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银车让开道路也停住了。 铁门在低低的嗡嗡声中缓缓滑向两边,门后面是一条大路,直通向那座掩映在花园中的重重叠叠的白色建筑物。
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庞然大物,西凡不由自主用手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喃喃道:“就象……第一次看到……曼德丽庄园。”
“你是说德温特太太?” 家臣突然露出了戏谑的微笑,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道,“希望你有她的好运气。”
西凡不好意思地笑了,家臣不再理会他,车子平稳地驶进了宅院。
车子一直开到了大宅的门廊下,一个老人和一个西装革履、jīnggān利落的年轻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西凡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东西,家臣却没有下车。
“李西凡,我不在家,从今以后你一切听Josh的安排。”
看着拎着小箱子茫然站在那里的西凡,盛家臣摇上了车窗。 等家臣黑色的车子消失在大路尽头后,西凡才回过头来,谦恭地弯下腰去:“我叫李西凡, 打扰。”
“Josh,你好。” 年轻人说。
“叫我朗叔,进来吧。” 管家说着客气地接过了西凡的箱子。
第二个星期就到了开学的时间,家臣很忙,所以是Josh帮着李西凡办理了入学的手续。
西凡喜欢弹吉他,却没有说出来学音乐的话,折腾自己好几天,最后西凡决定学法律,似乎只有这样的专业才能佩得上家臣的身份和期望。 其实家臣一点都不介意, 那天西凡说起学法律的时候家臣正在看资料,闻言只是微笑着说,就法律吧,以后学成了帮着盛家打官司。
不知不觉,李西凡住到盛家已经两个月了。孤儿院里长大的西凡比同学多了一份自觉,没事就去图书馆里看案例,所以第一个期中考西凡就进了前三名,虽然没有人可以分享,西凡还是非常高兴,似乎真的看到了自己西装革履帮着家臣打官司的样子。
此外还有一件事在悄悄困扰着西凡。自从进了盛家之后,家臣再没有象第一次见面时那么轻快地和西凡说笑过,可能是那天盛家臣心qíng太好,所以给了西凡一个错觉,让西凡不觉经常回忆起他明朗的样子。家臣平时见了西凡总是不苟言笑,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有时候西凡就想,是不是家臣不太喜欢自己。家臣告诉他不要在外面提及他住在盛家的事,而且刻意安排西凡坐公车去上学,家里的凌志只有朗叔买菜的时候才用得着。西凡不介意坐公车,但是寄人篱下,心里总是难免患得患失。
除了周五的晚上,盛家臣很少回来。盛老先生带着家臣的小妹住在国外,除了西凡,盛宅诺大的房子里只有管家朗叔外加一个仆人和一名司机。自幼在孤儿院的嘈杂里长大,西凡一直不习惯这里的冷清,每天放学回来,喝水时杯勺相碰的叮当声都散发着空dàngdàng的回音,搞地西凡喝完水就逃也似地从大厅跑到楼上自己的卧室去。
所以西凡总是盼着周末,星期五来了,盛家臣也就该回家了。常常是六点多钟,庭院里传来汽车的喇叭声,然后是客厅大门开启的声音,接着是楼下盛家臣和朗叔低低的说话声,有时候则夹杂着文惠小姐高跟鞋的声音和轻快的笑声。这时候,坐在自己书桌旁边的西凡就会忍不住悄悄微笑起来。
周五的晚餐是一种享受,一般来说西凡的位子会在文小姐和盛家臣对面。文小姐是家臣的女朋友,曼长脸,白皮肤,脾气随和,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爱捂嘴,想是因为那颗龅牙。西凡很少说话,总是静静地听他们聊着公司和别人家的事qíng。西凡渐渐发现,即便是和文小姐说话的时候,家臣的表qíng也总是淡淡的,让人觉得很老成。如果文小姐不在,餐厅就是西凡和家臣两个人的,家臣就会在饭桌上问起西凡的学习,也有时会教给西凡怎么使用面前的七八个刀叉,或者告诉西凡说不该穿浅蓝色的西装因为他的领带是棕色的。
这样的时候西凡很珍惜,总是仔细地听着,而且从来不曾犯过同样的错误。
不是雨季,那天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正是放学的时候, 西凡在教室里等了一个小时也不见雨停,眼见天已经黑了,只好一狠心顶着衣服跑到了车站,虽然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也已经从头到脚湿透了。站在公车上,西凡心烦意乱地看着窗子上“啪啪”抽打着的雨滴,从车站到盛家大宅要走很长的车道,西凡没有带雨伞,第二顿水浇看来也必不可免了。
下了车子,西凡把书包抱在怀里埋头就往前跑。跑了两步却被身边一声车鸣吓了一跳。 是Josh在叫他!西凡拉开车门就跳了进去。
“小祖宗,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 Josh见了西凡就叫起来。
“你是在等我?!” 西凡惊讶地问,“我还以为你路过这里看到我。”
“我哪有那好命,眼睛都瞪穿了。” Josh嘴里叽咕着发动车子。“还没下班就被董事长打发到这里来了。”
西凡一怔。
“那你为什么不到学校里去接我?要在这里等那么久。”
“让别人看见怎么办。” Josh说。
西凡困惑地扭头看着Josh。Josh停了一下才说:“董事长刻意安排的。”
“为什么?”
