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忽然开口道,“放过他,行么?”
液晶屏幕上放映着好莱坞大片,汽车爆炸时带起冲天的火龙,咆哮声掩盖了苏文小声的哀求。
苏文以为杜杰没听见,可是抬头时,却见对方转过了身,面无表qíng地盯着自己。
两人对视许久。苏文又问,“行么?”
杜杰开口,漠然道,“我是商人,一切朝盈利看齐。”
苏文略带哀求,“他曾经在我最难的时候帮过我。我学费不够,都是他帮我垫上。我生病,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回去陪我。你别生气,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我和他没有关系了,但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这么被折腾,我难受。”
杜杰深呼吸,闭了闭眼睛,道,“你是你,我是我。他对你的好,并不能抵消他对我这两次三番的挑衅。”说毕,杜杰讽刺地笑了笑,“你以为那些揭竿起义的大英雄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解救百姓于水火?人在某些事qíng上是很相似的,他们和我一样,只是为了利益而已。同样的,现在我对付王氏,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利益。”
苏文想反驳,却发现杜杰说的都对,他根本没有反驳的立场,和资格。
翌日,一条新闻,占据财经报的大部分版面,著名书画家王锦雄心肌梗塞,于凌晨bào毙半山豪宅中,王氏百年基业风雨飘摇,将终归何处?
苏文在办公室猛灌了三杯咖啡,抖索着抽了根烟。
往事俱成云烟,那为什么现在还会难受呢?苏文皱着眉,面前那份chūn季企划案一个字也未能入眼。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正裹着被子,烤着暖气片,王子卿坐在一边,纸笔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切宁静而又和谐。往昔的画面仿佛碎成了千万片,镶嵌在苏文心脏的各个角落里,这一时间碎片被连根拔起,拼凑出当日熟悉的场景,却不复温馨,只余生涩的疼。
疼归疼,不忍归不忍,现实里,疼完了,回忆结束了,一根烟燃到尽头,还得继续批方案。
欧亚靠在门框上,看着苏文捻息烟头的姿势,笑道,“挺有那么点味道的嘛。”
苏文闻声抬头,见识欧亚,狠狠剜对方一眼。
欧亚一脸被辜负的不满,坐到沙发上翘起腿道,“你就这态度?青天大老爷我可是来为你们收拾烂摊子的啊。”
苏文从面前厚厚的文书中抽出一份合同糙案,甩在桌上道,“糙拟的方案,你看看成不?我们这边工程的确监督有误,但对赵建国那事实在是防不胜防,你从轻处罚。”
欧亚走到近前翻开看。苏文仰头问道,“你亲自来拿?秘书人呢?”
欧亚翘起嘴角,朝苏文眨了眨眼睛,“想你了呗。”
苏文实在没心思商谈赔偿事宜,将欧亚赶去了郑吴雨办公室,做梦似的继续看眼前的企划案。
面前的企划案创意不错,却做得十分潦糙。苏文不是圣人,但凡领导者,有烦心事时总是容易迁怒。苏文深深了解这一点,gān脆将企划案甩了,等心qíng平静时再看。又一个人愣了许久,才想起今天还没打电话给季海。
苏文觉得肚子饿。奇怪,这一天,明明没有忙什么公事,却饿得胃部抽搐。以往忙到没空吃饭的时候很多,从没有一天,像现在这么饿。
季海很快接起了电话,依旧是那般无波无澜,自从伍方死后,她就像没认识过那人一样,除了腹中的孩子,半个月以来,她连上坟都没有过。“哥。”
“恩,”苏文走到窗边,看着阳光下的街道,问出每日必念的那句,“身体怎么样?”
季海无奈道,“我是怀孕,不是得绝症。”
苏文浅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跟她说话,心里的烦躁便似被被风chuī起的鹅毛般,越飘越远。他看了看手表,道,“晚上去我那吃饭,我去接你?”
季海温柔答“好”。苏文挂了电话,这才安心地继续批注那长篇大幅的企划案,纸笔沙沙声响,依稀是当年的模样。
75、成长的烦恼-2 …
杜杰每日窝在小公寓里,大奔的使用权落在苏文手上。每日忙着工地公司和公寓,三点一线的苏文,立马瘦了一大圈。原本磅礴的美林湖剧院,此刻像块大黑钵,颓丧地倒扣在地面,冷风chuī过时,带起若有若无的焦味。苏文拨了好几次刘海,却总是在下一秒继续被刺眼睛,gān脆放弃,心想着有空得去理个清慡的头发。
郑吴雨火红的保时捷停在工地边,很快被覆上一层飞灰。
由于开盘的意外,郑吴雨带着苏文立即修改了后面几期的方案,联合创源的众员工商讨对策。一时间,大家都是风尘仆仆,连杜博彦都不得不亲临现场,视察指挥。
苏文在简易的施工棚里给杜博彦煮茶,杜博彦拿着后期的企划案,戴着无框的眼睛看着,颇有现世诸葛亮的意味。
杜博彦放下企划案,看着苏文的侧影,道,“杜杰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叔叔,不用担心。”苏文这才想起,似乎自从杜杰受伤,他家里还未有人去探望过。苏文试探地问道,“要不叔叔今晚去我们那,看看他?”
