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知道他的意思,最近已经有家长质疑英语培训的收费标准、外籍教师的从业资格之类问题,并反映到教育局,他们正应付上级机关的调查,确实不想在这个时侯再卷入不相gān的新闻之中。
“很抱歉,王校长,我也不想给学校带来麻烦,我辞职好了。”
培训中心人员流动xing不小,又请了外籍教师,一向并没有严格执行那些劳动政策,任苒签的工作合同有着长达半年的试用期,福利通通不完备。只是她当时并不计较待遇,现在辞职手续当然办得十分简单迅速。她跟满心不解的同事打了个招呼,便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突然丢掉这份工作,她并不算特别烦恼,可是想到接下来要面临的一系列的问题,令任苒不能不一筹莫展。
不知道那些记者从哪里弄到她的手机号码,她又接到两个要求采访的电话,不得不重复着,“不,目前不接受任何采访。”
等第二天电话再响起时,她几乎想跟过去一样索xing关机图个清静,可拿出来一看,是正在北京出差的田君培打来的。
“小苒,现在方便讲话吗?”
她苦笑一声,“方便,我昨天已经辞职了。”
田君培沉默了一下,“我看我们需要当面好好谈谈,我坐今天正午的车回来,大概六点到,我过来找你。”
第二十二章
如果不是郑悦悦打来电话,意味深长地提醒在北京出差的田君培接收邮件,他根本没留意到报纸里证券版面上以花边新闻姿态出现的报道。
打开邮件的附件,他的头一个反应是有人与任苒同名同姓,然而看到与亿鑫联系在一起的报道之后,他知道,任苒是事件的主角无疑了。
他没想到,他竟然会面临与尚修文的太太甘璐差不多同样尴尬的qíng况——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知值与自己关系亲密的另一个人不曾主动告知的消息。
甘璐在尚修文出任旭昇董事长的记者招待会上意外得知结婚两年多的丈夫拥有巨额财产,她打了尚修文一记耳光,拂袖而去,事后便离家出走,腹中的孩子意外流产,两人关系几近决裂。
冯以安与田君培谈起此事时,对尚修文高度同qíng,“他们两个人都是我的朋友,依我说,甘璐完全有理由生气。可是后来她的反应未免过度了,修文是难得的好男人,在这件事上的隐瞒也qíng有可原。何必要弄到这一步?现在修文又要打理企业,又要照顾失火的后院,实在láng狈得很。”
田君培保持着律师的职业习惯,更倾向于从公允立场作出判断,“爱之深才会责之切。站在甘璐的角度来讲,她看到的也许只是她最亲密的人将她当成需要隐瞒、防备的外人,这一点是她无法接受的。修文如果想求得她的谅解,要做的恐怕不止是简单的解释。”
对别人的家事作出客观判断容易,轮到自己,田君培一样乱了方寸。
当然,任苒与他确定恋爱关系不久,不管他怎样着迷投入,也不能不承认任苒仍旧像她预告的那样有些迟疑,跟他保持着一份微妙的距离感,两人远没有到达亲密无间,互相不保留任何秘密的地步。
可是秘密以这样的方式被披露出来,是田君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坐在飞机上,他开始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这件事。
四只ST股票,其中两只已经有将近二千万元的市值,另两只价值无法估算。在长年处理大笔公司jiāo易的他眼里,并不算数目惊人,可对任何一个人来讲,这无疑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与任苒初次相遇时,他能从她开的路虎、携带的LV旅行袋看出她过去的生活与财富沾边。可是在汉江市定居下来以后,任苒除了在培训中心上班,还做兼职翻译工作,日子过得十分简朴,衣着更是普通,平常唯一带着的名牌不过是那个用得边缘有些磨损的旧Gucci包。下午他路过国贸专卖店时,特意又挑选了一个,准备送给她。
难道任苒现在只是在过一种洗净铅华、刻意低调的生活吗?在那样决绝地离开T市以后,她和陈华是否还有着斩不断的纠缠?他爱上的女孩子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过去?
航班跟往常一样,没有原因地晚点了,田君培带着各种各样的疑问下飞机后,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他正开机准备给任苒打电话,先接到的却是郑悦悦的电话。
“邮件看了吗?怎么一直关机?”
“我刚出机场。悦悦,我希望你不要再关注或者cha手这件事。”郑悦悦冷笑一声,“君培,别以为我是在无聊纠缠,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刚跟我说分手,就跟这么一个来历复杂的女人谈上了恋爱,是不是能过上你所说的单纯平静的生活?”
