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森被他冰的一缩头,随即就转过身来,将他的手拽过来夹在腋下:“屋里的炉子倒是很暖和——你出门怎么不带手套?”
三锦把手抽出来摘下头上的水獭皮帽子,然后又依次解开身上的厚大氅、貂皮褂子、狐皮长袍,最后坐在椅子上,把棉裤和皮靴也脱了:“好嘛!你瞧我这一身,加起来能有十几斤!我长了二十年,没这么打扮过!”
唐森见他光着两条白嫩的长腿在地上走来走去,就点头笑道:“年轻人,理应爱美一些。”
三锦正在满屋乱转着找单布裤子,听了这话就停在唐森面前,挑衅似的问道:“那你觉得我现在美吗?”
唐森伸手在他那大腿上摸了一把:“挺美的。”
三锦很烦躁的“哼”了一声:“美个屁!你个说瞎话的王八蛋!”
唐森知道他那张嘴经常会不gān不净的,也未必有什么恶意,所以并不放在心上,依旧温文尔雅:“下午你刚走,三好机关长那边就派人来给我送了一封信。”
三锦终于找到了裤子,此刻就一边穿一边问道:“三坏那边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唐森笑了:“是关于你的好事。现在兴安四省都在组建军官学校,西分省学校就设在马家屯,机关长有意让你出任——哦不,是兼任,军官学校的校长。”
三锦提着裤子站起来,显然是十分惊讶:“怎么?让我转投学界了?马家屯又是什么地方?是不是要把我往村里送啊?”
经过唐森的一番解释,三锦明白了自己的新处境——马家屯距离开鲁大概有近百里地,本质上是个村子,但因比较繁华,所以勉qiáng可以算作镇子。军校的房舍已经有了着落,学员和教官也已就位,现在就等他这个校长去总领全局了。
“这个不能算作转投学界……”唐森思索着说道:“应该是转投军界才对。”
三锦气的踢了椅子一脚:“这是要gān什么啊?我好好的为什么要从军?”
唐森走到他身后,紧贴着站住了:“傻子……”他从后面搂住三锦,语气里带着笑意:“满洲国的政界,无非是日本人的传声筒,有什么意思?若是当了这个校长,本地警备军里的军官全是你的学生——这里头可就很有意思啦!”
三锦侧过脸来,用眼角余光扫视了唐森:“你是说……”
唐森探头吻了他一下:“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想抽身也是不能够的了,不如好好经营一番,也做一点大事业出来——”他搂住了三锦的腰:“以后我也好沾光啊!”
三锦笑出声来,很亲热的向后拱蹭着唐森:“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说的有理,我也想通了!的确是要抓住机会好好gān,否则我现在地也没了,钱也没了,以后全凭着老严养活,那怎么好意思呢?”
唐森一皱眉头,发现严云农这三字是烙在三锦的骨头上了。
三锦这人,在大事上,没有什么长远目光。
他像蹬台阶一样,一级一级的低头往上走,既不抚今也不思昔,更难得展望未来。他不糊涂,每一步都走的明明白白,只是偶尔停下回顾来路时,才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出了这样一条路线来。
在与唐森又缠绵了几日后,他便穿上那重达十几斤的冬装,启程赶往马家屯去了。
因为是“兼任”校长,所以他在临行前没有对同僚们多做解释;而同僚知道日本人喜欢他,故而也不多问。
冬天路滑难行,他坐了大半天的汽车,在天色擦黑时抵达了马家屯军官学校门口。下车之后,他借着暮色观看了眼前这座建筑,感觉很是亲切——和开鲁的省公署实在是太像了!
此时司机在车内连按了几声喇叭,将房内之人呼唤了出来。主客相见,分外眼红——原来镇守此处的,乃是马国英!
第32章 军校第一夜
三锦和马国英之间,因为存在着深层次的仇恨,所以相见之时,各怀鬼胎,反而客气起来。马国英主动伸出一只手,口中笑道:“新年好啊,多厅长。”
三锦握住他的手摇撼了两下:“新年好,马司令。”
双方松开手,马国英陪着三锦向院内走去:“多厅长在省公署那边上任没有几天,如今又成了军官学校的校长,真是年少有为啊!”
