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礼横下一条心,总算是制服了儿子。拿来毛巾给沈子期擦净脸上的涕泪,他恩威并施,又把孩子搂进了怀里,很疼爱似的又摸又哄。沈子期讪了这么多天的脸,如今终于吃到了苦头,又害怕又委屈。光着两只脚扑在父亲胸前,他先是抽抽搭搭了一阵子,后来偷眼看到父亲脸上已经是多云转晴,便大起胆子,又可怜巴巴的撒起娇来,不但摇头摆尾,而且哼哼唧唧。沈嘉礼看了幼子的这副德行,啼笑皆非,一时竟也是无计可施。
沈子期挨了顿胖揍,连续乖巧了十几天。然而沈子靖就看不得他乖巧;他要是像个小畜生似的,沈子靖倒是觉得有趣。
当着沈嘉礼的面,沈子靖点评这位小弟的相貌:“这孩子长的到底是像谁?我记得他娘好像也不丑,孩子怎么——”
沈嘉礼无言以对,因为沈子期不像杏儿,更不像自己,活脱就是个小小梁。
沈子靖继续丑化小弟:“看这小鼻子小眼儿南瓜脑袋!就是个能吃,倒是好养活。三叔,你小时候也不能是这个样子吧?”
他说这话时,沈子期正在旁边听着呢。沈嘉礼很不高兴,沉着脸不理会。而沈子期知道大哥哥是在说自己长得丑,就很难过,垂着头躲到爸爸身后去了。
沈子靖把这父子两个全惹的烦恼了,这才心旷神怡、心满意足;自去做那一番事业——其实也无甚可做,无非是全跟着顾云章走罢了。
转眼间到了深冬时节,顾云章果然从中央政府那里得到了一个上将军长的身份,而沈子靖也随之重新混上了师长名号。军中上下皆大欢喜,待到新年之时,这些个军官匪首们各自胡吃海塞,十分快乐。可惜快乐不久,新年一过,众人便浩浩dàngdàng的拔了营,上战场去了。
第103章 chūn天
沈嘉礼坐在土坯房内的小板凳上,身上披着一件脏兮兮的老羊皮袄。沈子期从外面跑进来,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
“还跑?”他几乎要愤怒了,低着头怒视这孩子:“外面可是在开pào呢!”
沈子期笑嘻嘻的,手里拿着一块成分来历都不明的糕饼,塞到嘴里啃来啃去,又忽然孝心发作,把那食物往沈嘉礼的嘴上捅。沈嘉礼不大耐烦的扭头避开了:“嗳,还闹?再闹,爸爸打你了!”
沈子期没脸没皮的往他肩膀上一枕,一边咬那块糕饼,一边撒着娇哼道:“爸爸,我要吃糖葫芦。”
沈嘉礼把他揪起来抱到腿上坐好,随后惊弓之鸟一样的斥道:“什么糖葫芦!乖!”
正当此刻,一名小勤务兵忽然气喘吁吁的冲进来了:“叔老爷,快起来吧!师长让我带您先往后撤?”
沈嘉礼连忙抱着沈子期站起来,身上的老羊皮袄随之滑落在地:“又撤?”
“嗯,打不过,还得撤!”
沈嘉礼忍着一身的疲乏与酸痛,抱着沉甸甸的胖儿子往外走:“现在我们这是在哪里?又要撤到哪里去?”
小勤务兵很懵懂的在前方引路:“不知道,师长说咱们就跟着顾军长走,他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兴许是要进河北呢!”
小勤务兵一语成谶,如此又混混沌沌的过了六七天,这些人果然是快马加鞭的退到了河北境内。沈子靖现在对于天下大事并不是特别关心,只要活命保财。在河北境内,他们得到了一处小小村庄扎营休整,这也就让他能够暂时安下心来,静观事态变化了。
这一日天气和暖,chūn意盎然。沈嘉礼穿着一身单衣,躺在一张大木chuáng上似睡非睡,忽听门响,睁眼见是沈子靖走进来了,便出言问了一句:“子期呢?”