田君培厌倦地说:“我的生活是我的事,如果你还希望我们继续做朋友,恐怕就得谨记,给彼此保留一点尊重跟隐私。”
“她差不多成了公众人物,恭喜你,说不定你也会因为这件事上报纸,到那时你再谈隐私吧。”
“够了,郑小姐,再见。”
田君培努力平复qíng绪后。再打任苒的电话。她说:“我看时间不早,已经做了饭,你在飞机上一定也没有吃好,上来一起吃吧。”
他不止一次送她到楼下,还是头一次上来,按了门铃后,任苒马上开门,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我去炒一个青菜就好。”
他坐下,打量四周,任苒租住的是一个面积不算大的一居室,装修没有任何特点,但收拾得十分整洁。
眼前这间房兼着客厅、餐厅与书房,左边摆着一张小小的玻璃餐桌,上面除了放着笔记本电脑,还放了一只水晶花瓶,里面满满地cha着一大把红huáng夹杂的康乃馨。客厅的陈设也很简单,但茶几下铺了一块灰蓝色的地毯,有些陈旧的沙发上面搭了一块jīng致的米白色带流苏的答巾,摆着两只绣了鲜艳向日葵图案的抱枕,增加了不少居家气氛。
茶几上放着一本旧书,正是他曾在T市公安局在任苒包里看到过的《远离尘嚣》。
不远处厨房飘来一阵香气,他下意识地拿起这本借自Z市图书馆的小说,抚摸着陈旧的封面,突然想到,任苒随身带着简单的行李和一本旧书,告别昔日的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安下家来,需要下的决心和付出的勇气也许比旁人能想象的要大得多。
这样一想,他突然平静了很多。
“这书是我妈妈临终前看的,我没有还回图书馆,一直带在身边。”任苒从厨房出来,将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移到茶几上,“君培,过来吃吧。”
她准备的晚餐很简单,一碗排骨海带汤,清汤冒着袅袅热气,海带切成细丝,上面撒了一点儿葱花,看着十分诱人,一盘番茄炒jī蛋,一盘青椒牛ròu丝,一盘清炒口蘑小白菜。她盛上两碗米饭,田君培跟上次喝jī汤一样,吃得gāngān净净。
“你看着不像是会做菜会料理家务的女孩子,实在是没想到。”
她莞尔,“都是bī出来的。先是在国外留学,后来又一个人在北京生活,不做就没得吃啊。”
再坐到沙发上时,田君培发现,他很难再有正襟危坐质问的意念了。但任苒已经沏好了两杯茶放到茶几上,神qíng郑重,显然准备认真解释。
“我是前些日子知道我名下的那些股票。在此之前,我甚至没有去办过股东代码卡。”田君培蓦地想了起来,“那天你去所里,是想跟我讲这件事吗?”
任苒点点头,“是啊,不过看你太忙,我想还是先自己弄清禁了再说。对不起,君培,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什么。”
田君培心底一松,握住她的手,柔声问:“现在弄清了没有,是不是有人违规使用你的身份证办理账号进行内部jiāo易?”
任苒迅疑一下,“注入资金买进ST股票的人是陈华,他是亿鑫集团董事长,他下属的证券投资部门一直在分析研究,投资ST股票。他用我的账号买入,应该不算想建老鼠仓违法套利。”
田君培认真思索着,他这几年都潜心处理各种非诉业务,自然也对资本证券市场的运作有一定了解,可仍然觉得陈华这样的举动有些匪夷所思。
“他在你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用你的名义进行数额巨大,足以引起证券分析人士和媒体注意的jiāo易,如果不是为了获利,总得有一个目的吧。”
“你在T市也看到了,我不想再见到他,他这么做,只是……想bī我露面。”
如此大动gān戈的方式,让田君培一下怔住。
“如果你能证明账户是在你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设立并进行cao作,那么可以先借助媒体做一个澄清,然后再采取必要的法律行动。”
任苒摇摇头,“君培,那些股票不属于我,我肯定不会要。但我不打算专门去找记者做澄清。”
“这样人们会对你有很多不必要的猜测。”
“除非jiāo易违法,招来证监部门调查,那我会实话实说。现在我已经辞了工作,也不准备接受任何采访,报纸做什么报道,别人怎么想,我并不在乎,有些事只要不理会就自然会淡下去。”
田君培心底一沉马上得出了结论,“你不愿意因为你的澄清引来针对亿鑫的调查,对吗?”
任苒没有否认,“君培,有一些事,我必须对你说清楚。陈华是我的初恋,我十八岁那年爱上他,十九岁时我们分开。我出国念书,接下来过了好几年我们才再见面,也只是见面罢了。前年我出了一次车祸,差点送命,他一直在照顾我,不过,我跟他……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在田君培看来,在十八、九岁那样的不成孰时期,所谓爱qíng不过是感qíng和yù望的本能萌动而已,没法持续是正常的,不至于对一个人的生活造成深远的影响。任苒的这个jiāo代异常简洁,却根本没法解释陈华一直穷追到T市,现在又用如此手段bī她露面的原因。可是田君培知道,这已经是任苒不想提及的往事,他去追问未必明智。
“他这次的做法我不能接受,但我并不信希望逞一时意气,损害他负责的企业,我只能尽力做危害最小的选择。”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准备不闻不问,不理股市的事,等陈华自行收手。”
“他是很难主动放弃的人,不过我既然下了决心,也不可能轻易改变。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处理问题不够坦诚,我能够理解。”
田君培发现,任苒有一双略带琥珀色的眼睛,平静而清澈,哪怕在批评她自己不够坦诚时,她的语气与神态也是坦然的。她显然知道自己的言行会引起别人什么样的反应,也愿意尽量解释。可是就如同她不在乎媒体怎么报道一样,她似乎也并没真正在意他是否会接受她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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