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从楼上跑下来,又进厨房端了杯白开水,连同手里的药伸到萧一献面前:“喏,胃药。”
萧母看见了,就说:“萧萧不吃胃药的。”
萧一献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接过白开水喝了一口,药也接了,揣手里没吃。
妮妮拖张凳子坐萧母和萧一献之间,挽着萧母的手,亲昵地问:“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犟。十八九岁的时候,有一次都疼得住院了,才肯吃药,”萧母没好气地看了萧一献一眼,说,“好在他很少胃疼,很多年没犯了。”
萧一献笑笑不说话。
妮妮缠着萧一献问原因,萧一献的历任女友,要么特孤傲要么特清纯,他还没对付过这么……自来熟的女生,尴尬得要命。
晚饭时,妮妮给萧一献夹了很多菜,满怀期待地盯着萧一献吃。
萧一献不禁痛恨起偶像剧来。
但他还痛恨早了。
晚饭后,岳应晗发来短信。
——等你回来,我们见一面。
萧一献回了一个“好”字。
萧一献和这位大姨父只有几面之缘,并没有多少伤痛之qíng。大姨父的葬礼是第二天早上,他估摸着第三天就回程。等到和萧母独处时,萧一献问:“妈妈,你想什么时候回家。”
萧母说:“我回去也是一个人,我在这里陪陪你大姨,她没一个人过……”
他隐约记得大姨家有好几个孩子,两个儿子都结婚了,现在挤下他们是因为没办法,不可能长期住下去的。他有些不赞成:“你也不能在大姨家长住啊,我在这里陪你两天,你跟我回家吧?”
萧母犹豫着说:“你大姨父走了之后,你大姨打算搬到祖屋住,你也知道,她家人多屋少,我就跟她在祖屋住好了。”
“不行。”
萧母虽然是农村出身,但几十年养尊处优,适应不了祖屋的破烂,萧一献更不会让她去适应。
不过……萧母和大姨的感qíng是真的很好,萧一献转而想,自己母亲在家也就一个人,连自己也只是住楼下,偶尔见几面,倒不如让她在这里陪大姨,两个人有个伴,指不定更开心点。
“我看村口有几栋商品楼,我给你买套房吧。”
萧母连连摇头:“那不行,又不在这里长住,我在这里买房,不就代表和你爸爸分居了吗?”
“……”萧一献有些无力,说,“你本来就和他分居啊。”
“那不一样的,”萧母说,“要是我在这里买了房,在外人眼里,不就正式和你爸爸分居了吗?”
都分居了几十年,早就是正式分居了啊!
虽然萧一献劝过很多次,都没有结果,但他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想劝:“你还想和我爸一起啊……”
“难道你爸还能一辈子跟个男人不着四六啊,”萧母说,“他们迟早散,我就等着。”
萧一献不说话了。
要是他再劝,萧母会语重心长地跟他讲道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还出去找qíng妇、生私生子,他爸不过是有病,等他老了,就知道她好了。
萧一献不知道,萧父知不知道萧母的好。
他只知道,萧父将李攀宠得天上有地下无,爱屋及乌,把李以均当亲儿子对待。
也许有那么一天,萧父终于康复了,难道就值得萧母几十年如一日的寂寞等待?
萧一献又暗暗警醒自己一遍,许多应该警醒的事qíng。
他晚饭被妮妮闹得食不下咽,现在胃疼得厉害。
“我后天就要回去了,”他接回原来的话题,“我托大表哥帮你租个房子,到时候你和大姨一起住。”
萧一献去找大表哥,想托他租个房子,结果得知这里出租的房子都是老房子,破破烂烂的。他就决定偷偷给萧母买套房,等木已成舟,萧母难不成还不住了?谈得七七八八了,他转身回三楼暂时的房间。
一进门,他就看到妮妮坐他chuáng上。
萧一献赶紧把房门大开,以防止某种误会,他站在门外,几乎要头疼起来:“你找我?”
“我……你家请佣人吗?”
