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琪屏住呼吸,静等了能有两三分钟。伸出一根手指cha进碗中油里,他发现辣椒油已经不是那么冰凉的了。
暗暗狞笑一下,唐安琪一横心,把半只右手都没入碗中,满满抓起了一大把辣椒皮辣椒籽。
左手忽然扯开孙宝山的裤衩,他将油淋淋的右手飞快伸向对方下身,把辣椒皮辣椒籽结结实实的全抹到了对方那屁股沟里!
孙宝山骤然惊醒,吓的一蹬腿,睁眼欠身去看唐安琪:“啊?你gān什么啊?”
唐安琪不理会,转身抱起椅子上的一堆衣服,扭头撒腿就跑。小毛子见他出来了,立刻紧跟而逃。唐安琪把怀里衣裳扔到大雪地上,随即和小毛子一前一后的上了汽车。未等小毛子调转车头离去,房内已经传出了孙宝山的凄惨长嚎。
小毛子加快速度,一踩油门绝尘而去。唐安琪嘻嘻哈哈的伸着油污右手,不敢乱放乱碰:“走,送我去吴耀祖那里。”
第37章 大年三十
唐安琪在吴宅门口下了汽车,蹲下来抓起一把白雪,两只手互相用力的搓。手脏,不但抓了辣椒油,而且还摸了孙宝山的屁股,摸的还那么结实周到,差点没一指头捅进去。
吴耀祖军装打扮,一边摸着头发戴上军帽,一边快步从内走了出来。旅长毕竟是旅长,即便是个小旅长,怠慢了也是不对。遥遥看到唐安琪蹲在大雪地里,他连忙唤道:“旅座,今日来的好早。”
唐安琪抬起头,脸蛋冻得白里透红。眯着黑眼睛向吴耀祖一笑,他那两只手依旧是埋在雪中互相揉搓:“吴兄。”
吴耀祖停在了他的面前,见他无意起身,只好也蹲了下来:“旅座,耀祖不敢担此称呼。”
唐安琪满不在乎的笑道:“你是比我年纪大嘛!”
吴耀祖看他神qíng无邪烂漫,便也笑了:“虽然如此,但旅座毕竟是旅座。”
唐安琪爱听这话,觉得吴耀祖真是有水平。一个人能做到不蹬鼻子上脸,那其实是很不容易的。自己这么抬举他,他还能够坚持谦逊,仅从这一点来看,他就不是个平凡的人。
于是他点了点头,抿嘴一笑:“好,吴团长。吴团长不是说要在今天检阅士兵吗?那好得很,正好我也愿意看看你的治军成绩。”
然后他扶着膝盖站起来,两只手冻的通红:“可是在去军营之前,你得先招待我吃顿早饭。”
吴耀祖也跟着站了起来:“旅座想吃点什么?”
唐安琪在吴家吃了一大碗皮蛋瘦ròu粥,边吃边和吴耀祖谈天说地。唐安琪具有一种天生的本领,非常善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此刻面对了吴耀祖,他嬉皮笑脸的讨论了东北的形势以及日本的野心,又闲闲的骂了两句政府,抨击抨击国联。吴耀祖说到保定有学生代表前去南京请愿,唐安琪立刻批评长安县内的学校不够进步,把青年学生全都管成了书呆子。
他一句一句附和的十分自然,因为这并不是他虚伪敷衍。面对着吴耀祖,他是发自内心的要说出这些话来,只是态度不够严肃,所以看着就有些欠缺诚意。
吃饱喝足之后,他和吴耀祖并肩出门,前去吴团检阅士兵。两人站在高台之上,吴耀祖问唐安琪:“旅座要不要训话?”
唐安琪一摆手:“不训了,刚喝完粥,我怕戗风。”
吴耀祖听了这话,便命令身边军官下去整理军队。吴团士兵的配给,自然是和孙团一样的。不过吴团显然是把日子过的十分jīng心,士兵不但军装整齐利落,头脸也都收拾的gān净。一队一队踢着正步走过来,显得十分威武。唐安琪看在眼里,忽然反应过来:“这可都是我的兵啊!”
然后他仿佛第一次发现了这个事实似的,登时就很骄傲的狂喜起来。脱下手套鼓了鼓掌,他很单调的吼了一嗓子:“好噢!”
吴耀祖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正当此时,一名军官一路小跑到了台下,仰头向上一敬军礼:“报告!”
唐安琪低头问他:“什么事?”
那名军官朗声答道:“报告旅座,师爷说旅座没有正事瞎胡闹,让旅座马上回旅部去。”
唐安琪走到台边弯下腰,十分心虚的询问:“旅部那边……怎么样了?”
