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一看见贾清,哇的一声哭了,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这位小哥,快去救救我哥,他被困在树林子裏出不来了。”
贾清以前见过这双胞胎兄弟,当时只远远瞥了眼就被严志新拉走了,没细看。第一印象觉得他们都长得很漂亮,但眉眼有点妖,没秋儿那麼正。脑后还扎了条细辫子。
贾清觉得很奇怪:“你没通知村民来帮忙麼,我一个人能gān什麼呢?”
男孩哭著说:“他们都坏,都不愿意帮我,我只能找你了。求你了,去看看我哥罢,他快死了。”
贾清觉得很为难,一方面他对自己没信心,想回去找严志新来一起帮忙,另一方面眼前这男孩哭得很惨,梨花带雨的样子楚楚可怜。
贾清突然想,哪能每次都依赖严志新呢,离了严志新难道自己就不能活了麼。他也是男人,他也有男人的自尊心。於是一咬牙,跟著男孩一起去树林了。
走了很远,穿过错综复杂的裏弄,拐过九曲十八弯的街巷,终於看见一条小土路蜿蜒著向坡上爬去,钻进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裏。
贾清很惊讶:“咦,我在这儿待了这麼久,还不知道村尽头有这麼大一片森林。”然后又暗暗想:不知道从这儿能不能找到出路离开村子?
男孩笑了笑:“小哥整日在南边沿海一块儿活动,当然不知道这麼一个地方。”
一进森林,天光立刻暗下去,太阳被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叶枝杈挡住,一丝儿光都透不进来。偶尔一阵风chuī过,四周呜呜响起一串怪叫,腾腾的烟雾像破布条一样在半空中扯来扯去,yīn气bī人。
贾清只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几百年没打开过的地窖,浑身汗毛刷的炸开,他开始后悔了。
这时走在前方的男孩说:“小哥,这树林子可邪乎了。我们小时候,如果不听话的,娘就会讲很恐怖的故事,全是这林子裏发生的。像什麼吃人的大蟒,黑糊糊的妖怪,还有会法术的huáng鼠láng,变成漂亮的姑娘在半路上出现,冲你招手,如果不小心过去了,就会被它吸光全身的jīng气,变成一架皮包骨头……”
“咳。”贾清受不了了,咳嗽一声打断男孩的话,“你哥在哪儿?”
“就在前面不远。”男孩指了指,“他被一棵断树gān压在下面起不来了。我一个人又抬不动。”
贾清一听是力气活儿,捏了捏自己没几两ròu的胳膊,有点心虚。
这时脚下突然踩到个硬东西,发出哢叽一声,贾清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条绳子拴住脚,头朝下吊在树上来回晃dàng,离地只有十几厘米。他吓得忘了喊,一颗心扑腾扑腾地跳。
男孩急了:“啊呀小哥,你这是中了以前人设在林子裏抓野shòu的圈套了,这可怎麼办。”他抓耳挠腮地围著贾清转了几圈,眼睛一亮,说:“小哥你等等,我家有剪子,我去取了回来帮你割绳子。”说完一溜烟跑了。
贾清一个人被倒吊在树下,等啊等啊,等到天色晚了、树fèng裏最后几道光箭也快消失的时候,男孩还没回来。他又急又怕,再这麼等下去,血液长时间集中在头部,恐怕就要流鼻血了。加上他又怕黑,独自待在这麼个yīn森恐怖的森林裏,等到夜晚真的降临,就算不流鼻血他也会被吓死。
这麼想著,眼泪扑嗒扑嗒就掉出来。“志新!”他喊了两声,四周静悄悄的,没人回应。他试著把腰曲起,伸手去解拴在脚上的绳子,可坚持不了一分钟就腰背酸软,那绳子反而越弄越紧,死死地卡进ròu裏。
他很后悔平时没好好锻炼身体,如果是严志新的话,估计早就轻松解开绳子转体一百八十度跳到地上了吧。
这时脚顶上绳子尽头的树叶裏突然钻出几条滑溜溜的带状物,蠕蠕地沿著绳子向下爬。贾清定睛一看,顿时被吓得半死,那竟然是三条通体艳huáng的蛇,全身倒鳞,缀著一块块铜钱大小的黑斑。其模样之狰狞,连傻子都看得出来一定带著剧毒。
贾清大叫,两只手在空中乱抓,身体像dàng秋千一样晃来晃去。那几条蛇已经爬了一半,吐著嘶嘶的信子快接近他的脚底了,其中一条更是张大嘴,眼看著就要咬下来。贾清想到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在二十出头这最美好的年华,又想到严志新和家中日渐衰老的父母,不禁悲从中生,彻底绝望了。
这时旁边的灌木丛中传出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裏面跳出来,抄著根又粗又长的木棍高高扬起,啪地打中那几条蛇,当即就毙命一条,另两条落到地上蜷成一团翻来滚去。
那人扔了木棍,解开绳子把贾清抱著放在地上,帮他理了理衣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贾清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神智还有些不清,使劲揉了揉眼,才发现那人原来是关成章,正挑著眉看他,说:“你没事儿吧,好险。”
贾清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落在几步开外的两条半死不活的蛇居然一前一后、不死心地又朝这边飞快游过来。贾清的心立刻又吊到嗓子眼儿:“小心!”
