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补充道:“姒墨一定也很恨我。”
慕仪低头:“云婕妤是否恨陛下臣妾不知,但姒墨确实是不曾恨过陛下。”
姬骞笑道:“对,我忘了,姒墨那样的xing子,本是不会恨人的。”
话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沉默。
慕仪忽然上前,从身后搂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他的背:“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
姬骞闭眼。
“可是你明白的对不对?我并不是不愿意给你生孩子,那避子汤……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合适。”
姬骞没有出声。
“父亲的xing子你也是清楚的。若我当真有孕,这孩子只会成为他的一柄利器,我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有阿瑀,宫中本就有无数人对他虎视眈眈,我要是有了孩子,他的处境就更加堪忧。”她细声细气地解释,心中却知道这些理由他其实早就明白。
“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姬骞的声音十分淡漠,慕仪已经许久没听到他用这样的声音对她讲话了,“这些就是你的全部理由?”
这些当然不是她的全部理由。最重要的那个无非是她即将离开,此时有孕只会增加无谓的麻烦。
她看着他,许久轻声道:“我还担心,我们的孩子不会成为我们喜悦的源头,反而会激化你我家族的矛盾。他是祸患。”
姬骞闻言沉默片刻:“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
殿内一片寂静,连风chuī动帘子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是,本来是这样的。”慕仪忽然笑了,“我本来觉得,此生已经无望,能与你有今日全凭上天垂怜。但我不知道他会垂怜我多久,也许哪一天说收回就收回了。我总是担心,畏惧将来。我从来没想过上天还会给我更多。”
姬骞转身,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美丽的杏眼微红,终是泛起了泪意:“杨宏德去找了我。我都知道了。
“江滢心,还有姒墨……通通都知道了。”
他神qíng微愣。
“我可以相信你吗?”细弱无力的声音,却仿佛拷打一般,每一个字都敲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那一日,姑母弥留之际,她在门外罚跪,当时她也这么问了他一句,而那时候他的回答是……
“可以。”他抱住她,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勒紧自己的身体,从此融入骨血,再不分离,“你信我一回。就这一回。”
将离
据目击证人姜婕妤称,乾德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是她此生过得最玄幻的一天。
将近一年不曾驾幸息瑶宫的陛下突然来了,却不曾临幸妃嫔,而是径直进了那已死了两年的云婕妤的寝殿,紧接着杨宏德杨大人悄然离开,半个时辰后皇后娘娘就被他请了过来。
然后,在皇后娘娘进去没多久,便见他们又出来了,却是……陛下抱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缩在陛下怀中,头朝内,只能隐约看到一点嫣红的脸颊。而陛下明显呼吸不稳,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就抱着娘娘进了煖轿。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煖轿离开,朝长秋宫的方向而去。张美人第一个反应过来,道:“皇后娘娘是进去劝慰的,看这qíng形,成果颇丰……”
姜婕妤瞪她一眼,厉声道:“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出去嚼舌根。若被本宫发现,绝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张美人和周宝林都吓了一跳,忙跪下保证绝对守口如瓶,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训诫了宫人,姜婕妤回头看看蕙轩殿,心头滋味复杂:这两个人竟在那寝殿内……我的天,江滢心会气得从地底爬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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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婕妤的腹诽正是慕仪的想法。想起那天的事qíng,她还是有些无奈。当时自己一点头,姬骞就不管不顾地吻了下来,弄得她气都喘不过来。
这也罢了,他吻着吻着,手也不规矩起来。她对于在江滢心升天之地和他亲热实在是心理压力太大,硬是卯着劲将他推开了。
“在这里像什么话!你松开!”
姬骞眼神迷蒙,皱着眉头盯着半晌,点头:“恩,这里确实不合适。”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我们回家。”
慕仪被他的动作吓到,想到外面还站着一票妾侍立刻有些腿软。要是这么出去被人看到,自己这个女君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啊!
