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那天中午,小陈带着他的一个朋友还有我及刘正的朋友一同搭刘正的那辆破本田车出去,在学校的停车场,我远远地注意到王芳和库克一起走,然后他们来到库克那辆崭新的林肯车旁,库克先走到右边打开车门,王芳进去,库克帮她把车门关上。
“看什么呢高肖华?”小陈坐在车里大声对我嚷。
我回过神,转头,正好看见刘正,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连忙钻进车里,我也进车内,立刻回答“我看那辆车……”。
“那女的也不错啊……”小陈的朋友可能同样看见什么,他笑着对我说。
“什么女的?我怎么没看见?”小陈往窗外瞧。
“瞒漂亮的,侉一个白鬼,瞧那大车,坐咱们几个人还差不多。”小陈朋友回答。
“安啦,人家有HOLE,不能跟人家比啦……”刘正的朋友笑嘻嘻地说。
“BITCH,来美国的BITCH可真多……”小陈大嗓门笑骂。
“小陈,你们坐几号车?我把你们放到哪里呀?”刘正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我往后视镜上看看,不知道刘正是不是在偷瞧我。
我一直尽量躲着王芳,我甚至告诉翔子,如果我们都在家电话由他接听,是王芳就说我不在。翔子回答如果是他的话,他会直接跟王芳讲明白,我回答翔子说:没有如果,你是你,我是我。
我确实不想同王芳谈什么,如果要谈,就一句话:现在我对她没有一点感觉,上chuáng都没兴趣。说了实话,既伤她面子又伤两个人的qíng谊,同在一个系里搞得象敌人一样。说委婉的假话,搞得粘粘呼呼纠缠不清,倒不如这么淡了然后散了,我相信王芳是个聪明的女孩或者说女人。
几天后的下午,王芳说商店里有减价的橙汁,她想多买几桶,要我同她一起去超市帮她拿回来。
从商店里回来,我把东西放在王芳的冰箱前,然后告诉她我想回去了,王芳问我为什么不吃饭,都是现成的,热一下就好,早一点吃了晚饭,我们一起回学校。我确实饿了,更不想回去自己做饭,于是在王芳那里留下。
吃饭的时候,王芳说明天是她的生日,我对她微微一笑,用英文说祝她生日快乐。
“你怎么没有一点表示啊?”王芳埋怨我。
我瞥见丢在一旁的广告传单,随手拿起来递给王芳,说:“你挑一个礼物,我付钱,别太贵。”
“好没qíng调!”
我不说话。
“中国男人就是一点qíng调也没有……”
“美国男人有,是吧?……”嘴里嚼着王芳做得菜,我说话的语气很温和。
“你们不用不服气,论体贴啊làng漫啊,西方男人就是比东方男人qiáng多了……”王芳笑了。
“是呀……”我也笑了:“西方男人花不到二十块钱给女人买个破烂儿,包装纸包得里三层外三层;上车给女人开门进餐馆给女人开门,吃完饭两个人算账时算到四舍五入,他妈的人说那是因为必须尊重妇女……我是不làng漫,跟我出门你花过一分钱嘛?去商店我给你买东西,就是去超市你都等着我付钱,你都成习惯了……”
“你太没意思了,花了一点钱全放在心里,典型中国男人的小心眼儿。你怎么知道人家美国男人不花钱,如果人家想花,人家花得非常大方,如果人家不愿意花,人家直接说,比你们直率多了。”
“哼……”我冷笑:“对,你不是讲哪儿的小BITCH教你说花钱小气,小费留得少的大陆男人不能嫁嘛,你们怎么不学学美国女人自己买衣服自己掏钱,买了JUICE自己扛呢!男人和你们睡觉又不欠你们。”我说着已经站起来。
“我看不起你!高肖华,你是典型那种敢做不敢当的粘呼男人,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实素质不知道有多差,谁离开你不能活……”王芳急了,她说着似乎要哭。
“哼……”我又笑了:“你不用瞧不起我,你去找你瞧得起的,我不耽误你……”我说着掏出钥匙,把王芳前不久给我的门钥匙撤下来,放到桌子上。
王芳那边已经哭出来。
第一次面对女人这么哭,我没敢转身就走,不知道怎么办。
王芳开始抽泣,声音很大。
