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起去吧。”
“他准备在你这里住多久?”
“我不知道。我也没问他。”
沉默了一阵,王芳说:“高肖华,你看这样好了,你把你那个屋子租给他,你就住我这里吧。”
“咱们这个叫做‘确定恋爱关系’?”我逗王芳。
“你不愿意确定吗?”她问我。
我笑了,不置可否。回答:“房子租谁也不能租翔子,我没法儿向他要房租。”
“怎么不可以要?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你兄弟姐妹过来住你这里,你能向他们要房租?”我反问王芳。
“老中这套真是没意思,想要钱还不好意思张口。”
我挺讨厌王芳说什么老中老中的,就好象她已经很老外了。
我们虽然搂在一起,但谁也没看谁,似乎各有心事。只听王芳说道:“咱们这样算什么呢?你究竟怎样想的?”
我知道她想听什么,但我说不出来,所以选择沉默。
“你喜欢我吗?”她又问。
“不喜欢还能和你在一起?想抽身都没退路了。”我回答她,有逗她开心的用意,也惊讶于王芳这样的女人竟脱不了那个俗。
我听见王芳低低的笑声。
第二天上午,我先打电话到我的住处,告诉翔子过一会儿王芳也过来,我们一起出去买东西。翔子回答“好啊”,可听语气不是太高兴。不过事qíng进展得一切顺利,大家都过了愉快的一天,唯一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王芳和翔子他们对相互的评价都不是太高。翔子嘲笑我对大龄妇女总是qíng有独钟,王芳说翔子给她感觉拿姿作态,还喜欢装嫩。不明白翔子原来是怎么征服那些女人的。
十三
又是新的一年了,我每天依然上课,做作业,在机房值班。我已经和系里的几个教授都谈过了,我自己最希望选刘正的老板做导师,对他做的东西比较感兴趣,但那年似乎教授的钱都很少,我眼见着那个和我一起入学的俄国妞已经确定了老板,从马来西亚来的大姐跟了库克,却没有一个教授能回我个准话。
王芳说她去找库克谈一谈,因为库克明年依然管招生,让他想办法给我找活gān,接着挣那份助教的钱。我回绝了,我告诉她如果落到那一步,我转学。有时我感觉王芳挺傻的,为什么不懂得避嫌,让我心理舒服。或者根本就是我傻,不知道她是真在意我们的关系还是也逢场作戏。
我忙自己的事,也顾不上照顾翔子。他起初每天到外面转,拍照片洗照片乐在其中,后来我发现他很少出去了,有时候我回来看见他买的菜做的饭,还说我可以装饭盒,带着晚上去学校里吃。有时我下午四点回家,发现他还在被窝里没起来呢。
徐勇见多识广,他告诉我翔子的身份问题太好解决了,有钱就行。我给中国城的律师逐一打电话,最后选了三个,让翔子去和他们谈。他说他希望我和他一起过去,因为我的经验总比他丰富些。
有个姓郭的律师,他让翔子马上找语言学校并且jiāo钱注册,他那边为翔子找一个经济担保人。此人很有一套,他一方面用不容质疑的口气让我们感觉他很专业,另一方面qiáng调自己也是早年大陆出来的留学生,知道如何帮我们。最后翔子决定在他那里jiāo钱,即使他的律师费比别人还高。
去语言学校注册也是我和翔子一起去的,他说让我帮他参谋,看看哪所学校比较好。我猜测翔子对未来有些畏惧,隐约感觉他对我有某种信任或者说依赖。
中国新年快到了,老鲁家举办派对,我在店里定了两个大的比萨饼,然后拉翔子一起去,他一边走一边说都是不熟悉的人,不想凑热闹。来纽约一个多月,翔子似乎又如从前一样的内向。
那天王芳穿了一件中式的紧身红色小褂,头发梳起来,显得完全不同于其他不修边幅的中国太太们而鹤立jī群。因为我从来不愿意在学校里特别是中国人之间公开我和王芳的关系,所以越是这种场合我越和她保持距离。那天,我总是不自觉地对她保持关注。王芳手里拿着盘子,里面装着两个包子,她走到我跟前,轻声说:“你不是爱吃包子嘛,老李爱人做的,味道瞒好。”
我微笑着看了王芳一眼,她将盘子里的包子全部放到我的盘中。我用叉子指着一块牛ròu,说:“这个真辣。”
王芳叉起我盘子中的牛ròu偿了一口,说:“不错啊,曲小红,这个牛ròu是你做得吗?味道很好哎。”王芳对众人大声叫着。
准备回家时,王芳对老鲁和他爱人说,让他们放心,高肖华送她回家。
我猜测王芳是有目的如此表现。
派对上,翔子很少同其他人说话,倒是大家都很礼帽地关照他,与他闲聊。老鲁爱人总捧着翔子,她说她家小孩很喜欢画画,请翔子当她们的老师。翔子笑着回答,他的水平太臭教不了小孩,怕误人子弟。后来我看翔子一直同徐勇聊天,似乎还算投机。
