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大哭起来,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菲菲冲着她大叫起来: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孩子不明白大人的苦恨,只是被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菲菲一个耳光扇上去。
孩子止住了哭泣,仇恨的盯着母亲,良久,转身便跑。
愣神的菲菲好不容易拉回理智,却早已经在车流中找不到了孩子的身影。
她喊了一声:
“——妮妮!!”
无人回应……
这一夜,柏实只是坐在游乐场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对于父亲以及母亲,他想不出任何可以说的话来。
这一夜,比决定做侯海齐的qíng人还要漫长。
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绝望。
一切都已经完了。
天亮的时候,柏实买了一张票,进了游乐场。想在摩天轮上找到一点思考的感觉——总比麻木的好。
独自一个人走,人却渐渐多起来。
柏实抬高了脖子,看看天,灰蒙蒙的一片。
鲨鱼的气球,摩天轮的旋转,都在身边,物是却人非。
他冷笑一声,无力的坐在冰冷的坐椅上。
“柏实哥哥……”
一个细小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柏实以为自己的脑袋已经空了,但这简直就大错特错。在看见妮妮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的时候千万种疯狂的想法都如同洪水一般涌进他的脑子里。
确实是一些疯狂的想法。
他一笑,摸摸妮妮的头: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妈妈呢?”
妮妮抽抽泣泣:
“妈妈不喜欢妮妮了,妮妮就跑出来了……柏哥哥……5555”
她抓着柏实细细的胳膊撒娇。
柏实被其中一个想法迷惑了。这种迷惑让他呼吸急促却面色苍白。
他微微发抖的手指轻轻摸着她眉毛中的那点痣——和侯海齐一样的痣。
他轻轻的说:
“妮妮想玩过山车吗?”
柏实带妮妮去玩过山车的时候经过了一个气球摊。
“哥哥,我要小金鱼!”妮妮跳着说。
柏实机械的转过头去,对那个摊主说:“两个金鱼……再田上一个鲨鱼吧。”
妮妮从柏实手里接过那三只气球,笑的像朵太阳花。
柏实晃了晃眼神,问她:
“妮妮喜欢金鱼还是喜欢鲨鱼?”
“小金鱼!”妮妮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哥哥和你商量的事qíng,把这个鲨鱼给哥哥好吗?”
柏实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
妮妮犹豫了一会儿,把那只鲨鱼递到他手里。
柏实笑了笑,仰着头,对着那只表面凶神恶煞里面却不过是一团气体的鲨鱼笑了笑。
白色的牙齿和兰色的躯体。
手一松,线抖了一下,那鲨鱼便悠悠的飞了,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飞吧……
柏实低低的说。
当把妮妮的安全带绑上的时候,柏实的脑子里只却盘旋着四个字:
“父债子还”
柏实突然又笑了笑,露出了小小的牙齿。
一开始是很浅的笑,后面却几乎不能控制的大笑。笑的趴在妮妮的身上不停的颤抖。
你们知道什么叫父债子还吗?
你们知道吗?
就是孩子的老爹欠了人家的债,就让这孩子还!
多么疯狂的想法!?
多么疯狂的想法!?
柏实抑制不住的大笑:
原来自己竟然真的爱上侯老板了!就算是他害死自己那个窝囊废老爹,他也不忍心杀他本人而是从他孩子下手……
哈哈哈……
柏实你疯了……你完全疯了……你丧尽天良了你丧尽天良了!!
柏实确实是疯了一样笑。
车也疯了似的滑。
他却始终没有松开妮妮的安全带。
他紧紧的抓着妮妮的手,紧紧的抓着。
直到他和妮妮都平安的下了车。
妮妮喊:
“哥哥抓的妮妮好疼啊!”
柏实说,
对不起……对不起……
低下头来,眼泪滴了一滴,打在妮妮红红的脸上。
对不起……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讨厌妈妈!”
“为什么?”
“她打我!她好凶!”
“……可是她爱你……”
柏实轻轻的牵着她的手,轻轻的说。
柏实身上没钱,只好抄近路去菲菲家。
这次抄的近路却要路过一个建筑工地。建筑工地总是会有吸引孩子目光的东西。
妮妮也是孩子,当然也不例外。
柏实牵着她,恍惚的前进,一个不提防,却被妮妮挣脱了手。
“蚂蚱!有蚂蚱!”
妮妮欢呼的追到一堆细长铁钢圈底下。
柏实慢慢的转过头,无力的喊了一声:“别乱……跑!”
最后那个“跑”字惊叫了出来。
那堆钢圈陡然滑落——
柏实疯了一样扑过去——
“妮妮……”
柏实轻轻的喊。
孩子的脑袋汩汩的淌着血,混合着rǔ白色的脑浆,飞快的流成河……
“妮妮……”
柏实又喊了一遍。
“妮妮妮妮妮妮妮妮!!”
柏实跪在她身边。
孩子的血溅了他一身。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柏实已经喊的没有了力气。
一口血从他喉咙里涌出来。
哇的一声,那些血,竟然和孩子的血混成一团了……
——你看见那只飞翔的鲨鱼了吗?
——什么呀!早破了,挂在树枝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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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实坐在医院安静的长廊里,白晃晃的灯光打在四面,冷冷的死沉。
他冷冷的望着头顶上的那盏日光灯里灰色的小黑点。
大脑一片空白。
真正的空白。
由远而近的凌乱的脚步声,渐渐的传到他的耳朵里,嗡嗡的响。
先是一张女人青色的脸,然后又是一张男人苍白的脸,在他眼里jiāo替的摇晃着。
他眨了眨gān涩的眼睛,想要识别出这些陌生的人究竟是哪些熟悉的人。
他脸笑了笑,笑的有点惨。
他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抓着那个男人的手,用嘴唇摆出两个字:
不是……
可不是什么?
柏实想了想,又放下手。
空dàngdàng的这里和空dàngdàng的自己,不是什么?
小小的身体却蒙了那么的大的一块白布,缓缓的被人从里面推出来。
天气都有些冷了,妮妮穿的那么少,会不会冷?
柏实凌乱的想着,他哆嗦着走过去,想揭开那块碍眼的白布,把妮妮小小的脸露出来,让她透透气。
柏实刚要把手伸向那小小的突起,却被一个青色面孔的女人一把推开:
“滚开!”
滚开……
柏实踉跄一下,僵硬的手指停在半空中。
滚开……
他扭头看向苍白男人的脸,竟然也是呆呆的木然。
大脑却真的是一片空白,连表qíng也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应该是哭还是笑,好象一切都是麻木的梦里面一个让人麻木的镜头,他麻木的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怎么做。
麻木都疼了。
头顶上那盏日光灯上,灰色的小黑点还是那个灰色的小黑点。
外面在下鱼。
所以柏实永远也不喜欢这个城市,因为这里yīn晦的总也不见太阳。
柏实踉跄着出去,雨一点一点的打下来,好象一切都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了。
都已经完了……
就连妮妮葬礼的那一天都在下雨。是那种毛毛雨,很小很小的毛毛雨,连绵的不知道什么是个尽头。
柏实跨进去,却被菲菲疯狂的驱赶。
她被两个人架着口齿不清的漫骂。
柏实呆呆的站在地上,捂着被扇出血的嘴角。
前面妮妮的黑白相片在甜甜的笑。
那些白色的脑浆的影象滑过他的脑海,那些过山车的呼啸滑过脑海,那些游乐场的小金鱼滑过脑海,一切的一切都滑过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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