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山村_公子恒【上部完结+番外】(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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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祥!”秋儿奔过去,一下子扑倒在沙滩上,抱住那个人哭了。

  林占祥面冲著裏,一动不动,秋儿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知道怀中人是活著的,是有生命有热度的活生生的ròu体,就算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那鼓溜溜的肌ròu也像气球一样弹力十足,泛著棕褐色的油光。

  男人挺年轻的,顶多二十七八岁,一张脸帅得很,放在大学裏就是个酷哥级的校糙,放在社会上就是个穿皮夹克的摩托车bào走族,放在童话中就是个黑盔黑甲的骑士,不知有多少女人会为他流泪。

  可他注定当不了校糙当不了古惑仔当不了骑士了,他是条鱼,拖著滑滑的鱼尾躺在沙滩上,身旁扔著一块装了六个轮子的简陋木板。如果心血来cháo想在附近走一走,就趴在这块板子上,用手撑著地一点一点向前滑……林占祥觉察到有人抱住他,眼睛睁开了一下,又闭上了,什麼表qíng也没有。luǒ露的脊背上热热的,秋儿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上面。

  “我还以为你不在了。” 秋儿说,手心紧紧贴著前面人的皮肤,一寸一寸感受掌下那美好的、温暖的生命流淌之河。这条河随时可能枯竭,也许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也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秋儿慢慢说:“占祥,今天又死了两个。我那时正在烧火做饭,听说这件事以后,我好害怕。我想立刻冲出去,又不敢。我怕躺在那儿的是你,我怕一出去,看到的就是你的脸。”

  “后来我知道不是你,我好高兴,可我又怎麼能高兴得起来。他们和你是一样的啊,占祥,占祥,那两个被活活打死了的,他们和你是一样的。占祥,我总是不踏实,有时半夜睡著睡著就会醒来,然后就再也睡不著了。我想你,想你想得睡不著觉。我不知道哪一天你就会变得同他们一样,一个人孤独地躺在那儿,连眼睛都闭不上……”

  秋儿说不下去了,把整张脸埋在林占祥的背窝裏,qiáng忍著不哭出声。

  林占祥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秋儿说:“占祥,让我抱你吧。抱你一次,再抱你一次……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能让我待在你的身体裏,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

  林占祥还是没动,就像睡著了没听见一样。大石头的yīn影下,秋儿看不到的地方,他紧闭的眼角湿湿的,似乎滑下了一道亮痕。

  秋儿亲著林占祥的背,手顺著他的脊柱摸下去,一直摸进pi股fèng裏。那儿肿肿的,翻开一朵ròu花儿,裏面有点湿。

  秋儿终於忍不住哽咽出来,哭得更伤心了。

  薛逸卿躺在chuáng上,胳膊枕著后脑勺,心不在焉地哼著段西皮,眼睛时不时往窗外瞟一眼。沙滩很安静,远远的海边有一块大石头,石头底下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心爱的小师弟,一个是他鄙视的低等动物。

  不知为什麼,今晚这段《四郎探母》他总唱不完整,老卡壳儿。

  严志新在院子裏坐了一会儿就回屋了,想跟贾清道个歉,让他原谅自己。可是一进门就发现贾清已经睡著了,没脱衣服,蜷著瘦瘦的身子缩在chuáng上,脸颊花花的还带著泪痕。

  严志新的心一下子软了,满腔温柔涌进胸口,走过去爱怜地轻轻摸了摸他的肩膀,把薄被拉上。

  这时他发现贾清怀裏搂著个东西,是那只装鱼石的木头盒子。搂得很紧,严志新试著扯了扯,扯不动。

  他把蜡烛熄了,上chuáng睡觉。可是怎麼也睡不著,脑子裏始终有个想法gān扰他,让他越来越紧张,神经绷得笔直,都快断了。

  辗转了半个小时,他终於忍不住了,从chuáng上坐起来,把贾清拍醒。

  贾清睡意蒙蒙地揉揉眼,发现严志新在黑暗中极其严肃地看著他,吓了一跳:“怎麼了?”

  “阿清。”严志新gāngān地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起了贪心,想把这块石头据为己有,不打算jiāo出去了?”

