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_尼罗【完结+番外】(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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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承喜翻了他一眼:“别气我行不行?”

  霍相贞看了他的反应,忽然想起马从戎写在信里的话——“心中十分痛苦”,“亦是十分痛苦”,用来形容此刻顾承喜的qíng绪,大概也不会错。

  不以为然的一皱眉毛,他随即站起了身:“你休息吧。”

  顾承喜没吭声,无话可说,懒得吭声。

  霍相贞心想顾承喜这个人是有头脑的,所作所为都必定有个缘故在里面,这回能把苦ròu计演到这种程度,必是有所图。所以顾承喜越想进城,他越不让,不但不让,还往清公馆周围增派了一队卫兵,日夜轮班巡逻。

  乘坐汽车回了怀宁,他按照原计划,打算再去军营。哪知今天合该他没有去军营的命,汽车开到家门口,又被李克臣拦住了。

  李克臣当年在霍平川手下时,因为同僚们谁也不管事,所以他身为参谋长,生生被bī出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如今军中没了秘书长,他越发像个大管家似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至。随着霍相贞进了宅子里的办公室,他开口说道:“大帅,南边来人了。”

  霍相贞以为又是南京政府要催促自己发兵南下,不料李克臣紧接着补充道:“是上海方面的人。”

  霍相贞有点糊涂:“上海方面?谁?”

  李克臣字斟句酌的谨慎答道:“是……汪先生的人。”

  霍相贞对着李克臣沉默良久,末了才反问道:“汪先生?汪兆铭?”

  李克臣点了点头:“是的。”

  霍相贞,因为过于惊异,所以把眼睛睁得很大:“汪先生不是在法国吗?”

  李克臣笑道:“回来了嘛。”

  霍相贞抬手摸了摸新剃的短头发,很突兀的笑了一声:“汪先生也要加入战局吗?这可真是天下大乱了。”

  霍相贞活了三十多岁,很少发自内心的佩服过谁,然而提起汪兆铭,他是真佩服的。他和汪兆铭并没打过直接的jiāo道,但是一提此人,必称一声先生。他承认自己过去是旧军阀,现在看别人也都是新军阀,唯独认为汪先生与众不同,乃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革命家,只是时运不济,仕途不畅罢了。

  若是奉汪先生为国家的领袖,霍相贞是心甘qíng愿的,换了别人,他都不服。为着这一点单方面的崇拜,霍相贞见了上海方面的特使。

  一场会谈结束之后,特使秘密离开了怀宁。特使刚走,石将军的私人顾问又来了;顾问还没离去,南京政府发来急电,再次催促霍相贞出兵。

  霍相贞并不把贺伯高之流往眼里放,然而贺伯高的确是有兵,和阎冯二人还结了盟;汪先生虽然很合他的理想,可惜实力空虚,而他崇拜归崇拜,却还没崇拜到要为汪先生卖命的程度。南京政府则是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催他带兵进入江苏,到浦口集合待命。

  三方面的拉拢利诱在怀宁碰了头,霍相贞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十分迟疑,简直无法作出决定。正在他拖延思索之际,南京方面有人向他透露了风声——他私下和汪兆铭往来的事qíng,似乎是被蒋中正知道了。

  知道的后果,就是南京政府将对他实行“武力解决”,想要不被解决,只有立刻带兵离开安徽南下。

  qíng况立时变得危急了,霍相贞把雪冰等人叫了过来,想要听听他们的意见。孙文雄立场坚定,死活不去广东;李克臣抿着嘴拧着眉,没有话讲;雪冰等到孙文雄发过言了,才低声开了口:“大帅,咱们进安徽也有小半年了,兵没少招,饷没少筹。”说到这里他一指孙文雄,叫着对方的表字继续说道:“子瞻一个师,人数抵得上三个师,加上我的兵,还有骑兵旅pào兵团,凑起来足有七八万人。凭着咱们的力量,卑职以为,可以审时度势,自行选择道路。

  霍相贞点了点头,心中很安慰,因为这几个亲信部下全和自己心意相通,让自己省了许多的事与话。

  一个礼拜之后,霍相贞终于痛下决心,定了主意。

  汪兆铭另立了一个中央政府,无论北方的阎冯还是南方的桂军,全都接了他这新政府的委任状,霍相贞也不例外,又成了一路军的总指挥。

  他这委任状接得机密,并不向外透露风声;与此同时,他顺着南京政府的命令,调动大军开往江苏。对待南京政府,他始终是存有怨气的,所以不反则已,一旦反了,便要反它个天翻地覆。至于四散的顾军,也被他驱赶着上了路——这帮东西即便打仗不成,捧个人场也是好的。况且自己手里攥着顾承喜,他们怎敢不打?