我走过去对她轻声说别哭了,然后四下里找纸巾盒,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王芳不接,双手捂住脸,开始哇娃痛哭。
我本能的反应是边将王芳搂住,边扳开她的手为她擦眼泪。王芳完全靠在我怀里,但她就是停不住失声的哭泣。
“别哭了,好吗?我说错了,对不起,都是我说错了……听话!咱不哭了,听话!!”我命令她,她哭得让我不知所措。
我劝慰的结果是,王芳要哭得丧失立志,要晕过去。我一点也没感觉有亏欠她的地方,只是突然发现王芳很可怜,有一点心疼她。我紧紧抱住她,抚摸她的长发,用我的手不停得给她擦眼泪,我甚至用嘴唇触碰她的脸颊,说着别哭了,听话,不哭了。王芳在我怀里一点没挣扎。可以说那个时刻,如果王芳bī我娶她我一定会答应她,我对天发誓。
但王芳什么也没说,她停止嚎哭,一直躺在沙发里。我问王芳饭吃完了嘛,她不说话,我把饭菜收拾过去,碗刷好。我又问王芳要不要我陪她,她瞪了我一眼,不再看我。我坐在沙发边上一直注视她,用手将王芳粘在脸上的几根头发拨开缕好,这么坐了十几分钟,她还是不看我,也不说话,我站起来说我走了,王芳闭着眼睛,我转身出了房门。
我在想王芳那么多的眼泪,有多少是为我流的,更有多少是为她自己流的。
二十三
翔子自从去街头画画,回来的时间就很晚,常常在我之后回家,而且越来越晚。开始去那几天,翔子很兴奋,回来给我讲很多见闻,告诉我他当天赚了多少钱,犯过什么傻,后来渐渐就不说了,只是讲有的时候晚上生意特别好,应该再晚点回来,但第二天还要上课,困得不行了。我嘱咐他半夜从地铁站往家走小心点,翔子说他扛着凳子,拿个画板,猜测劫匪不敢轻易动他。
我要准备资格考试,每天看从刘正那里要来的复习材料。与同在美国混日子的大学同学打电话聊天,知道人家很多学校写篇论文就过了,根本不考试,我说我gān脆转学算了。等我放下电话,翔子问我:你真要转学?我回答:瞎说说,有些牛B的学校不但笔试还要口试呢,过不了真就给踢出去。翔子微微一笑。
天已经非常热了,翔子说画画的人越来越多,也挺累的,坐在马路边上根本没时间写作业,回家了就想睡觉,第二天还要上课。翔子说晚上坐在时代广场那里很有意思,抱怨我从来不陪他呆一次,不够意思。
星期四,我到42街取工资,然后往翔子画画的地方走去。远远的我看见翔子正和一个顾客说话。
“THAT STILL DOESN’T LOOK LIKE ME。”一个老女人一边摇头一边用演唱宗教音乐的嗓音说话。
“YEAH,IT’S LIKE YOU。”翔子小声低估,又将画板转过来仔细看着。
女人继续摇头:“NO,NOT AT ALL。I AM UPSET。”
“I THINK IT’S LIKE YOU。”志翔用他的英文争辩。
女人依然摇头。“ANYWAY……”
“OK。I DRAW OTHER PICTURE FOR YOU。OK?”翔子说着将画撤下来,看样子准备处理掉。
“I DON’T THINK IT’S AN IDEA。 I’VE REALLY GOT TO GO NOW。I HAVE TO GET BACK TO WORK。”女人不摇头了,改点着头争辩了。
翔子似乎无可奈何,他抬头,看见我过来,笑得阳光灿烂的。
“怎么了?”我问。
“傻B想讹一张画呗,算了,给她吧。”翔子回答。
“不给她,我跟她说。你们讲好多少钱?”
“二十。”
我立刻转头对那女人一笑:“MADAM。SORRY ABOUT THAT。WE WORK TOGETHER。”我说着一指翔子,我告诉那女人给她打两块钱的折扣,她说不行,然后从钱包里掏出10块钱递给我,我说我们折中,让她这次给我15块钱,下次如果她再来画,我们只要她10块钱。老太太给了我20块,我找她五块,她拿着画高高兴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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