军官一身正气的答道:“报告旅座,孙团长光着屁股坐在雪堆上哭,军医已经去了,孙团长不肯起来让军医治疗,说一离开雪堆屁股就要着火。”
此言一出,旁人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唐安琪抬手拍了拍军官的肩膀,转而问道:“你是孙宝山的副官吗?”
“是!”
唐安琪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这人有一说一,太实诚了,也不好。以后讲话要学会润色,懂不懂?”
那军官困惑的看着唐安琪,显然是不怎么懂,不过很痛快的立正敬礼:“是,旅座!”
吴耀祖颇想知道孙宝山是遭了什么大难,大年三十的还惊动了军医。不过唐安琪苦笑不语,作势要走;他再去问那军官,那军官得了旅长的教诲,把嘴闭的死紧,也是一言不发。
唐安琪不让吴耀祖随行,自己也没去旅部,而是坐上汽车回家去了。
家里十分温暖,而且有吃有喝。虞太太是从来不懂外面事qíng的,专心致志的在厨房炸丸子。唐安琪进去吃了两个,又问:“嫂子,师爷怎么还不回来啊?”
虞太太忙的直出汗:“早上被人找出去了,走时说是一会儿就回来,等着吧,开饭前肯定能到家了。”
唐安琪又拈起一枚丸子,咬下半个边嚼边向外走去,又把余下半个扔给院内一条小huáng狗。小huáng狗吃了丸子,舔嘴咂舌,立刻向他立起来作揖。两只前爪乱拱一阵之后,它见无果,又趴下来满地打滚,唧唧乱叫。唐安琪见状,便要再去拿两枚ròu丸子喂它。
可是未等他进入厨房,院外忽然响起汽车喇叭,随即院门一开,虞师爷沉着脸走进来了。
唐安琪停住脚步,向他嘻嘻一笑:“师爷!”
虞师爷环顾四周,末了弯腰抄起立在墙边的一根木条。大踏步的走上前去,他一手揪住唐安琪的衣领,一手抡起木条抽他屁股:“我让你坏!我让你坏!大过年的,你就忍心那么整治宝山?他那里肿得都——你到底懂不懂得轻重?”
木条带着风声落到唐安琪的身上,虽然隔着军装,可还是把唐安琪打的直跳:“师爷,哎哟,师爷,大过年的,你就忍心为了孙宝山打我?是他先不尊重我,我才要给他一点教训的!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拿我出气?”
虞太太让彩霞看着油锅,自己闻声跑出厨房。眼见丈夫气的面目失色,她又急又怕,不敢上前。唐安琪拼命一挣推开虞师爷,东倒西歪的冲向虞太太。虞太太身躯胖大,正好成了他的掩护,而虞太太眼看丈夫要过来了,就笨嘴拙舌的嗫嚅劝道:“过年了……有话好说,别动手呀……”
虞太太一开口,虞师爷停住脚步喘了两口粗气,却是当真扔下了手中的木条。
“安琪。”他忽然心平气和下来,对着唐安琪招了招手。
唐安琪小心翼翼的绕过虞太太走上前去:“师爷,你别生气,我知错了。”
虞师爷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安琪,做事不能太过分。你要是讨厌宝山,那打他一顿骂他一顿都可以,可不该用那些坏招数。宝山现在那么受罪,他过不好年,你心里就平安吗?”
唐安琪觉得自己心里挺舒服的——辣椒油而已,又不是硝镪水。殊不知那辣椒油的原料之一,乃是虞太太jīng心晒gān的小尖辣椒,滋味极足。
这时虞师爷又道:“我们先吃饭,吃过饭了你去瞧瞧宝山。别不把宝山当回事,宝山那是不和你计较。你手下要是能有两三个宝山,那就了不得了。”
唐安琪低下头,“唉”了一声,心中十分不qíng愿。偏巧这时一名副官走了进来,对虞师爷说道:“师爷,白面都发完了。”
虞师爷点点头,然后回头笑道:“辛苦你了。”
唐安琪没言语,知道虞师爷在年前从粮店订了许多小袋白面,到了腊月二十九,便派士兵找那饥寒jiāo迫的人家,一家送一口袋,就够过年吃的了。抬头又看了虞师爷一眼,他忽然感到一阵心软,决定顺从师爷的意思,去向孙宝山赔个不是。
哪知就在此刻,院外又起了喧哗,有人大声笑道:“唐旅长在吗?我奉我们戴副旅长的命令,来给您送年货来啦!”
“戴副旅长”四字一出,虞师爷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去。而唐安琪面对院门,早看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曾经前来向自己求援的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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