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背的拥抱_眉如黛【完结+番外】(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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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歌厅领班从椅子下面找到了丢失的钱包。

  我一手拿热毛巾敷着脸,一边扶着李哥站起来。

  戴端阳哑着嗓子,叫了我一声:「钱宁。」

  我突然眼眶发红。

  有许多事qíng流水一般在眼前淌着,用手去扑,却被掩埋,去掬,却无法严丝合fèng地拢紧双手。多少年了,我甚至记不起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磕磕绊绊,只知道突然就吵了起来。

  眼前仿佛有一场大雾,我们拼命往前走,以为这样就能靠近。却忘了渐渐会走偏,到头来背对着背,因为拼命地前行,所以不停地远离。

  背对背站着,只看得见自己的委屈,要怎么搂在一起?

  我冲他笑了笑,装作心平气和,浑不在意,毫不生气。

  我想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等我伤好了,李哥又问了我一次:「真的结束了?」我说:「真的。」

  就在那天晚上,戴端阳带着两瓶红酒,客客气气地登堂入室。

  我目瞪口呆,不敢从客房出去,却被李哥拉出去。

  李哥说:「我叫他来的,你怕什么?让他彻底死心。」三个人就这么围着一张茶几坐了几分钟,戴端阳伸出手,把茶几上的相框拿起来,那是我跟李哥一起弹吉他的照片,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才把相框放回原位。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厨房里水烧开了的声音,连忙站起来进了厨房,我听见李哥问他:「留下来吃饭吗?」戴端阳语气还算从容,只是声音哑了:「好,我知道几家不错的外卖电话。」李哥笑了两声:「让钱宁做饭吧,你也尝尝他的手艺。」我站着厨房门口,愣愣地看着他们。

  李哥抬起头,冲我放轻了声音说:「钱宁,你说呢?」我连忙点了一下头,又匆匆地进了厨房,拿米勺摇了两勺米,再用清水筛了两遍,扯过gān毛巾在电锅内胡乱擦了两把。

  戴端阳过了很久才说:「做饭,他真是……」

  我知道他又要说我变了,站在明年望今日,说不定又是一场面目全非。

  他的声音真是哑得不成样子了,我把冰箱翻了个遍,想找出什么清热润喉的东西来,又去摸菜刀,忽然听见端阳又说:「钱宁说话总是没遮没拦的,他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李哥笑了两声:「他都不怎么说话了。」

  我的手颤了一下,差点碰在刀口上。

  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也许倒是我的福气。过去总是脑袋一热,话脱口而出,脱口而出了才后悔,这一生都毁在嘴上。

  那边久久的没有吭声,李哥又补了几句:「他不说话的时候,反倒好懂了,对吗?」「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肯说,谁能猜到他有多在乎。钱宁,呵,真是……」锅里的油正好滚了,莱倒进锅里,发出呲啦一声轻响。我把快流进眼睛里的汗胡乱擦了,匆匆做好了几道菜,盛满了饭,边着下饭的榨菜一起端出去。

  端阳拿筷子的手一直在抖,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菜。

  我没有一点胃口,对着榨菜扒了几口饭,看见他夹着菜,愣愣地在看我的吃相,心里忽然一阵绞痛。

  我不明白我怎么了,像是不明白沙漠里为什么还会流出水来。

  李哥看了他一眼,一双筷子在碗在搅了两下,却不动口,没过一会又把碗放回桌上。

  戴端阳这才把菜送进嘴里,嚼了一会,又往我碗里夹了一筷子瘦ròu,我像看砒霜一样看着饭碗里多出来的东西,嘴唇张了张,又把东西拨回了他碗里。

  李哥一动不动地坐着,忽然说:「钱宁,累了就去休息吧。」我像得了赦令一样,赶紧应了一声。刚想站起来,端阳突然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拽着我的手腕。

  我脸色惨白,被他拽得又坐回椅子上,椅子闷响了一声。

  李哥听见动静,又叫了一遍:「钱宁?」

  我原本还在挣,被这声喊吓得一个激灵,只好坐着不动。

  我不敢看他的脸。

  他的手像铁箍一样,掌心冰凉,没有一点温度。就这样僵坐了好一会,我再去抽,戴端阳才慢慢地把手松开。

  三个人闷坐着扒了一会饭,那几道菜只有戴端阳在吃,排骨盐放多了,又咸又涩,青菜炒老了,又苦又gān,我学了几年,还是只知道把东西炒熟。端阳把最后一点剩莱都拨进自己碗里,囫囵地咽了下去。