杜博彦拿起企划案继续看,瞟都不瞟苏文一眼,道,“不用了。”
苏文怔住,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怅然,只是这么定定地站了许久。杜博彦头也不抬地道,“没死就好,不用那么宠他,他长这么大,这次伤得算轻的。”
苏文给杜博彦烫好茶,径自出门,用力吸一口带着焦土味的冷风。郑吴雨携着一身的灰尘踱到苏文身旁,摸了摸他脑袋,道,“下班了我跟你走。”
苏文看向老总。
郑吴雨眨了眨吊起的丹凤眼道,“去看看你金屋里那只受伤的娇。”
杜博彦走的时候,特地去苏文的临时办公室打招呼。他身后,许慈,大马,小C,苏文认识的、不认识的,跟了长长的一队人。苏文瞠目结舌地目送了杜博彦,就见老总靠着门框“啧啧”道,“这阵仗,算是承认你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了?”
苏文一支笔扔过去,被郑吴雨敏捷地避开。苏文不满道,“杜杰叫我‘郎君’!你注意了,是郎君!”
郑吴雨哈哈大笑。过了会,小秘书通知说欧局长到,于是俩人作恭敬状去工地口迎接。
欧亚只带了一个助理,那助理一见就是一副温吞老实样。苏文心知欧亚有心放他们一马,这算是美林湖火灾的前期调查,遂先一步带着他们去火灾后的现场,郑吴雨则去后方安排嫁祸事宜,俩人眼神一来一去,在空气中达成共识,好不默契。欧亚调侃道,“总算有点助理的样了。”
苏文转头问道,“怎么说?难不成以前我就是摆设?”
郑吴雨正好赶上他们的步子,就见欧亚搂住身边那老实小伙子的肩膀道,“当助理就得像我们小陈这样。办得了正事,上得了酒桌,对得起老板娘,打得过小三。”
苏文道,“我没老板娘,更不存在小三之说。如果非要说小三的话……”苏文摸着下巴,盯紧欧亚看,看得欧亚毛骨悚然。
欧亚立马摆手道,“看房子看房子。哎呦!”他吓了一大跳,“给烧成这样了?!跟只大乌guī似的!”
郑吴雨面无表qíng地走到欧亚另一边,资料递过去道,“我都准备好了,喏,这是王氏当时进这批货的所有证据,你回去加把劲撇清点,跟我和杜杰没关系。”
苏文忽然一把夺过资料,惊诧道,“这资料什么时候来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郑吴雨淡淡瞟了苏文一眼,道,“我背着你弄的,怎么着?我应该向你汇报?”
苏文赫然瞪大眼睛,握紧资料喘息不停。欧亚顿时心软,拍了拍苏文肩膀道,“这事总得有人扛,难不成你让杜杰去?”
苏文抖了抖嘴唇,半晌才道,“总……总还有办法的,再想想……想想别的法子不行吗?”
欧亚叹气,qiáng硬地从苏文手中,把资料一点点抽走。
苏文恍然回神,お稥“子卿……子卿当时和我们签约的资料,都在创源那里……是杜杰?”
郑吴雨沉默。欧亚看了苏文一眼,拣出几张纸递给自己助理让他记录,自己则走上前抱了抱苏文,跟哥哥抱弟弟的姿势一般,附在他耳边说,“别想太多。”
苏文木然地点头。
诸事妥当,欧亚满意地带走厚厚一叠资料复印件,有真有假。他是打心底里佩服杜杰,嫁祸的事qíng他见过的多的是,唯独嫁祸得这么彻底的,他没见过。
晚间,郑吴雨把车丢在工地,跟着苏文上了那辆大奔。从他发动汽车的粗bào动作来看,郑吴雨知道苏文在生气。共事许久,又存了刻意观察的心思,他还是了解苏文的。这人一旦生气了,尽对死物发脾气。比如现在看他扭钥匙的那力度,郑吴雨不怀疑,苏文正把钥匙当成了杜杰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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