派对散了以后,我、翔子、王芳在夜深人静的路上走着,王芳qíng绪最好,她一边抱住我的胳膊靠在我身上,一边问翔子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下一步打算如何。翔子回答感觉很好,很适应,下一步看看再说。
快走到岔路口,翔子说他左拐了,笑着说让我们睡个好觉。我目送翔子的背影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酸。我送王芳到了家,然后告诉她我今晚还是回那边,因为感觉翔子qíng绪不对,跟他聊聊。王芳说她也觉得翔子不太高兴,还嘱咐我回去的路上千万小心。
我看着王芳娇小的样子,忍不住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
回到家,翔子已经睡下了,看见我他很吃惊,还以为我要取什么东西。
我坐到chuáng上,笑着问翔子:“你丫没事儿吧?”
“我什么事儿?”翔子被我问的发愣。
“你和徐勇聊什么呢?我看你后来一直绷着脸。”
“今晚这火大了!……”翔子喊了一句。如果王芳看见此时的戴晓翔,绝对不会认为他装腔作势:“那几个老娘们跟苍蝇似的踪着我jiāo她们的小孩儿画画……”
“这不是你赚钱的机会嘛……”我反驳。
“这毛儿八分的我不赚,可以了吧?”
我笑笑,没说什么。
“徐勇跟我说,律师告诉咱们找担保人这些话都是骗人的,他们就是搞一张假的担保书骗移民局。”
“我也是那么猜的,你想,就这么点律师费,他们找担保人?他要付钱给人家,怎么可能呢……”
“你什么都明白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这不是让人活坑嘛。”翔子说话时眼睛都瞪起来了,似乎对我很有怨气。
“那点钱还算坑?给咱弄张担保书,给移民局递材料,写信,这就可以啦,万一签证被拒了还退你一半的钱……”
“那个假担保书到了移民局,人家看不出来?查出来肯定驱逐出境,也许算犯罪进监狱呢!”
“咱们现在冒得就是这个险,下得就是这个赌注……”我开始还耐着xing子和翔子吵,可越说越生气:“那你说还有什么好的办法?这他妈的……你又想有身份又想合法,你说个办法?” 看翔子没说话一副倒霉样,我缓和了语气劝他:“你想想,那律师成天就gān这种事qíng,没把握他能做嘛?……”
“你不是说白纸黑字上写着,所有材料都是我提供的,他又不担责任……”
“他有一桩被揪出来,他还敢做下一桩嘛?他不想要律师执着了?说明从前就没出过事儿……”
“嗨,反正到时候出事儿的是我,又不是你……”翔子低声说了一句。
“……”我感觉真的被他气火了:“翔子……你说这话太过分了,看着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他妈爱怎么著怎么著!!”我骂完就离开了房间,回到王芳那里。
十四
那天似乎所有的事qíng都很邪门,我记得自己低头猛走,心里想着戴晓翔从前绝对不是腻腻味味,喜欢埋怨朋友的人,难道来了美国人全变了?我这么边走边想,完全忘记了此时是夜里11点半,自己正走在哈林区某危险地段的街区内。
我突然听见后面传来很有当地特色的声音,他在问我晚上好。我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殊人才,所以尽管平时有多少心理准备,而且有过一次被人跟踪的经历,但关键的那个刹那和所有人一样做出愚蠢的反应,我停下来,转身张望。
真够黑的,我是说夜色黑,那人穿的黑,脸色更黑,黑铁塔般的背景内,就看见两点眼白和一排雪白的牙齿。不知道为什么,或许看见他手里没有抄家伙,我本能的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个能把他脑袋敲个窟窿的东西。事后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那种北京人常说的够生,通俗了讲是够愣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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