会来吗?”
“我请他过来。”何望站起来,朝沈承瑾笑了一下,“你对他倒是亲近。”
沈承瑾的脸色顿时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但他立刻掩盖了过去:“我睡了。”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何望凝视着沈承瑾,很久后他轻轻地摸了一下沈承瑾的脸:“做个好梦。”
沈承瑾并没有做个好梦。
他一直背负着一条命,何诺的命。他背了太久,太沉,他已经直不起腰勇敢眺望前方。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个人不是因为他而死。
可是又怎么样呢。
他没有感到轻松,不管谁是真凶,何诺仍旧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下午何望还没回来骆辛就过来了。医生开始给沈承瑾检查身体,沈承瑾撩起袖子,在骆辛耳边面无表qíng地说:“明天就行动。”
医生顿了一下,而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劝你。我回去就联络宋知铮,我们会把一切安排好,等你。”
“明天下午……”
隐形摄像头藏在暗处,无声地记录着房内的一切。骆辛在沈承瑾的房间里待得并不算特别久,他离开的时候外出的何望依旧没有出现。
傍晚的时候,何家大少爷终于从外边回到了家。
这一天很好,沈承瑾的毒瘾没发作,夜幕降临后燥热渐渐消散,海风chuī来带着浅浅cháo腥味的清凉,吃晚饭的时候沈承瑾的烧已经退了,晚上吃了不少东西。
谁都没有再提何诺死亡的事qíng,仿佛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存在过误会,仇恨和凌nüè。
故事就此翻篇吧。
吃完了饭,盯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坐在落地玻璃墙下的青年擦了擦嘴,而后抬起头问何望:“去外边散散步?”
何望看了他两秒,而后点着头站了起来:“好。”
被何望抓回来的几个月后之后,沈承瑾终于第一次走出了这栋别墅的大门。外边仍旧是属于这片私人别墅区的地盘,但失去了墙壁的遮挡,仍旧让沈承瑾的心脏加快地跳动。
在渐渐深沉的夜里,唯有一盏盏并不密集的路灯亮着。
私家小路一直通往悬崖边,两人不疾不徐地走着,沐浴着凉风。何望一直抓着沈承瑾的手,和青年十指jiāo扣。
他们就像一对正在jiāo往的恋人,悠闲而自在地走在晴朗的夏夜里,耳朵里jiāo织着起起落落的虫鸣。
“明天我们出门?”沈承瑾停下脚步,转身对何望说,“就明天,何望,我想去看看他。”
风忽然大了起来,chuī散沈承瑾耳边的头发,在昏huáng的光里他眼神的深处有什么闪烁不定。何望站在他面前,凝视着他在风中微眯的眼睛,渐渐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好,明天吃了午饭我带你去墓园。”他拉着沈承瑾的手,把人圈进怀里。沈承瑾愣愣地被一双手越圈越紧,男人蹭着他的头,嘴唇渐渐亲吻他的脖子,在他的肌肤上留下难以忽略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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