“是为了你好!你以为做盛家人那么好玩儿吗?” Josh说。
车子拐上盛家的车道,那辆银色的佳美静静停在树下的沙石地上,看见家臣保镖的车,西凡心里雀跃起来,今天是周五盛家臣已经回来了。
“看见了吗? 连回家的时候屁股后面都得跟着保镖,累啊。”
“怕什么?” 西凡问。
“什么都怕。” Josh 斜睨了西凡一眼,说:“你知道吗,董事长还有一个弟弟,比你大两三岁。”
“他不是只有一个妹妹吗?” 西凡惊讶地说。
“还有过一个弟弟。”
“……?”
“小少爷十岁的时候被绑架了,绑匪要百万美金,盛家出了赎金可到最后也没见到孩子。”
雨刷器一刻不停地扫着, 水溪流一样滑下挡风玻璃。西凡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听。
“谁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盯着盛家呢,除了要钱的,更可怕的是争生意夺地盘的,所以三小姐从小就跟着老爷住在国外,图的就是个安全。 要是你真的成了盛家的养子而不仅仅是被资助的孤儿,恐怕日子就不会这么自在了。”
“你是说……不让我坐车是为了……护着我?”
Josh嗤笑一声:“不然为什么,盛家车多的都放烂了。”
西凡听着,渐渐明白了些,刚要再问,Josh 却催着他下车了。西凡抬头,不知不觉,车已经进了大门到了宅子廊下了。
谢过Josh,西凡一跑进客厅,就看见盛家臣正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心中一下漾起一股暖意,西凡笑着叫了一声:“家臣哥。”
家臣抬头见西凡落汤jī一样站在面前,似乎一愣,看了他两眼才放下报纸温和地说。
“洗澡换衣服,我等你吃饭。”
等西凡换好衣服走进餐厅,餐桌已经摆好了,桌子上放着一瓶酽酽的红酒,不同以往的是西凡的座位前也多出来了一个高脚杯。
“淋了雨最好喝点酒暖身。”
“要我喝?” 西凡惊讶地说。
“酒已经醒了一个小时了,可以了。”
看到西凡困惑的脸,家臣难得地笑了。盛家臣身材比较高大,头发剪得短短的显得gān净利落, 普普通通的长相, 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和略显尖刻的鼻子和嘴唇,虽然家臣平时少有喜怒形于色的时候, 但他的眼睛却总能让李西凡感到紧张。看见家臣露出笑容,西凡也跟着笑了。
“听好,今天是关于葡萄酒的第一课。”
家臣放下餐巾走过来,从西凡身后伸手慢慢把酒注入西凡的杯子:“Louis Eschenauer,路易家族波尔多gān红, 86年产,最佳年份之一。喝之前要提前一个小时打开瓶子,叫醒酒。此外喝红酒要用较大的郁金香杯子,以便让酒自由呼吸。”
西凡小心翼翼地捏住杯身,家臣却及时抓住了他的手。
“你这是端牛奶的手法,端红酒应该是这个样子,喏,手指这样放,用姆指、食指和中指捏住杯jīng,注意别碰到杯身,这样才能避免手的温度影响葡萄酒的温度……”
家臣的指肚上结了薄茧,gān燥结实的手指坚定而温和地校正着西凡的指法,当他呼吸的热气chuī到西凡的耳后时西凡不觉红了脸。
“就这样子,记住了?”
家臣浑然不觉西凡窘意,直身回到位子上给自己也到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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