沈子靖脱了军装上衣,又卷起了衬衫袖口。一屁股坐在chuáng边,他一边弯腰脱鞋,一边随口答道:“不知道,好像是跟着小兵跑了。”
说完这话,他将身一歪,便沉重的倒在了沈嘉礼身旁。
十分惬意的伸展了两条长腿,他侧过身去,把一只手摸进了沈嘉礼的单衣下面。他现在对沈嘉礼的身体,是特别的熟悉了——其实早就熟悉,但熟悉和熟悉是不一样的,指腹划过锁骨下方的几条浅浅凸起,他能描述出那一道伤疤是怎样由鲜红变成浅红,由狰狞变得不那样狰狞。
继续往下,胸前腹部一片肌肤平滑,不过看起来会比道道疤痕更外可怕,因为那里受过烙刑,先前的皮肤早被烫烂、自行脱落了。
单手探进裤腰里,他抓住了对方那一套传宗接代的工具。这套工具早就成了摆设,一丝热气都没有,随他揉来捏去,没有丝毫反应。
对于这样一个货色,沈子靖认为沈嘉礼实在是不配让自己去爱上一爱。不过他是不能娶妻成家的了,永远一个人,未免太寂寞;况且这位三叔作为他的旧仇兼知音,时常的扯过来骂一顿打两下,倒的确是件让人感到愉快和温暖的事qíng。
他抽出手,扳过沈嘉礼的脸,凑上去和对方亲吻。“三叔”这个称呼,对于他来讲,似乎天然的带有一点“xing”的意味。当年他怨沈嘉礼,恨沈嘉礼,所以在沈嘉礼身上格外放得开手脚与力气,往死里弄,玩的酣畅淋漓。而现在,即便他是“不行”了,但只要是和沈嘉礼同chuáng共枕,那种痒苏苏的chūn意就时常还会在他体内dàng漾,让他从完全的无趣中,自娱自乐似的略微找到一点“有趣”。
大白天的,沈嘉礼无意和沈子靖躺在chuáng上亲嘴。敷衍片刻后,他挣扎着坐起来,就感觉这位贤侄像一条遍体黏液的毒蛇,丝毫没有男子魅力,单是缠着自己胡闹;先前那个高大的、单纯的、脾气酸溜溜的沈子靖,不知是死到哪里去了。
随后他转念一算,发现沈子靖从一名怒气冲冲的青年变为今天这条带点兵痞气的毒蛇,其间已然过了十年。
“十年”这个词让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年,两个人都老了。
沈嘉礼思及至此,忽然万念俱灰,觉得自己此生白活——直到沈子期跑进来,对他连说带笑的乱嚷了一通。
沈嘉礼看到这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不由得就停止感慨,开始训子:“混蛋,谁让你去河边的?不怕掉下去喂鱼吗?”
沈子期在地上扭动着小身体,不屑的斜着眼睛反问道:“鱼没有牙齿,怎么吃我呀?”
然后他原地蹦了两蹦,又道:“爸爸,我要吃鱼!”
沈子靖翻身面对了沈子期,半睁着眼睛一挥手:“出去!别吵我睡觉!”
沈子期知道大哥哥翻脸不认人,连爸爸都敢打,便没敢再讪脸,颠颠的又跑出去了。
沈子靖伸手拉扯了沈嘉礼:“躺下,有话对你说!”
沈嘉礼果然躺了下去:“说!”
沈子靖不看他,意态悠然的先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道:“再过两天,顾军长就要去北平了。兵呢,要带一些,不会全带。我可能要跟着他走,即便不走,也得换地方驻扎。”又一个大哈欠:“我问你,你想不想去北平?”
沈嘉礼早已厌倦乡村生活,自然是想回归城市。故而毫不犹豫的便做了肯定回应。不想沈子靖随即接着说道:“现在全国都在打汉jian,你这样的回了北平,不怕再下大牢?”
沈嘉礼听到这话,又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不禁从鼻子里吁出凉气:“做汉jian做到我这种地步,也算是极品奇葩了!要抓就抓,要杀就杀,我一无所有,还怕什么?”
沈子靖磨蹭着起身爬过去压住了他,仔细摩挲审视他的面孔:“哟,你还装起好汉了?”
沈子靖既然敢提起这个话,就必是有能保住沈嘉礼的把握。在接下来的时日中,他隔三差五的便跑去顾云章那里窥探风声,及至到了这年的五六月份,他果然带了一部分人马以及两位家眷,随着顾云章启程前去了北平。
这回他算是投对了靠山,虽然历史不光彩,不敢招摇,但很可以觅一处宅院,关门过几天好日子。偏在此时,中央政府又派了一名大员以及若gān名中员小员前来,层层渗透进了顾军,行使监督指导的权力。沈子靖虽也嫌这些外人过来指手画脚,但是并不多说,一切惟顾云章马首是瞻。顾云章不恼不闹,他也绝不流露出丝毫不满。
马天龙去了天津,抽空过来看望了沈嘉礼一次。沈嘉礼对他是以礼相待,客气的几乎到了疏远的地步。而他纵是满心好意,受到这般待遇,心中的火苗自然也就熄灭下去了。小坐片刻后,沈嘉礼送他出门,马天龙在院外将要上车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回身问了他一句:“哎,你缺不缺钱?”
沈嘉礼感动的心都要融化了,然而脸上很冷淡,单是微笑:“多谢,我不缺少。”
“没钱说话,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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