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趁对方发愣的空档,许沐已经从他身上挣脱下来,指尖发着抖,用力握了握拳,也不顾滑落到地上的西装,一声不响地往某个方向走。
闻家铭下意识去扯许沐,却好像预料之中的一样,许沐回头看了他一眼,竟然勾起嘴角哼笑一声,嗓音仍旧低哑:“你他妈总得让老子洗个澡吧?”
——你他妈总得让老子洗个澡吧?
毫无意外,闻家铭再次怔住了。
而许沐转过身,反倒平静地进了洗手间。
“别进来,”几秒钟后又猛地拉开门,许沐盯着闻家铭已经眯起的眼睛,“老子还得活着呢,不想死,你少他娘的cao没用的心。”
说完合上门,“哗哗”的水声从里面传出来。
闻家铭还真就不动一步,笔直地站在门外,如果非要用个词儿来形容他此刻的表qíng——面无表qíng吧……
其实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来着。
许沐呢,头抵上冰凉的墙壁,竟没有多么撕心裂肺的想法,就意外的想起一个人——关玥。
他好像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关玥一口咬定当年害自己的混蛋就是他。
人到绝望的时候吧,好像也只有心里那点儿恨能让自己坚持下去,要是连恨都没有了,连恨都不知道恨谁,那才真的没办法再活下去了。当年关玥唯一能想到可能会害自己的人就是许沐,活该了,不恨他恨谁呢?
然而许沐?
许沐不恨冯禹,他恨的人是自个儿。
活该,他对着雾气蒙蒙的镜子,这么对自个儿说。
于是跟闻家铭走出酒店的时候,他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顾骁,就那么咧嘴扯出个笑脸儿来。
而后突然想起迷糊中冯禹讲给自己的故事,许沐笑得更夸张了,雪落在鼻尖上,冰得笑容也跟着凉凉的,看得人心底发冷。
“许沐……”
顾骁最不乐意的就是在闻家铭面前丢脸,可是他这会儿真的控制不了。
他哭了,跪在许沐面前哭了,哭得凄惨无比,活脱脱像被人上了的那个是他。
68.顾贱人的冬天有点儿冷
顾骁哭完了,就依旧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拧着脸抬头望向许沐,哑着嗓子低声说了句:“许沐,我错了。”
可惜一反常态地,许沐对顾骁的话压根儿没什么反应,目光里是顾骁读不懂也不敢懂的冷漠,低下头,平静地开口:“你错哪儿了?”
顾骁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许沐会反问回来,一时也答不上来,就直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握住眼前被许沐攥紧了的拳头,手心一阵冰凉,小同志机械着动了动嘴:“对不起,对不起许沐。”
许沐继续无动于衷,不躲也不挣扎:“……起来。”
“……”
顾骁盯着许沐面无表qíng的脸,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儿总算是站起身,踉跄着往前凑了两步,手却突然一紧,扯着许沐扭头就走。
“顾骁!”
眼看就要到了顾骁停车的地方,许沐稍微提高音量,破天荒地成功止住了那人急火火的脚步。
顾骁转过身:“许——”
话没说完小同志就忽然愣住了,剩下的字卡在喉咙里张着嘴巴说什么都讲不出来,而不远处的闻家铭眉头微皱,静静地看着许沐。
许沐就用力抱住顾骁,一声不吭。
顾骁不知道为什么一动都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大气儿都不敢喘。
而几分钟之后,察觉到许沐要离开的动作,顾骁几乎是条件反she地抬手回抱住对方,小孩儿似的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放手,骁。”
结果许沐毫无波澜的几个字,顾骁莫名其妙地立马松了手。
从小到大顾骁没被人这么叫过,其实念初中那阵qíng侣之间特别流行这种叫法,就是只叫对方姓名的后一个字,当时许沐那个小女朋友就这么叫许沐来着,顾骁每次听见都一身的jī皮疙瘩,整张脸都拧巴到一起去了,说以后哪个女的要敢这么叫他他肯定拿jī皮疙瘩砸死丫。许沐说他那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羡慕嫉妒心理,以后要真有人这么叫他指定美得找不着北。可惜这称呼渐渐不流行了,还真就一直没人这么叫过他。
不过眼下看来还真应了许沐当时那句话了,有那么一瞬间,顾骁的确是有点儿找不着北。
但接下来许沐的话明显将人又瞬间拉回了现实。
“顾骁,”许沐垂下眼,指尖动了动,抬起右手缓缓捂上心口,“我这儿……好像不疼了。”
“……许沐?”半晌,顾骁抬起头,努力不去想这句话的含义。
许沐却突然哼笑一声,偏头骂了句娘,转过脸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看着顾骁笑呵呵地开口:“我他妈就说么,这么文艺着讲你肯定听不明白,我还是通俗点儿——”
“许沐!”
