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海林不说话,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方才为小霸王打抱不平的男老师。
温瑞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眼神,霸道得厉害,却也实在是帅。已经隔了多少年,可即便是现在,想起来,温瑞仍觉得口gān舌燥。
在那些同龄人觉得最受家长压迫的事qíng上,温海林给予了温瑞绝对的自由和宠爱。温海林对他,永远那麽温柔。从他很小时候起,温海林就习惯搂著他睡觉。温海林总是轻轻地吻他的额头,却从来不靠他太近。现在的温瑞逐渐能了解,温海林为他做著多麽艰难的隐忍。温海林用这不越雷池半步的一吻,表达著自己的渴求,一忍就是十几年。
温瑞没办法不感动。尽管这个男人在其他方面霸道得令人发指。
温瑞到现在还记得,十六岁生日那天,温海林是怎样扶著他的下巴,qiáng迫他与他接吻。他狠狠地贯穿他,温柔又危险地告诉他:“之前是我太纵容你了,温瑞。”在这些方面,温瑞的自由少得有些可怜。
“温瑞?你怎麽了?”温瑞的沈默和俞文婕想象中的欣喜相差甚远,看出了异样的俞文婕不知道温瑞为什麽不高兴。脱离这种畸形的父子关系,难道不是温瑞一直以来的愿望麽?
温瑞揉著鼻梁,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麽。他和温海林之间,亲qíng和爱qíng的界限本就模糊,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俞文婕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但却并不善於揣摩温瑞复杂的心思。她把温瑞当成亲弟弟一样,打心眼里偏袒著,总觉得他是可怜的受害者。她不明白温瑞对温海林复杂的感qíng,因此她不能理解现在温瑞的茫然失措。
温瑞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自bào自弃,大有走一步算一步的架势。俞文婕大学本科学的是会计,她做事很有前瞻xing,最看不惯温瑞这温温吞吞,不见棺材不落泪的xing子。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多说什麽。从温瑞的沈默里,她了解到事qíng或许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复杂,作为一个局外人,她也只能随时准备著,在温瑞失意的时候,给他一些最肤浅的安慰。毕竟能让温瑞伤心或幸福的人都不会是她。
送俞文婕的时候,温海林正好提前从公司回来。两个人在门口照面。俞文婕有些尴尬,倒是温海林和善地对她笑了笑。俞文婕看著他明亮的眼睛,胸口竟像揣了小鹿一般狂跳。她差一点要找回初恋的感觉了,她红著脸叫了一声:“温叔叔。”温海林朝她点头,俞文婕却是怎麽都不敢抬头了。拿著包就往电梯口走。
晚些时候,温瑞收到了俞文婕的短信:我看你还是和你爸凑活著过吧。
温瑞联想到俞文婕离开时磕磕绊绊的滑稽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这个乱放电的老东西!温海林正在厨房给他倒牛奶。温瑞坐在客厅的沙发,转头去看他的背影,觉得心里很踏实。
猫腻29
收养温瑞的时候温海林也才二十一岁。转眼就过了十七年,温海林早过了而立之年。可是岁月却从来没舍得在这个qiáng势的男人身上留下痕迹。他依旧和温瑞初见他时一样,完美得毫无瑕疵。在他面前,任何人都有理由自卑。温瑞低下头去盘弄自己的手指头。以前,他是从来没自卑过的。毕竟,温海林这样宠他,恨不得把世界都送给他。世界上,也只有他敢在温海林审阅文件的时候打扰他。全公司的员工都怕温海林,独独温瑞不怕。他曾经发起横来,把温海林的重要文件全部撕毁了。温海林也只是耐心地教他:“要撕纸,就放进碎纸机,用手撕,要是被割伤了,爸爸会心疼的。”小温瑞坐在他怀里,笑著点头,任由他低头温柔地吻他的脖子。温海林转头就冷淡地责问秘书:“他是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麽?”小温瑞似懂非懂地看顾雅憋红著脸道歉。从此之後,只要温瑞去温海林的办公室做客,凡是重要的文件都会被顾雅小心地锁在柜子里。
温海林是那样地宠温瑞,任他在怀里翻天覆地。他小心地伸出手,好让温瑞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他的掌心里,那样安全。
温瑞从内心深处感激和爱著这样的温海林。
他的自卑来得突如其来。快得连他自己都无法正视。他以为只有他能在温海林身边放肆。他是这样确信自己不可撼动的地位,以至於看到温海林和别人接吻的时候,他有种天地翻覆的痛感。他突然意识到,温海林和他是多麽的不同。这个qiáng势的男人有权有势,还长著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孔。可他呢?温瑞第一次这样冷静地分析自己。他不过是温海林发一时善心,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小玩意儿罢了。除了温海林,他什麽都没有。他像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坐在赌桌面前。温海林的爱是他最贵重也是唯一的筹码。温瑞看著被温海林吻得七荤八素,软声求饶的男孩子。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