  外界有了变化,清公馆内也受波及。这天上午,顾承喜吃过早饭,照例又孵蛋似的上chuáng蹲进了被窝。双手揣在袖子里,他指间藏着一张小纸条,是夹在餐具中送进来的。王参谋长到底是有点办法,把清公馆外的一名卫兵硬是收买成了通信兵。

  若是没有这隔三差五的小纸条,顾承喜上回也不会qíng急之下闹绝食——王参谋长急着救他,都要急死了;可是清公馆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个鸟都轻易飞不进来,又让人怎么救?

  趁着窗外无人,顾承喜匆匆阅读了纸上文字,然后将其搓成小团,扔进了烟灰缸里。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起来了,他不言不动,只是等待。

  等了一天半夜,到了凌晨时分,他被一名军官从被窝中请了出来。裹着棉袄出了门,他哈欠连天的上了一辆汽车。霍军这一趟也算是倾巢而出,将来未必还回安徽,所以霍相贞下了命令,让人把顾军长也带上。

  若是没看白天那张小纸条,顾承喜现在定要怀疑霍相贞是要把自己押赴刑场了;但是既然有了外部消息垫底,他此刻便颇有信心,知道霍相贞还舍不得轻易的杀了自己。

  第144章 开弓

  顾军的将领带着兵,不qíng不愿的跟着霍相贞到了浦口,只知道自己是要到浦口待命南下,其余qíng况一无所知。若不是霍相贞手中攥着顾承喜,他们早跑了。若是顾承喜死了,他们也早跑了;问题是顾承喜一直不死,这就让将领们十分憋屈:跑了,对不起军长;不跑,对不起自己。若是军长一时起了烈xing,撞了墙或者饮了弹,或许事qíng可以变得更好办;不过军长若是无意去死,将领们也不好盼他升天。

  浦口和南京只有一江之隔,照理来讲,霍相贞既然到了浦口,就该立刻渡江,去趟南京。然而他心中怀着鬼胎,又不知道南京政府对于自己暗中的行为,到底知晓了多少,故而坐镇浦口,并不敢动。

  到了这天傍晚,时机已然成熟,雪冰等人又集合到了他的临时住处。当着霍相贞的面,雪冰素来非常的守规矩,然而今晚他一言不发的坐了良久,忽然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

  孙文雄早就在一口一口的咽唾沫,见了雪冰的举动,他效仿着也叼上了香烟。捏着香烟狠狠的吸了一大口,他腔子里那颗狂跳的心脏略略安稳了些许——事qíng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因为如今还是可gān可不gān,所以越发重逾千斤、大到遮天。

  李克臣的xingqíng,本来比这两位都要软弱一点,然而此刻却是气定神闲,因为已经打定了主意,只等霍相贞一声号令。另外还有两名师长以及一名旅长一名团长,因为想得少,所以负担也轻,稳稳当当的等着霍相贞发布作战计划。

  霍相贞坐在上首一张硬木太师椅上,身边站着他的军需处长。处长弯着腰,低声向他做着汇报——武器足,弹药足,在安徽呆了小半年,现在他们什么都足。及至处长汇报完毕了,霍相贞抬头面向了满屋子的人,终于开口进入了正题。

  他一说话,雪冰和孙文雄立刻掐灭了手中香烟。孙文雄一边听,一边抬头眼巴巴的望着他;雪冰则是低着头,只竖起了两只耳朵。对于霍相贞,他是不必用眼睛去看的,他总感觉霍老爷子的灵魂也寄居在自己的心中,他和霍老爷子父子两个——虽然只是养父子——这些年一直遥遥的审视着霍相贞,监督着霍相贞。霍相贞成功了,他心安理得;霍相贞失败了,他痛心疾首。这一次反蒋,其实是一步险棋,但是不反不行,不反就得南下,没有办法。

  “贺伯高让我们取南京,他从河南打湖北,到时候把鄂皖苏连成一片。”霍相贞对着满屋子人说道:“想法是好的,但是难度很大,他想进武汉,我看难;他那个计划,我们听听就可以了,不必把它当成方针。对于南京,我们也得灵活着打,顾承喜那些兵,到了正经时候只能添乱,所以不许他们进城,等到我们这边有分晓了,再用他们。”

  说到这里,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冬季天短,窗外已经黑蒙蒙的有了夜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他已经将弓挽到极致,一旦开弓,便是没有回头箭。

  军队已经控制了浦口全城,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了他开弓放箭的时候。“啪嗒”一声合了表盖,他把心一横,决定这回gān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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