顾骁猛地打断他,特别害怕许沐继续说下去似的,胸口起伏着语无伦次:“许沐,我喜欢你,我就喜欢你,我不要关玥,我他妈的谁都不要,咱俩在一起吧,求你了,我不用你再等了,不用了,真的,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咱们就这么在一块儿多好啊,许沐,我难受,难受死了,你他妈什么都别说我求你了……”
“顾骁,”脑子里却莫名其妙浮现冯禹的脸,细密的汗珠挂在额头上,许沐脸色发白地看着顾骁,“我不爱你了。”
“顾骁,我不爱你了。”
巧了,正好一大片儿雪花不偏不倚落在顾骁嘴巴上,顾骁下意识舔了舔,然后怔怔地小声说了句:“许沐,我冷。”
“……×。”
许沐笑了,笑得直咳嗽,鼻尖儿通红,等笑完了跟顾骁说:“你他娘的别装了,我一点儿都不心疼你,顾骁你懂什么叫心死了么?×,你肯定不懂。”
顾骁被许沐几句话压得有些透不过气儿,就讷讷地顺口接道:“我懂,许沐,我懂。”
可许沐就继续笑着看顾骁:“你不懂,你他妈什么都不懂。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哪儿啊?喜欢跟我上chuáng是吧?”
顾骁一僵,紧接着黑了脸:“许沐你闭嘴。”
许沐是一gān净的人,出了什么事儿他都是一gān净的人,俗气点儿说丫就是泥巴里那莲花,gān净!忒他妈gān净!
只是许沐好像跟顾骁杠上了,或者说他是跟自个儿杠上了,叹口气,说得可认真了:“其实你要上chuáng倒也不是不行,用不着扯些有的没的,关键就是你也知道了我现在挺脏的,你要不嫌——”
“你他妈——”顾骁一扬手,却又在半空中硬生生收住差点儿抡过去的拳头,就顺势将人一把揽过来,死死圈进怀里,“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于是,许沐还真就突然没动静了。
顾骁揉着捏着好一会儿,也不顾是不是有人看着,一丁点儿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顾骁,我累了。”
而毫无预警地,许沐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疲惫的、倦怠的,他说:“我想好了,咱俩还是做好哥们儿吧,一辈子的好哥们儿。”
说完,没怎么用力就推开呆愣的顾骁,许沐转过身,大滴大滴的眼泪儿砸下来,却直了直背,几步回到闻家铭跟前:“走吧,去哪儿都成。”
“好。”
将许沐的表qíng尽收眼底,闻家铭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走向秘书开过来的车。
许沐没回头,也没擦眼泪儿,就跟在后面上了车,绝尘而去。
他曾经就觉着顾骁是他无论如何都戒不掉拒绝不了的一种瘾,除非自个儿死了,不然谁都没法将他从自个儿心里边剥夺掉。可坐在闻家铭的车里,等眼睛gān涩到几乎睁不开的时候,许沐突然发现,人吧,其实没什么绝对放不下割舍不了的东西。归根结底人的本质都离不开自私两个字儿,疼了累了怕了,自然就不敢再期望了。
这样其实挺好,真的。
眯起眼,许沐轻喘了口气儿,余光却不经意扫到车后座的报纸,面色一滞,伸手抓到跟前。
闻家铭从后视镜里看见许沐的动作,神色暗了暗,他当时的确是太着急了,报纸随便扔到后面忘了收起来。
许沐盯着报纸上虽然打了码却仍旧不堪的照片稍微有些失神,可出乎闻家铭意料地,他也只是一愣而已,丝毫过于明显的qíng绪都没有,就看了一会儿,抬抬手翻到后一页。
——整个版面的内容几乎都关于许濂成。
许沐的眉头逐渐拧紧,上面的大概意思就是说,许濂成曾经bī迫其公司旗下某个女演员服食大量毒物,事后却伪装成自杀,时间呢,十九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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