“不请。”
“可是我……”妮妮陈述了她家有多穷,需要她出去赚钱供弟弟上学,“我想学阿姨那样……我想照顾你。”
萧一献尽力耐心地听着,但也实在没听明白,难道当佣人能赚大钱?
“我没请过佣人,也不用佣人。”
妮妮不信,表决心自己工作会怎么怎么认真用心:“……你看,你胃疼我给你胃药,你不吃菜我给你夹。”
一听她洋洋得意的陈述,萧一献的胃都疼得很有存在感。
手机嗡嗡响了一下,萧一献无意掏出来一看,是席来州发来的微信。
他点开一看,是一张照片——席来州头缠着厚厚白纱,躺在白色的chuáng上,倚着绿色的简易铁艺chuáng头,自拍一张。
萧一献有点呆愣,胃也没感觉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席来州又发一条微信,手机自动读取。
——你什么时候回来。
妮妮又自来熟地上前,蹭到门外,踮高脚要看萧一献的手机,萧一献烦躁地躲开:“你先回去吧,我有工作。”趁她走出门外,赶紧进房关门。
来不及坐下,萧一献啪叽啪叽打字——明天……
胃隐隐作痛起来,他想了想,又删掉,改成——后天。
临发前,他又在房间里走来踱去,先扒拉出席来州之前发过的微信,数数他发了多少条,再犹豫地将手指挪到“发送”键上。
萧一献停顿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微微抖抖,最后还是将“后天”两字删掉,换成了——归期未定。
点击“发送”,手机关机,他躺chuáng上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第二十八章
这里的葬礼按旧例chuīchuī打打,麻木的热闹,中午时葬礼结束,人就都散了。
萧一献买了套有简易装修的三居商品房,又添上家具家电,忙得满头大汗。
等回了大姨家,瞥见妮妮一人在客厅里看电视,他立马转身就走,但已经迟了。
“萧哥哥……”
萧一献大汗淋漓,疾步往外走。
妮妮在后头小碎步追着:“萧哥哥,咪咪……”
“……”萧一献决定和妮妮谈谈人生,他骤然停下来转身,挡住要撞怀里的妮妮,“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能这么烦人,李以均也得甘拜下风,从此隐匿江湖。
“我想做你家的佣人。”
“不行。”
“为什么不行……”妮妮一眨不眨地看着萧一献,“我不够漂亮吗?”
“……”
“我从小就梦想和阿姨一样,”妮妮说,“能照顾到我的兄弟姐妹、爸爸妈妈,能住上大房子……”林林总总,一大堆话。
萧一献深深皱眉。
这是妮妮第二次表达想学萧母的意愿了。
萧母嫁给萧父后,确实是一人得道,jī犬升天,小姑娘有所推崇可以理解。
但她为什么要执着于“佣人”这个职位呢?
萧一献从未问过萧父萧母的恋爱经历,因为自他懵懵懂懂起,萧父和萧母已经分居了。他定期被萧母送到萧父家住几天,萧父不言苟笑,没有亲近感,他不敢问。萧母……他是不想问,觉得只要一问,她能哭出来。萧母倒是零零散散讲过一些,不外乎是对萧父的爱慕,讲他不会鬼混,下班就回家,偶尔和朋友在家里谈谈公事看看书,是个很好的男人。萧一献猜想,两人大抵也有过一段好时光,现在物是人非,他更不会去问。
是以此时此刻,萧一献竟生出一种“母亲曾是父亲的佣人”的怪异想法。
萧一献谆谆善诱,妮妮入世未深,很快他就得到了妮妮所知的qíng报。
妮妮小时候就曾听过萧母的“丰功伟绩”,萧母曾是萧父的佣人,后来又嫁给了萧父,在老家摆过三天流水席。聘礼是给萧母的三个弟弟买地建房,轰动了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县。所以妮妮也立志向萧母看齐。
所以,她才会这样缠着自己……萧一献知道原因,就更不可能给妮妮机会了。
第三天天刚亮,他就开车走了,生怕妮妮又来纠缠。
手机开机,信息震个不停,半响才平静下来。萧一献先将席来州的看完,再点开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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