  我还是手脚冰冷目不斜视地坐着,只听见李哥嗤笑了一句:「以后都吃不到了,多吃点。」我登时打了个寒颤。

  端阳面无表qíng地站了起来:「谢谢招待。」

  他用手费力地捋了一下衬衣上的皱褶,走到玄关,弯下腰两下穿好了鞋。等他出了门口,我才发现他外套还搁在椅背上,犹豫了一下,才拿着外套出门。

  戴端阳并没有走远,就站在楼梯的转角处,看见我下楼,把我往下连拽了几级。我扶着他才站稳,想把衣服递给他,端阳却不接,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半天才轻轻地叫了一遍我的名字:「钱宁。」他手上的力气出奇的大,嘴唇哆嗦着,叫得一句比一句轻:「上次是我错了。」我不敢看他,只想把西装外套给了他了事,端阳却不松手,一遍一遍压低了声音叫我:「钱宁,我不相信。」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胡乱地摇了下头,端阳哑着嗓子说:「别走。」我背上几乎汗透了,使劲挣脱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戴端阳声音变大了一点,仍然在克制着:「钱宁,别回去了。」我简直像在看一场闹剧,谁还敢相信戴端阳的谎话。

  端阳拉着我反反覆覆地叫:「钱宁。」

  他屏着呼吸靠过来,想把我的脑袋按在他的肩窝,我用力甩开,却不肯朝他挥拳头,那件外套在拉扯中皱成一团。

  戴端阳趔趄了一下才站稳,眼睛里有着细细的血丝:「你忘了我吗?」我死死抓着楼梯扶手,怒火腾地窜了起来,眼前的一切反而变得模糊不清。他要是还恨我趾高气扬、欺善怕恶,我已经láng狈至此,又何必穷追猛打!他还忘不了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他再骗一次!

  戴端阳拉不动我,停下来,茫然地看了我一会,像是疑惑我的无动于衷。他疑惑地看着我,半天才说:「钱宁,我是来找你的,我已经想明白了。」他想了半天才说:「纠结过去谁对谁错,没有必要。」让他说出这一句,似乎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用力把手挣脱出来。

  端阳愣了很久,才问:「过去的事,只有我一个人放不下?」他的声音突然变大了:「我和他不一样。钱宁,这次我不要你做事,我不用你委屈自己。我们再试一次,你朝我发脾气,你骂我,只要你高兴。钱宁,我和他不一样。」我脑袋里一阵晕眩,几乎站不稳,有人从背后叫了我一声:「钱宁,怎么还不上来?」我听见李哥的声音,急着要退回去,嗓子沙哑得不像话,只能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端阳解释:「谁能一辈子包容谁的坏脾气。戴端阳,你回去吧。」第十章

  端阳的手心变得冰凉,沉默了好一阵,才几不可闻地笑起来:「果然是钱宁。」李哥把我往后扯了一把,看着他下了楼。

  回到屋里,关上门。李哥一个人在房间里练琴,我想去收拾碗筷,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明知道没有希望,却抱着希望;背道而驰,却想着同行。李哥从里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我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一把拨开我的手,口气不善地说:「去休息。」我又揪了几把才讪讪松了手,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

  李哥把我往房里赶:「别想了。」

  我走了几步,又停在那里,qiáng笑起来:「李哥,我就剩几个月,你多担待。」我咽了口唾沫,小声接了句:「我治病的钱都放在抽屉里,到时候……」他捏在我后颈的手用了点力气:「再胡说八道大耳光抽你。」我不吭声了,关了房门,一个人待着,努力想该想的事,偏偏异常吃力,不需思考的问题又转得飞快。思绪像扑向灭蚊器的蚊虫,刚刚蓝光一闪,啪地一声便身故。

  我仿佛要被这种难以控制的思维给撕裂了,就这么一个人坐到入夜,头还在痛,推开门出来,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立灯,电视上那场球赛才踢到半场,李哥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我拿起一旁的毛毯给他盖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走向歌厅的那条路,因为少了单车,变得异常难熬。街上沿路的商店大多数都拉下了铁卷门,落叶稀疏地铺在道路两侧,我把衣服领子竖起来,一个人又走了一段,一直从歌厅的后门走到正口。

  歌厅里传来喧哗的人声,音乐声仿佛变得模糊起来。我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往里张望,没有在客座上找到那个人,他没有再来,就这么枯站了一会,只觉得从头到尾都凉透了。

  我使劲地捏了捏鼻骨,qiáng打起jīng神,拿手挡着鼻子,又从呛人的烟酒味里穿出来,一个人在街上漫无日的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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