  贾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支支吾吾:“哪儿的话,谁说的……我……”

  严志新说:“没有吗,那好,”他一把从贾清怀裏抓过盒子:“咱们本来好好的,要去上海玩儿,开开心心过假期。落到了现在的地步,全是这狗niang养的惹的祸。咱们现在就一起去jiāo给梅爷,完事儿了该咋样咋样,卷铺盖走人。”

  “不!”贾清惨叫一声,扑过去抢,严志新不给,他就一口咬在对方胳膊上,留下个血淋淋的牙印。严志新吃痛,手一松,盒子又回到贾清手裏。

  严志新气得浑身发抖:“贾清,你!”

  贾清把盒子藏在身后,瞪著小鹿一样的大眼睛:“不给,我不给!”

  严志新的拳头霍地攥起来,青筋luǒ露。

  “贾清。”严志新狠狠说,“我错看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特殊的,有些小任xing小毛病,但至少是个正直的人。你今天让我大失所望。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贪这种见不得人的小利,连你爷爷的遗嘱都忘在脑后。你对的起自己的良心麼!我严志新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

  贾清的脸更白了,像纸一样:“志新,我……”

  “你他妈闭嘴!”严志新睁著血红的眼,从chuáng上扯起被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甩门走了。

  贾清站在原地,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眼睛一红又哭了。严志新是这世界上真正对他好的人,要是连严志新都不要他了,他就什麼都没了。

  关成章折腾了半天腿间那东西才软下去,浑身燥热。他从腰包裏掏出个创可贴粘在rǔ头上,想了想觉得有点变态,又把它撕了。

  这时门响了两下,关成章赶紧套上背心。严志新从院子裏抱著chuáng被子进来,看到他愣了愣:“成哥,你眼镜呢?”

  关成章苦笑:“碎得太厉害,戴不了了,反正我视力也不是太差,不戴也行。你怎麼来了?”

  严志新的脸臭臭的,闷声闷气说:“没什麼,小事儿。成哥,我今晚住你这儿行吧。”

  关成章笑笑:“咱俩谁跟谁啊。”

  一张chuáng睡两个大男人还是有点儿挤。关成章和严志新背贴背,想著各自的心事,一夜无话。

  21 金根银根

  冷战持续了三四天。

  贾清一到早上就坐在关成章屋外的院子裏眼巴巴等严志新,可严志新不理他,当没看见似的一拐就绕过去了,继续gān自己的事,一句话都没有。

  “这麼心疼他gān脆就跟他和好了,总这麼耗著也不是事儿。说实话,谁没有点儿私心,这种珍宝在外行人眼裏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是个人都得动心。上辈传下来的,现在莫名其妙要拱手让给自己不待见的陌生人,能不犹豫麼。你开导开导就行了。”关成章已经知道发生了什麼,看严志新每天都睡不安稳,眼下黑眼圈越来越青,他这当大哥的也不能袖手旁观。

  摘了眼镜后,关成章更帅了,少了点儿文气,多了点儿跟严志新类似的野气。

  “不行。”严志新认真的说,“成哥,这回比不得平时的小打小闹,不能纵容他。”他看起来疲惫得很,郁郁寡欢。

  贾清每天躺在没有严志新的、黑漆漆的屋子裏,听窗外怒张的涛声,害怕得不敢闭眼。一闭眼,就听见呜呜啊啊的哀嚎,一闭眼,就看见一条流著脓水的鱼,瞪著翻白的死鱼眼看著他,说:救救我……他的人生价值观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他过得再不顺心,总归是在严志新的庇护下健康成长著,无风无雨,没受过什麼挫折。

  经历那天的人鱼事件以后,他突然意识到,世界上还有这麼一些生命,活在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和伤痛中,他们的天空没有太阳,黑夜过去,还是黑夜。

  窗外月光下远远的沙滩上,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向海边那排小屋走去。贾清想象得出他们要去gān啥,可他只能眼睁睁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他感到无助,不是平日在学校总被人欺负的不甘,而是踩在命运的轴轮上、看时间无法阻挡滚滚向前的巨大悲哀。

  这天,贾清还是坐在关成章的门口等严志新。远远过来一个男孩,蹦蹦跳跳的,手裏端著一蒸笼包子。他的目光黯淡了,这已经是阿南第五次给严志新送早饭。

  阿南看到贾清后立刻不跳了,有点害怕地慢慢走上前,脸上露出羞愧的神qíng。

  离贾清还有一两米的时候,他嗖的一下闪过去,飞快进了门,反手又把门关上了。

  严志新正和关成章讨论问题,看到阿南进来,笑了笑,说:“你放在柜子上吧,谢了。”

  阿南心裏乐滋滋的:“不用谢的,我送过来很方便。那个……我不打扰了,我先走了。”犹豫了一下,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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