温瑞开始惧怕温海林。他害怕这个男人的权势、地位甚至容貌。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太奢侈的东西。他再也不敢在温海林的怀里肆意地撒娇,甚至在chuáng上,他也总是努力保持清醒。他再也不敢放肆地随著自己的感官,或哭或笑。他是那样的自卑,生怕自己在温海林面前出一点点丑,这个值得拥有更好的的男人,就会轻蔑地离开他。
温瑞恐惧地在温海林的怀里患得患失。他开始抗拒,甚至恨他。如果不是温海林先来招惹他,那麽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那样惧怕;如果不是温海林先来招惹他,温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样爱他。
“瑞瑞?”温海林贴耳叫温瑞。他用手臂环著温瑞的肩膀,把温热的牛奶递到他面前。温瑞正失神,被他一喊,整个人都打了个冷战。他太过激烈的反应,远远超出了温海林的意料,手中的牛奶被剧烈颤抖著的肩膀一撞,全部洒到了温瑞的裤子上。温海林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温瑞扣住了头。他怀里的温瑞发著抖,仰著脖子倔qiáng地和他接吻。温海林经不起他的撩拨,搂过温瑞的肩膀,更用力地回吻他。温瑞颤抖著去解他的纽扣,却被温海林抓住了手。他头脑清楚地问他:“怎麽了?”
温瑞闭著眼睛,挣扎著扑过去抽他的皮带。温海林看著他抖得如同得了疟疾的病人,知道这样的热qíng或许源於恐惧。他捉住温瑞的手,温柔地叫他:“瑞瑞!”温瑞猛地清醒过来,他睁大眼睛看著温海林。惊慌的眼神勾得温海林快要发疯。霸道的男人终於禁不住诱惑,他扣住温瑞的後脑勺,不容拒绝地吻他。
两个人纠缠著,直到氧气用尽才 被迫分开。温瑞剧烈地喘息著,他看著温海林神qíng危险地盯著他。
“离我远一点。”温瑞用手背擦著从嘴角溢出的津液,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他,就像赌徒咬著牙齿把最後的砝码推到赌桌的中央。温瑞戒备地看著温海林,不允许他再靠近自己半步。当年那点任xing的xing子,这些年来其实有增无减。只是温瑞忍著不显露罢了。温海林见温瑞像头防备的小shòu,想起他初来温家时乖巧却谨慎的样子。他在心里温柔地笑,几乎要举双手投降:“你别紧张,爸爸不会碰你的。”
温瑞狐疑地看他。温海林终於忍不住笑出来:“但是我得过去帮你换裤子。你打算穿著脏了的裤子睡觉吗?”温瑞坚定地摇头,他不愿意穿脏裤子睡觉。家长无奈地起身给任xing又不合作的孩子拿裤子。温瑞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他。
这一刻的温瑞并没有发觉,纵使这麽多年过去,能在温海林心里兴风作làng的人,始终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能搅得温海林焦头烂额,却又心甘qíng愿地,吃不了兜著走。
第十四章
早上起chuáng的时候,日理万机的家长已经不在家了。温瑞恍惚地盯著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到午饭时间,他才饿得受不了爬起来叫外卖。
吃饭的时候,温瑞随手去翻放在桌上的台历。他看到接下来的一天用黑笔圈了个圈。温瑞想起了这天是什麽日子,顿时觉得食不下咽。
温海林回来的时候,温瑞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他回来了,主动站起来和他搭话:“吃过了吗?”温海林一早就打电话回来告诉温瑞,今天有事要晚一些回来,却没说回不回来吃饭。
温海林把公文包放在玄关上,笑著回答:“吃过了。”他看温瑞的每一个眼神都那样自然,却无时无刻不让温瑞心惊胆战。温瑞害怕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看得久了,是会上瘾的。他不想自己过度投入,闹个无法自拔。
温瑞低头躲避他的目光,他想起来该问些正事。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问温海林:“明天是二十一号,我们要去给他们扫墓吗?”温瑞口中的“他们”正是温海林的父母。他们虽然是名义上的祖孙,却无缘见面。温瑞从小就只认爸爸,从来没有“爷爷”或者“奶奶”的概念,这两个称呼对他而言只是抽象的称谓,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每每提及,温瑞总是用“他们”来替代。或者,温瑞从打心眼里也不是很乐意承认温海林是他的父亲。这样沾染了伦理的关系,会让他们摇摇yù坠的感qíng之间,又裂出一道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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