关成章飞快地转身,两只空著的大手像铁钳一样去抓两条蛇的七寸,可惜这时森林裏已经是乌漆抹黑一片,未免失了准头,只抓住一条。他拧著蛇提起来,使足了力猛地一甩,蛇身打在老树gān上,只听咯咯几声,一条大脊全散了架,碎成一小节一小节的。
就在关成章对付这条蛇的当儿,另一条顺著他的裤管滑进去,专往他两腿间看不见的地方钻。关成章瞅准它露出来的尾巴使劲一掐,迅速把它从裤子裏扯出来。
那蛇狡猾得要命,在刚露头、还没来得及被人捏住七寸的时候霍地曲起身子,往关成章胳膊上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关成章的神色刷地变了,平时波澜不惊的脸上隐隐显出杀气,他“cao”了声,腾出另一只手,一头一尾揪住蛇的两端,啪啦一声就把它从中间活生生扯成两截,内脏肚肠流了一地。
关成章把碎得稀烂的蛇远远扔出去,从衬衫上飞快撕下一条布紧紧绑住胳膊大动脉,面不改色地从伤口中吸了几口血吐掉,又用随身携带的矿泉水漱了漱口。gān完这些后,他拉住贾清说:“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贾清目睹刚才的一幕,已经呆了,虽然以前就隐隐觉得关成章是笑面虎,可亲眼瞧见他bào戾的样子,还是很不习惯。贾清脑子懵懵地被关成章扯著向前飞奔,直到跨进了秋儿家的大门,他才回过神,一想就觉得后怕,自己这回是闯了大祸了。
秋儿正好送走一个犯了哮喘的女人,看见关成章嘴唇乌青皮肤蜡huáng地冲进来,脸色立刻也变了。他手忙脚乱从几只斗屉裏抓出四五味药,混合磨碎了敷在关成章胳膊伤口的四周,一边揉捏一边轻轻拍打,不一会儿就见一绺黑血从牙dòng裏流出来。
秋儿一边做这些,一边用责怪的语气说:“怎麼跑到那片林子裏去了,我早就告诫过你去不得,那儿地气yīn寒,毒物滋生,长年罩著层瘴气,简直就是天然的毒沼,亏你命大,这回只是遇上了不足岁的小黑钱,要是再大些,你当场就毙命了。尽管如此,你再晚来半刻,就没命了。”
关成章呵呵一笑:“我一向命大。”
这时坐在一旁的贾清已经恨不得挖个坑把头埋进去。
等那股黑血慢慢转红,关成章蜡huáng蜡huáng的脸色也恢复了大半。秋儿又施了几根针,把一种莹润洁白的膏药抹在他人中和太阳xué上,就无大碍了。
“以后千万别再去那儿了。”秋儿顿了一下,“遇到毒物还是小事儿,至少有药可医,要是遇上王家那对双胞胎兄弟,恰好又在他们玩耍的兴头上,就是我也帮不了你们。他们把那片林子当作自己的乐园,常常闲逛的。”
秋儿用很小很小、关成章和贾清听不见的声音嘟囔了句:“他们是魔鬼,是疯子。都疯了,这村子裏的人都疯了。”
另一头,严志新找贾清找得快成了疯子,等二人回到赵叔家,天色已经一片漆黑。
严志新发现关成章脸色有些异常,衬衫也烂了,上面还沾著huánghuáng绿绿的药汁,当下眼神一冷,将他的胳膊一把抓过来,看见上面四个红红的小dòng,就知道他被蛇咬了。
“成哥。”严志新严肃地问,“这怎麼回事儿?”
关成章笑笑:“没什麼,我去东北边儿的林子裏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不小心遇上蛇了。”
“不对。”严志新脸一暗,“不可能,就你的身体素质而言,绝对不会轻易被蛇咬。”他突然想到什麼,两束犀利的目光箭一样she向贾清。
贾清一直紧绷的神经终於断了,哇啦一声哭出来,断断续续讲了来龙去脉。
严志新差点被气死,劈头盖脸骂了贾清一顿,被关成章拦住:“算了算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儿,至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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