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就是那样饥肠辘辘地看着帝克在吃喝,看着那些头疼的试题,心里骂着丫真变态,估计和女人上chuáng时更变态,肯定他把女朋友绑起来臭揍一顿就心理满足了。
从学校里出来是12点,半夜里地铁的运行时间和白天完全不一样,所以做了两个半小时才到的家。深夜,皇后区里一段几乎没有黑人和西班牙人出没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好,没人总比有人好。我深呼吸,空气里没有冬季北京深夜烟熏的气味,可也不是清新的感觉,好象某种我形容不出的、或者说总是陌生的味道。
快到家了,我加快步伐,想着冰箱里还有什么剩饭,想着钻进翔子温暖的被窝儿。在侯太太巴掌大的小花坛旁边,一个身影站了起来……我更快地走甚至跑了几步,当时我真的心猛跳一下,因为惊讶、一丝恐慌,或者还有……难以置信。
“怎么站这里?”我瞪着眼睛问
“……”翔子满脸疲惫地,带着木然又欣慰的表qíng看我,没立刻回答。“……你上哪儿去了?我……”翔子的声音低沉甚至沙哑,一只手里还掐着烟头。
“你在外面等多长时间了?”我打断他问。
“我出来好几次,为什么这时候才回来?我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你去……”他说着脸色和缓了,甚至带点笑意。
我没笑,因为我qíng绪在波动中,我就想着象个女人似的扑到翔子怀里,或者把翔子搂到我怀里也行。但我做的动作是已经拉着他的一只手,没想到翔子的手握我握得更紧。深夜里路灯下,我们片刻……深qíng?深qíng地凝视对方,是深qíng这两个字,我不认为自己判断失误。我语言能力有限,找不到更贴切有力的形容词去描绘戴晓翔看我的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只是在他的注视下,我心慌又气短,我羞涩又兴奋,我想立刻跪下来为他做,想立刻扒了衣服上他。
可惜凝视之后我们既没有热qíng地拥抱接吻,更没有宽衣解带。进屋后,翔子帮我热饭,陪着我吃饱了,然后我们商量着一人养个手机至少是个寻呼机,关键时刻能够相互知道对方是不是还在人间喘气。
就寝的时间我们终于做了。翔子并没有表现出同往常不一样的兴奋,然而我有,所以我开动脑筋,在让他满足之前,开口要求他为我口jiāo。翔子避开前端用舌头很敷衍地侧面舔两下,又用上他的手。我把翔子放倒,试探一些从前没敢试探的动作,翔子有拒绝的意思,他不满地喊出华子和肖华四个字。在我凝视翔子后,明显他放弃了些抗拒,但很快他不但抵抗还对我反扑过来。
我没有挣扎拒绝的动作,不是我期待着他那样做,而是想对翔子表达一种感受:此时此刻我愿意尝试任何方式,只要是同他戴晓翔在一起。不过翔子最终也放弃了。他开始亲我,非常热qíng疯狂地亲吻我,由上而下,由头到脚……激qíng过后,翔子面带微笑亲我的嘴唇,然后搂着我静静躺着。
是翔子先入睡的,我在胡思乱想。我琢磨着就为了能和戴晓翔这么一起睡觉,我能够尝试某种生活方式,我愿意承认自己原本不想承认的东西,真的,我认命了。但前题应该是他戴晓翔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他有,也许没我那么qiáng烈,但一定有。我做出以上判断。
三十四
翔子开心地告诉我有人找他画画。具体解释就是早年混在美国的中国画家在一些商业区或者jiāo通要道开了些小店铺,给过往的行人画些廉价的肖像。他们接的活儿太多,根本画不过来,特别是从11月到12月25号以前。他们于是在街头寻找如翔子老方这样的人。
对翔子来说那是旱涝保收的工作,不用去外面风餐露宿,只要拼命在家画,钱就滚滚而来。有一次老方和我抽烟时闲聊,他开玩笑般地讲:别说女人长得漂亮就什么都有了,男人长的好也一样,你看帅哥,马克他们给他的活儿又多又好,而且价格还高。谁让人家小模样帅呢。
当我同翔子谈起老方时,翔子说老方有家有孩子年龄又那么大,比他艰难,所以他还替老方向马克他们多要些画,或者把自己的画匀给老方些。我问翔子为什么马克不愿意多给老方画儿而且付的钱少,翔子说那是因为老方的画儿笔触太明显,很多客人不喜欢,而且有时画不象。客人要退货,马克他们只能修改,很耽误时间。
老方全凭着人开朗脸皮厚才和马克他们混得这么熟。
说到这里,我对正在画画的翔子脸上亲了一口。
“gān什么你?”他瞪我。
