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爷撩起袍子拔腿开始追:“不许走,你回来!跟我做伴儿!”
三锦头也不回:“你找何极卿做伴儿去吧!”
因为小佛爷在门槛子上绊了一大跤,大大妨碍了追赶速度,所以三锦可以成功的逃出雍和宫。他在日本俱乐部内收拾了行李,随即就前往火车站,乘坐当晚快车回了张家口。
这快车名不副实,走走停停,三锦在包厢内睡了一大觉,翌日上午才抵达张家口。他回到白宅,发现白晓峰已然办公去了,便自行洗漱更衣,领着二格出去吃了顿早饭。二格怀着一肚皮沉重心事,却又不肯向三锦倾诉,只做懵懂无知状。
把二格送回白宅,三锦自己去了政府大院,找到总务厅的巴根次长办jiāo接。巴根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家,汉话说的很糟,把jiāo接办了个乱七八糟;后来日本总长喜多见五郎闻讯赶来,又做翻译又做指导,总算将这件事顺利完结了。
待巴根走后,喜多见五郎因知晓三锦的来历,所以十分亲热,cao着日语和他谈天说地,又询问日本岛内近况。三锦在日本生活四年,在人qíng世故上成熟许多,此刻就也说说笑笑,只希望今后能与对方和平相处。
一番jiāo谈过后,喜多见五郎见三锦xingqíng和悦,面貌也很讨人喜欢,就心qíng大好,告诉三锦道:“年末的时候没有什么事qíng,你隔几天过来看看就可以,旧历新年后再正式办公吧!”
三锦和喜多见五郎友好分手,离开总务厅后,他忽然想到产业部也在这大楼里,不如走去看看白晓峰。
他数着各办公室的牌子一路找过去,末了也没有看到产业部字样,却是在一间大会议室门前听到了白晓峰的声音。
那门是虚掩着的,他悄悄探头从门fèng向内望去,就见白晓峰正揎拳捋袖的站在主席,一边拍打桌子一边大声说着蒙古话,虽然听不懂内容,可看下面众人一个个都弓背缩肩的低着头,便可知他是在训斥部下。而白晓峰疾言厉色的大吼一顿之后,便绕过长桌走到下首,将一位青年面前的文件拿起来,示众似的向周遭高举着抖了抖,而后气哼哼的一扯两半扔在地上。那青年一声不敢吭,蹲下来默默捡拾了碎纸片。
三锦轻轻走开,心想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脾气——平时可是没看出来啊!
当晚白晓峰回了家,出乎意料的看到三锦,登时就高兴的了不得:“你回来了?”
三锦正和二格并排坐在客厅沙发上吃榛子,此刻他就拿那榛子壳打了白晓峰的脑袋:“上午就到了!”
二格抓了一大把榛子揣进口袋里,然后无声无息的起身走到沙发后面,若无其事的吃了一个榛子仁,又若无其事的转了一圈,最后若无其事的转到客厅外,溜走了。
白晓峰根本没注意到他,自行脱掉皮袍子,一屁股坐在了三锦身边:“那个严……严云农,找到了吗?”
三锦把自己寻找严云农的经过娓娓道来。白晓峰且听且从茶几下面摸出一个钳子,为三锦夹开一个个榛子硬壳。待三锦说完了,他放下钳子摸了摸脑袋,仿佛是觉着有些不好评论:“这人的确是可怜,你肯管他,这是做好事。不过……你要想一辈子都顾着他,那也……也不是很容易。”
三锦叹了口气,没话说了。
如此过了几天,三锦又空闲下来,有心再去北平瞧瞧严云农,可是也知道目前是瞧了白瞧,根本无法将他接过来。
这日,小佛爷忽然来了。
小佛爷是中午过来的,进门就问:“白部长在不在?”
三锦摇头:“不在,晚上才能回来。”
小佛爷松了口气:“不在就好。我是来找你的。”
三锦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他在不在的,和你找我有什么关系?”