三锦把手揣进袖子里,一边走一边对着前方答道:“哪里,还不是三好那边抬举我。”
“厅长太谦逊了。”
三锦笑了一声,懒得继续同马国英虚与委蛇下去。
马国英又道:“知道你大概这个时候能到,所以大家在教官休息室里备下了一桌饭菜,正等着你呢!”
三锦没吃午饭,的确是饿了;不过看眼下这个形势,军官学校似乎是马国英的地盘,这个事实又让他有些食yù不振。
军官学校中,正对着院门的一排平房乃是办公区域;房后才是新平整出来的大cao场以及学生宿舍;除此之外还有一处半地下式的仓库,里面存放着五百支半自动步枪同相当量的弹药。
马国英将三锦带入办公区内的教官休息室,推开门后就见房内灯光明亮,正中摆着一张大圆桌子,四周已经围坐了一圈人。看三锦进来了,这些人站起来纷纷招呼,马国英又为两方各做了介绍——原来这里面有蒙古人,有满洲人,也有日本人,一部分是从新京的陆军军官学校调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就地取材,来自马国英的警备军,另有几个中文流利的日本人,属于文官,专为学生讲授“王道乐土”思想。
三锦一开始,怀疑学校里全是马国英的人,心中颇为不安;如今发现这人员构成十分复杂,便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脸上也有了喜色。
经过一番推让,他坐在了首席,开始和众人边吃边谈。大家都知道他是空降而来,想必身上有什么特殊使命的,故而对他也恭敬得很,并不因他年少而心生蔑视。
经过了许久的连吃带喝,桌上之人渐渐分了阵营——那几名蒙古军官把烈酒当作凉水来痛饮,jīng神依旧振奋;而身怀王道学问的日本文官们不胜酒力,则一起溜进桌子底下去了。
三锦酒量平平,一直喝的十分克制,所以现在界于两端之间——坐是坐的住,不过眼前发花、视野摇晃,而且还很想唱歌。
“天黑了?”他扭头望向窗外,硬着舌头问道。
有人答道:“现在天短,可不是天黑了?”
他迷迷糊糊的笑起来:“不行了……我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要不然……我也得钻桌子了……”
抬手按了桌沿,他想要借力起身,然而作势了几次,两条腿却是木然的不听使唤。
一双手托在了他的腋下,将他硬搀了起来。他回头望去,结果近距离的与马国英对视了。
头脑中一阵剧烈的眩晕,他蹙起眉头闭上眼睛,很漠然的把脸转了回来。
马国英将三锦送进了一间暖融融的屋子里去——那是特地为校长准备出来的卧室,里面红砖铺地,一面火炕烧的滚烫,上面早已经铺好了被褥,自然也都是军用品。
三锦踉跄着坐在炕边上,没了马国英的拉扯,他立刻就向后仰卧了过去。可是躺了没有一分钟,他忽然抬手捂了嘴,挣扎着坐起来——大概是想要往外跑,可是双腿发软,跳下炕后就“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
马国英见势不妙,便拎着他的后衣领,连拉带拽的把他拖到了门外。三锦这回四脚着地的跪在了雪地上,忍无可忍的大声呕吐起来。
马国英站在两米开外处,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同时扫视四周,看看有没有闲杂人等注意到这里。
一根烟吸完,三锦那边消停了。
马国英从房内找出一条毛巾,放在水盆里浸湿之后,他走过来揪住三锦的头发,恶狠狠的为他擦了脸,几乎把他的鼻子也给蹭掉。三锦低声哼哼着,似乎是已经没有意识了。
随手扔掉毛巾,马国英又端出一茶缸凉开水来让他漱了口。待到将他打扫gān净后,马国英便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人又拎回了房内。
三锦睡的很舒服。
他在热腾腾的被窝里翻了个身,光滑的皮肤摩擦着粗糙的棉布被褥,别有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
身上微微一凉,似乎是棉被被人掀开了。他醒不过来,就下意识的发出了一串哼哼唧唧,表示不满。
睡意实在是太沉重了,乌云盖顶般压的他动弹不得。当身体被人摆弄成跪趴的姿势时,他也只是将哼哼唧唧转化为一声轻微的小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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