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亮冷哼一句:“我们家祁建东?我和祁建东除了还姓一个姓,你还能从哪看出来是一个家的?”
孟小北望着亮亮,也心疼好兄弟。亮亮爸当年给唯一儿子起了这么个好名字,祁亮漂亮的眉眼间就剩一片“凄凉”。
个把月之后,少棠有一天周末开车去孟奶奶家。
他沿着呼家楼那条大街往东八里庄方向开,路上车不多,视野开阔。在一个红灯路口,他隔着窗玻璃,突然瞧见熟人。好像是萧老师,脖子上围那条标志性的大白围巾,一拐弯骑车过去了。
少棠摇下车窗喊了一嗓子,“萧……”,然而呼啸而过的一辆渣土大卡车将他的喊声碾压在一阵尘土硝烟中。
少棠手指夹着烟,一条胳膊下意识从车窗里伸出来打左转手势,追过去。他一脚油门,迅速追上骑自行车的人。萧逸胆子小,猛一看军牌车突然急刹横在他面前,骗腿下车时脚下都拌蒜,扶着眼镜,面露惊讶láng狈。
少棠从车上跳下来,两手半握拳。
老熟人对望,掐过、吵过、威胁过还打过架,如今都有些怅然,有很多话想说都不知从哪句说起。少棠没有对萧逸讲出某些实情——某些事要坦白也不该由他开口。
萧逸车筐里摆着单肩背包,里面是课本教材和讲义。这人周末一下午连赶三拨家教,刚从辅导的一名学生家里回来,天已摸黑。
少棠:“谈谈?”
萧逸戴的厚镜片下面眼神镇定,点头,谈吧。
少棠双手插兜四下一望:“离那公园近,要不然就团结湖公园里那个咖啡座?反正你也路熟。”
咖啡厅旁边的小荷花池仍在,水面飘着点点làng迹萍踪,却好像物是人非,天涯惆怅。少棠请萧逸喝咖啡,萧逸坚持要自己买单。
少棠欠身一把拦住:“别,萧老师,我这个人不会客套不来虚的,我挣工资津贴比你容易,我请。”
萧逸脸白,更显得眉眼秀致,脸从来都刮得gān净:“别叫老师,我现在不算老师了。”
少棠大方道:“只要教过孟小北一天,就算我儿子老师。”
少棠是慈父心肠,有心替他大侄子亮亮还一个心愿,就帮萧逸找份工作。崎岖多艰的路上,谁活着都不容易,别把人bī到绝境上去。
萧逸用小勺摇着咖啡,挺冷静优雅。萧逸说:“好意我心领,真的不用麻烦。养家糊口皆谈不上,我横竖就是一个人,我没有家眷孩子,我只需要养活我自己。”
“我现在还可以,找了另外一个学校的中介,介绍几份家教,为初三毕业班孩子做考前最后冲刺辅导……我对你说实话,做家教比我以前在学校正经教课的小时工资高,只是没有其他方面福利待遇。”
萧逸说话平静,男人都有脸面尊严,不愿在外人面前bào露自己窘迫处境,硬扛着也要挺直腰板。这条路上为追求感情而飞蛾扑火,迟早栽在这事上。
少棠手指抚着桌面,感慨道:“萧老师,其实当初我巴不得你从朝阳一中滚蛋。可我一年前特意录音录下的东西,没来得及用上,你自己出事了……”
萧逸坦然点头:“是我自己不小心,一个深刻教训。”
萧逸似乎也是特意解释澄清,怕少棠看低了他。他说:“那天在洗浴城,绝不是你想象那样。”
少棠问:“那位男老师不是你那种朋友?”
萧逸坦白:“不算,刚认识不久,是打算、打算、进一步jiāo往试试看,可惜……总之现在都结束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用我当作一个借鉴,以后你与小北别犯我这样的错误。我们这样的人感情生活不易,生存艰难,人生匆忙流逝几十年一转眼我都三十余岁,身边来来去去皆是过客,很难寻到一个性情、品格、爱好都与自己完全契合的爱人,何况终生伴侣,太难了……还要分分钟承受社会家人压力,你也保护你自己,照顾好小北,别让他吃亏别受到伤害。”
萧逸声音细腻,有南方人的柔软,有些话仿佛想了很久娓娓道来,少棠垂眼“嗯”了一声。
少棠走神了半分钟,突然抬眼盯着萧老师!
萧老师也抬眼直视贺少棠,眼神勇敢直面内心,没有丝毫回避躲闪。手里的镀银小咖啡勺掉进咖啡杯,溅起的液体发出“啪”的一声,砸在两人心坎最隐秘不能见光的地方。
……
少棠紧闭嘴唇,一言不发,盯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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