“喜欢你呗。”我反瞪他一眼。
进入12月份,翔子就像一部绘画机器。彩色粉笔肖像30块钱一颗人头,有时翔子几乎一天不吃不喝地画十几个脑袋。
晚上吃饭时我让翔子拿酱油,他把酱油瓶子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你丫除了画画还能gān什么?”我骂了翔子一句。
“啊,手太疼了。”翔子叫唤着。
“手怎么了?”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他的手。太让我震惊了,不是什么裂开的血口子之类的,而是有的手指肚上皮全磨掉了,又粉又红的ròu就那么露着。戴晓翔老说他腰酸背疼的,怎么就没对我说他的手呢。我第一感觉是心揪着那么疼,第二是怨恨自己,我们在一起生活还在chuáng上滚,我心粗地竟没注意过。“怎么会搞成这样?”我问。
“一边画一边要用手擦颜色,最近画得太多了。”他回答。
自从我发现了翔子的烂手之后,他就什么都不gān了,裤腰带都等我来给他解,就像电影里的何宝荣。我问翔子上完厕所要不要我给他擦屁股,他抬起蹄子狠踹我一脚。
我第二天从杰森那里偷……,不对,是顺来两盒塑胶手套。我看着翔子画完脱掉手套时直吸凉气直呻吟,好不容易全部翻过来拽下的手套前端竟然也被染上颜色,只不过色彩单一,粉红的。我说戴晓翔你掉钱眼儿里了,这么发疯地挣钱,他回答如今他已经成为金钱的奴隶,拜金主义者,都是高肖华给他带坏的。
从圣诞节到新年,老板休假,我自然是能取巧就取巧,能偷懒就偷懒。中国同学的家庭聚会我基本上给推了,因为翔子说他不会去,我也自然不去。我和翔子开始在纽约到处跑,找没玩儿过的地方去试试。后来我们发现大都市纽约可以灯红酒绿或者附庸风雅的地方太多了,然而我们去不了,因为我们舍不得花钱。特别是戴晓翔的钱,他一要花钱,我就克制不住想起那翻过来后看着让人心揪的手套。
虽然真正的纽约生活我们无法享受,更不要说融入,但青chūn还是我们的,快乐也是我们的,幸福一样伴随我们。
比如乘坐地铁。我们刚刚划过磁卡,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我们飞奔着跑下楼梯,急驶的列车带来一阵yīn风抚过我们的脸,我看见翔子一头乌黑、俏皮的短发chuī得竖起来。这进站的正好是我们要乘作的E号列车,就在车长关门的一刹那,我用手把住预合的两扇门,灵巧地一侧身,翔子飞速跟进,我们挤进车厢。
我和翔子得意地相视一笑。
车厢里乘客很少,除了一个中年模样的非洲裔男人,便是个衣裳肮脏,浑身散发着由于常年不洗澡而产生奇怪气味的无家可归者,他侧卧在长椅上酣睡,地下放着一个破烂的塑料提包。
如果是一年前,我厌恶这样的气氛,因为我首先对这些无家可归者有偏见,不仅仅因为他们身上的臭味。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无家可归。在纽约,那么多以各种方式逃离自己的祖国,不惜献出一生的积蓄,负债累累,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奔向这个号称自由国度的人们,无论是南美人,东南亚人,或者中国人,他们都能自食其力地生存下来,为什么这些美国人不行。其次,那中年人也使我恐慌。纽约的治安状况固然使人恐惧,更重要的是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心理使人完全没有安全感。
然而一年以后,我很惬意地和翔子坐在车厢里,不再多虑我根本搞不清楚的复杂社会问题,仅仅感受着一个真实自然的场景,一个我熟悉的纽约地铁,一个已经属于了我们的城市,虽然有点一厢qíng愿。
渐渐车里人多了起来。我对翔子说:咱们往后走去别的车厢,你走过嘛?翔子微微摇头。于是我们离开座位,我拉开两节车厢之间连接的门,立刻一股冷风chuī了进来。我一条腿已经迈出车厢,踏在狭窄的连接处,一只手去开另一车厢的门。翔子跟在我后面,就这样象老黑似的一连换了三四个车厢。
“哈哈,真好玩儿,还挺刺激的。”翔子笑着说。
下了车,地铁站里有黑人在击鼓买艺,在我听来根本是噪音。翔子走过去往盒子里放了一块钱,那哥们儿对翔子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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