小佛爷拉着三锦的手往外走:“白部长太严肃,我看了他就堵心。来,你到我家里去,我晚上大请客,你来给我帮忙。”
三锦也来了兴趣,嘱咐二格一声后就戴好帽子,跟着小佛爷出门上了汽车。
小佛爷是个阔绰的活佛,自有一所豪华的公馆。三锦虽然比他大上几岁,可是活泼爱玩,所以立刻就被他抓进手中,成为朋友。而三锦从来没有过同龄的伙伴,如今和小佛爷在一起,也很觉开心,好像年轻了许多岁似的。
他和小佛爷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混过整个下午。到了晚上,公馆大厅内灯光辉煌,三锦出主意,让仆人们仿照西方宴会的样子在四周摆上长桌,上面放了各色食物饮料,且腾出隔壁一间大客室,届时可以让人跳舞。小佛爷本来只是想请人吃饭热闹热闹,哪晓得三锦还有这许多花样,立刻兴奋起来,立刻派人出去请来了一支白俄乐队。
小佛爷年纪不大,面子不小;客人络绎而来,不一会儿公馆之内就人声鼎沸起来。三锦拿了个好苹果站在角落里,刚要大吃;不想小佛爷忽然绕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就往身上跳去。
小佛爷身材偏胖,很有点分量,登时把三锦压的一个踉跄。他把苹果叼在嘴里,回身一把将小佛爷推出好几米去;这时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叼着苹果扭头一看,入目的便是松凌河那张永远淡定的面孔:“小三爷,你好哇!”
三锦把苹果从嘴上拿下来:“是松大哥呀!”
松凌河作了个要说话的势子,可环顾四周之时忽然神色一变,皱着眉头便转身踱开了。三锦很觉疑惑,把苹果又送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在牙齿嵌入果ròu之时,松凌河的前妹夫阿拉坦走过来了。
“小、小三、三爷。”阿拉坦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出言问候道。
三锦把牙齿从苹果上拔了出来,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才好。而阿拉坦也不在意,只是弯腰探头细瞧他那身短大衣,且伸手捻了捻衣角,口中评论道:“你这衣、衣服样、样子不错啊。我、我看、看看。”说完他走到三锦身后,用手很仔细的比量了大衣的下摆长度。
三锦同他不是很熟,这时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把那个苹果再一次凑到了嘴边。
这回连嘴还没有张,何司令过来了。
何司令今天是便装打扮,过来就问:“王爷,你在gān什么?”
阿拉坦在三锦身后直起腰来:“我、我、我……”他红着脸一连说了二十多个“我”,末了也没吐出一句整话来。
何司令不再理他,转而对着三锦一点头。
三锦也一点头:“何司令,你还记得我吗?”
何司令微笑了一下:“你不是搭我飞机回国的多王爷吗?前两天小佛爷还和我提起过你。”
三锦向他伸出手去,同时“喀嚓”一声咬下一口苹果来。
宴会办的十分热闹。酒席过后,大客室内响起音乐,引得众多青年男女走进去蹁跹不已。
三锦无意跳舞,上楼找小佛爷去了。
小佛爷不吸烟,可是开辟了烟室,以供有此嗜好的朋友们消遣。三锦进去后,就见这烟室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敞亮一些,烟铺上gāngān净净,只有两人盘腿坐在上面玩纸牌。
他推门想要到里间看看,然而探头进去后,扑鼻就嗅到了浓郁的鸦片烟香。他赶忙后退关门,一手捂住了口鼻。烟铺上一人见了,不禁笑问道:“多王爷,你怕这味道?”
三锦坐在烟铺上,弯腰脱了鞋:“我要死要活才戒了的,可不敢再碰这东西了。”
这时小佛爷从里间溜出来,甩掉鞋子跳上烟铺,非要拉着三锦打闹。
三锦和小佛爷在烟铺上大闹一场,把玩牌的二位都给挤走了。后来两人累的气喘吁吁,就面对面的躺下了,不住的相视发笑。
房门一响,何司令走了进来。
站在烟铺前看了看这两人,何司令说道:“下面吵得要开锅。”
小佛爷探头对他道:“你在这儿歇着,这里清静。”
何司令转身坐下了,开始默然无语的抽烟。
三锦和小佛爷相对躺了好一阵子,其间房门开开合合,不断有人进出。而玩牌的那两个又回了来,在小佛爷身后挤地方坐下再战。
三锦渐渐有了困意,正想闭上眼睛打个盹儿,忽然就嗅到一丝臭气幽幽的散播过来。他微微吸进一口仔细品味了一下,发现此臭气臭的十分纯正,着实是令人忍无可忍。
一翻身坐起来,他很不满的出言问道:“谁这么臭呀?”
说完这话,他就见何司令回头瞪向自己,双手正扯着左脚脱了一半的马靴。
屋内众人也立时停了活动,一起向他这边望过来。
三锦愣了一下,对着何司令解释道:“我没说你。”
何司令拧着眉毛,继续把马靴彻底脱掉了:“当然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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