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云农实在是追不得了,一手扶墙歇了歇脚,心想自己这回是捅到马蜂窝了。
第27章 后果很严重
恼火的三锦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出胡同,然后就迷路了。
这种小道两旁是没有路灯的,三锦手上也没个亮儿,只得摸着黑乱走。其时严家勤务兵正拿着手电筒四处吆喝着寻找他,可世事就是这样的无奈,这两方一起进入岔路背道而驰,相隔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了。
三锦抱着自己的长袍,也不晓得是走了多久,终于到达了一处街口。眼看着一辆huáng包车停在那里,他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狂奔过去,气喘吁吁停在车夫面前问道:“德国饭店,走不走?”
车夫没有不走的道理。拉起三锦一路快跑,他利利落落的就把人送到了地方。三锦摸遍全身也没有找到零钱,便随手给了他一元钞票,而后迈步进入饭店,心想自己在这里开间房对付一夜,等明早再乘火车回天津;至于严云农——让他见鬼去吧!
茶房将他引入二楼,打开房门后便自行离去了。三锦一手拉着门上沉重的金属把手,站在门口向内打量了一番,见屋中十分整洁,倒也住得过,便叹了口气,心想我这是何苦来,有安稳日子不会过,偏要在这大夜里赶来北平住旅馆——而且还是一个人。
正在他思绪万千之时,隔壁房门突然开了,一人探身出来作势要走,忽见了附近的三锦,就大为讶异的唤道:“这不是多王爷吗?”
三锦扭头望过去,也是吃了一惊:“唐先生?”
这两人目瞪口呆的相对而立了,都觉着十分不可思议。三锦先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说道:“唐先生,你可真是个神奇的人。上次分别时你还在营口,如今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唐森笑道:“你又何尝不是呢?不过我居无定所,是四处漂泊惯了的;王爷怎么也会孤身一人住到这异地的饭店里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加深扩大了,故意向三锦身后看了看:“是孤身一人吧?”
三锦一摆手:“别看了,你甭乱想。”
唐森又打量了三锦,见他衣衫不整,怀中抱着长袍,脚下的鞋带也拖了老长,就出言问道:“王爷这是从哪里来?怎么瞧着很匆忙?”
三锦这回“唉”了一声:“说来话长,不说了!”
唐森从饭店里租了一辆汽车,载着三锦出去吃夜宵。三锦还抱着他那件长袍,踢踢踏踏的上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口中说道:“唐先生,我不和你客气了啊!”
唐森现在已经和他很熟,便玩笑道:“别呀,王爷还是客气吧!”
三锦很gān脆的摇头:“不用,咱俩不是小两口吗?”
唐森没想到他还记着这句话,就感到又好笑又高兴,觉着三锦这人有良心,自己没有白白的对他好。
唐森这人,大概是深深热爱着日本的一切,连吃个夜宵也要找家日本馆子。
和服打扮的侍女将这两人引入在一间雅致清静的和室。唐森盘腿坐下后,见三锦赤脚走来,就开口笑道:“王爷,不要怪我多想,你今天这样子,实在láng狈,简直好像是从被窝里逃出来的。”
三锦弯腰坐下来,将怀里的那团长袍放到一边,同时点头道:“差不多。”
唐森一时没说话,待侍女将料理上齐之后,才意味深长的说道:“多王爷,是年少风流啊!”
三锦抄起筷子去夹鱼ròu吃:“别胡说八道,好像你知道什么似的——难道我是从你被窝里钻出来的?”
唐森向他探过头去:“自然不是我,可又到底是谁呢?”
三锦扭头“呸”的吐掉一根鱼刺:“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唐森坐直了身体:“可是给你发信到新京的那位兄台?”
三锦从眼角处瞄着他:“你好记xing啊!”
唐森自嘲的低头一笑:“谈不上好记xing,不过是比较关注你罢了。”
三锦放下筷子,对着他抱拳一拱手:“承蒙关注,深感荣幸——不过你猜的没有道理,我怎么会从男人的被窝里逃出来呢?”
唐森摇头笑道:“其中的缘故,在下就不晓得了。怎么,王爷要考考我吗?”
三锦重新拿起筷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行啦,你还越说越真了。”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锦转移了话题:“唐先生,我想见见三好机关长,可以吗?”