“不行,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姬骞被她吵得有些烦,低头封住她的唇,辗转许久才松开:“你再吵我就当着她们的面这么来。你看我敢不敢。”
慕仪目瞪口呆,刚要再叫就见他眼微眯。这个神qíng她很熟悉,以前每当他威胁她的时候,总是这个表qíng。
他居然是说真的!
于是一贯端庄高华的皇后娘娘第一次这么丢人,当着二十几号人被陛下抱着进了轿子,抬到了椒房殿门口。
然后他当着椒房殿众人的面将已经云鬓散乱的她一路抱进了内室。
后面的部分我只能告诉你,那天晚上傅女史值班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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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姬骞便去上朝了,慕仪前一晚太累,所以睡到了巳时才起。见她起身,玉色便将一直温着的药送了进来。
她半支起身子,瞅着药碗看了许久,淡淡道:“拿走吧。”
玉色微惊,觑她一眼默默将药端走了。瑜珥上前扶着她:“小姐改主意了?”
她不语。
瑜珥看着她,昨夜杨宏德讲那番话时,左右只有她和瑶环侍奉,那番话确实感人,连她听了都有些被打动。
小姐若因此改了主意……
“你说,什么人会放着好好的正主在那儿,反而去找替身?”慕仪忽然道,“我还活鲜鲜地站在他面前,他却宁可对别人好也要那般负我。”
瑜珥愕然。
慕仪笑了笑:“替我理妆吧。”
药是不能继续喝了,姬骞虽然人不在这儿,但她确信只要自己喝了这药,他绝对会知道。
那就这样吧,反正再过不久,她就要走了。
昨晚她演得那么入戏,差点连自己都骗住了。相信这次他不会再怀疑,她一定可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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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二月起,宫中就开始筹备除夕夜宴。皇后和贵妃、惠妃一起cao持,慕仪虽然如今各种懈怠,对这件事却看得要紧,亲力亲为,倒比姬骞还忙碌些。
万黛这两年的脾气越来越坏,排场和妆扮却愈发讲究,慕仪每日面对的都是她那咄咄bī人的艳丽。然而在这些表象掩盖之下,她看到的是万黛心中无边的焦灼,甚至绝望。
“你脸色不太好,要当心身子。”大年三十当天命妇朝拜之后,慕仪对她温和道。
万黛冷冷地瞅着她:“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不像您,家族父兄都可以不管,日子自然轻松自在。”
慕仪对她的讥讽恍如未闻:“你我qíng况不同,要走的路也不同。我的选择你不明白也是自然。”
万黛却嗤笑出声:“有什么不明白的?女人都是这样,面对在意的人,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放弃。”声音低下去,“都是傻子。”
慕仪看着她,眼前这个人她认识了十几年,争斗了十几年,但也许这次离开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下一次再见,或许就是在她的陵寝前。
“你要当心。”她忽然道,“凡事别太冲动,那些往事并不比你的xing命更重要。”
万黛几分错愕地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轻叹口气,慕仪觉得自己果然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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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黛jīng神差,慕仪也好不到哪儿去。连日的忙碌让她觉得自己累得可以像马那样站着睡觉,好几次看着看着名册就趴着睡着了,最后还是被宫人唤醒的。
余紫觞见她这样,便自告奋勇来帮她,结果第二天早上就看着食不下咽的慕仪一脸思索。
“傅母你这么看我gān什么?”慕仪莫名其妙。
余紫觞勾勾手指:“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慕仪心头一突,一个可怕的猜测立刻冒了出来。
不会这么邪乎吧……
余紫觞冰凉的手指搭上她的腕子,半晌之后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慕仪紧张得头皮都在发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现在这种qíng况,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声恭喜,不过……你知道,就是那样。”
慕仪重重地跌回坐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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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姬骞睡着之后,慕仪半撑起身子打量这个睡在她身旁的男人。仔仔细细,就好像她从前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一般,又或者是想透过这张脸去想象那个可能会跟他有半分相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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