唐森没想到他会主动谈到这里,立刻起了jīng神:“你有什么事qíng吗?”
三锦点点头:“我有点事想和他面谈。你去和他说说,让他给个时间地点。”
“哪方面的事qíng?”
三锦自然不肯正面回答,笑嘻嘻的打马虎眼道:“不是你们的军国大事,是我的私事。”
唐森刚要继续盘问,忽听外面起了一阵吵闹喧哗,其中还夹带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两人诧异的相视了,尚未开言,却听得旁边那日式木格子门“哗啦”一声被人拉开,扭头望时,就见严云农带着几名卫兵,气势汹汹的站在了门前。
“好啊……”他伸手指了三锦:“你个小崽子跑到这里来啦?”
三锦仰头瞪着他:“你怎么找过来了?滚回去!”
严云农从自家找到北京饭店,从北京饭店又依次找过若gān家外国饭店,末了在德国饭店那里打听到了三锦的踪影——茶房很讲职业道德,不肯透露三锦的行踪,只说他乘坐汽车出门了——所以他又以汽车为线索,万分曲折的找到了这家料理店。
他心急如焚的搜寻了小半夜,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跑,如今看到三锦在这明亮舒适的房间里连吃带喝,不禁喜极转怒,上前揪住三锦的短褂领口,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我看你真是欠揍了!”
三锦挣了一下:“放开我!”
严云农不能真打他,便打算将他拽向外面,带回家中。然而他尽管打好了算盘,不料旁边的唐森看不过去了,站起身来伸手拉住了三锦的后衣领:“你是谁?怎么还对多王爷动起手了?”
严云农认识三好太郎,但是谈不上深jiāo,也不记得见过唐森。他总觉着三锦是自己的,如今看到有个外人过来cha手抢夺,大怒之下就显出恶霸本色,竟是冲上去要对唐森动武。唐森常年在日本人手下,也狐假虎威惯了,哪肯受这个气,当即也做出了回击。小小和室内立时乱成一锅粥,而三锦夹在中间,明里暗里挨了许多拳脚,衣裳都被扯破了。
这种争斗,其中有一方示弱也就完结了;可惜严云农气焰嚣张,不可能示弱;唐森看起来斯文,打起架来却颇有两手,也不肯示弱;三锦糊里糊涂的被这两人推来搡去,气的想要cao刀子杀人,自然更谈不上示弱。结果斗争渐渐扩大,最后就惊动了巡警——巡警见现场围着一群跃跃yù试的卫兵,没敢管,回到局里好一顿商议,末了把局长找出来了。
局长连夜赶来,劝开三人,仔细一问,得知鼻青脸肿的那位是察哈尔的司令,破衣烂衫的那位是蒙古王爷,最后一位流鼻血的勉qiáng算作全须全羽,自我介绍说是天津日中商社的理事。
局长想劝架,三言两语之后没成功,眼看着这三位又gān起来了。
这场斗殴断断续续的持续到天明。末了严云农对着唐森拔了枪,然而日本领事馆那边也来了人,硬要把唐森护送走。唐森临走时还记着叫上三锦,严云农听后一瞪眼睛:“敢走?!”
三锦本来没想走,可是一听这话,就立刻抱起他那件大抹布似的长袍,气哼哼的走出门去,上了日本人的汽车。
第28章 暗杀
唐森坐在日本领事馆一楼的休息室内,仰起头用一条湿毛巾堵了鼻子。
三锦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两圈,忽然低头把脸埋进怀中长袍里,十分克制的打了个哈欠。
唐森知道他是犯大烟瘾了,就勉qiáng直起腰来,闷声闷气的说道:“要不要我陪你找个地方躺一躺?”
三锦苍白着一张脸:“你要是走得动,就带我去。”
唐森深吸一口气,奋力站了起来:“我一贯与人为善,昨夜是我十五岁后,第一次和人打架。”
三锦领头走向屋外:“别向我邀功了,我心里有数。老严最近焦头烂额,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以后自然会替你报仇的!”
在附近一家日本旅馆内吸过鸦片烟,三锦立刻恢复了jīng神。
穿上他那件抱了一夜的长袍,他看起来像是从破布堆里爬出来的。接上昨夜的话题,他问唐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三好机关长?不开玩笑,我真有急事,再等两天就过期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尼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