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仅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我回过神来,先从他左手垂下护住我,向我侧过来的左边肩头看去,透过被扎破的衣服,看到他胸前有一道fèng隙。
血正从那里流出来,把周围衣服染成深色,一片触目惊心。
我再看不远处,被他打飞在几步外的那个人,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握着一把染了血的匕首,眼里恶狠狠地看着这边。
我想推开挡在前面的他,从他身后走上去,但他不让,用手挡我,在前面嘶哑着声音说:"他有刀。"
我大声吼他:"你受伤了!"
他还是不让,站在前面挡住我,固执地说:"他有刀。"
我怒极,伸手想从后面打晕他,想了想停住了手。
我不知道怎么掌握力道,如果打重了,让他长时间晕下去,不知道他现在受了重伤,失去了意识,会不会一睡不醒。
现在和他用手拉扯,绝对会撕开他的伤口。
我一动,他也动,只能耗费他的体力,加快他的流血程度。
我有些气苦,想其实他怎么样都和我无关。
但他是为了救我。
那个人从我的背后过来,原本是为了偷袭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凶手从地上站起来,是个有些眼熟的很年轻的男人。
但我分明不认识他,不会和他有多深的关系。
不是我的旧qíng人,难道是面前这个人的?
他还是稳稳地站在前面,牢牢护着我,但我知道他在流血。
衣服上只看到一片深色,已经十分刺眼,现在血已经滴到了地上,鲜红的一滴,就这么跃入我的眼帘。
两滴。
我仿佛听到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心如刀割。
即使知道拿着匕首这个人最可能是由他招来的,依然心痛如绞。
他以前曾经怎样对我不善,在这一刻我都忘记了,只想起前些日子对他那样不好,并不光明正大地,刻意用付住宿费和生活费讽刺他,示意他无论他做什么,也不会得到原谅,让他哭了,事发之前还粗bào地想推开他,现在他随时可能在我面前倒下去,再也见不到。
连对他不好,连刻薄地讽刺他,连推开他的怀抱,都不可能了。
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心痛过。
我在他身后,暂时一筹莫展,只想他已经失血过多,等他自己一晕,立刻从后面接住他。
在那之前,如果凶手再过来,无论如何也要弄开他,由我上。
但挡在前面的人丝毫没有倒下来的迹象,还好整以暇地摆出迎战姿势。
那就等他开打,他在战斗中,我总能找到空隙,从他身后出去,然后扑倒那个人。
那个人也真是好胆量,明明看起来打不过我们其中一个。
如果不是他偷袭,并且有刀在手的话,他根本不成威胁。
现在,却需要好好对付。
保护好眼前这个应该已经摇摇yù坠的男人,也保护好自己。
麻烦的是打倒凶手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弄这个受伤的人下去,我带他下去,一定会延误时间、扯开伤口。
这里手机信号不通,今天又是平常的日子,墓地周围都没有人,最好山下的保镖们及时发现不对,快些上山来。
但其实我和他才来到这里不久,他才在墓前站了不到十分钟。
首先,一定要靠我来解决。
再图其余。
凶手从地上站起来,神色很奇怪,看向我们这边,哆嗦了两下,露出要哭一般的表qíng,突然跪了下去:"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伤到您,您救了我们兄弟,我却……"
怎么突然做出这哀求的姿态来?我不解。
他仍然站在我前面,不动,把我护得更紧。
态度莫名放软的凶手说了几句话后,翻脸比翻书还快,眼神又变得凶狠,直直地看向我,对我前面的人说:"伤您的事qíng,我杀了他,再向您赔罪。"
大概挡在面前的人,对要杀我的这个人,曾经有过很大的恩qíng。
一瞬间,我好象想出了这个凶手是谁,但是因为要全神贯注地留意着持刀人的动向,在照顾到面前人的伤势之余,又要有十足的把握打倒凶手,我无暇他顾,不能分心去想其余。
那凶手握着刀向我们走过来两步,突然不动了,样子有些畏缩。
我不解地看了看,然后明白了。
应该是在前面这个人眼神的压迫下,停住了脚。
虽然他背对着我,我却能想象出那大概是什么样的眼神。
心中大痛。
他,其实应该已经神智不清了吧。
脚下那么多的血。
比上次多多了。
"他害我哥哥……"凶手在离我们不到两米的距离,嗫嚅着,似乎在向他解释。
我心中一下豁然开朗。
难怪我觉得眼熟,原来他是那个陪chuáng的弟弟!
他哥哥就是被我打伤未醒的那个保镖。
以面前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必定是他对两兄弟有恩,他才会放心把人收为心腹。
一定是大恩,不然这个男孩子也不会这么畏惧他。
我放松拳头又捏紧拳头。
为了自己的哥哥,做弟弟的可以向我寻仇。
但是他杀伤了另外的人,这个人,可能会就此死去。
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他。
我盯着那个弟弟,他在不远的地方,看看我,又看看我面前的人。
他们眼神对上,不久后,对方的眼光开始游移不定。
"滚!"挡在我身前的人突地发出一声大吼。
对方吓了一跳,向后一缩,但想了想,又站住了,想说什么。
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的人大声喝道:"还想过来?还不快滚?"
那人如惊弓之鸟,退后两步一个转身,飞快地逃走了。
"从你来的后山,回你家去!"他在后面扬声吩咐。
逃逸中的凶手颤抖两下,好象被地上的东西绊倒了,但又立刻爬起来,似乎现在才感到害怕,打着哆嗦,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逃。
我想要出声,叫那凶手跑前面大门,下去报信,我好在这里照看被刺伤的人。
但是才发了一个音,面前的伤者猛地回过头来,用手捂我的嘴,我看见他面色如纸。
他嘶声道:"不要把他招回来。"一手粘稠的血,沾到了我的脸上。
是怕凶手听到我的声音,再回来吗?
我急得吼他:"那你叫啊!"
"我叫也不行,"他冲我笑笑,脸色已经发白,"谁叫他去报信,都会刺激他,--何况,我现在发不了那么大的声音……"
他说到后来,喉咙已经发不出声,只剩下只有得了最重的感冒,才会有的那种,光是空气在唇齿间流动的气音。
明明刚才吼那凶手,还那么中气十足。
我看着他,难过得无以复加,只能用手抱住他,准备慢慢把他放到地上。
他深深看我。
这一次,我没有避开他的眼睛。
突然,我被他正在我眼睛下方的手吸引了目光。
有几滴血,从他的手背流下,样子有些奇怪。
"哪里也受伤了?手?"我问他。
他看着我,脸色怔怔地,身体像是似倒非倒。
我抱紧他,说:"先别管,我放你躺到地上,小心些。"
即使他手上有伤,也是小伤,先管大的伤处。
他阻住我,伸手摸我的脸,一遍又一遍,似是不舍。
随着他的手指,黏腻湿润的东西沾到我的脸上。
我胸中大恸。
他温柔看我,用他那几乎发不出的声音叹息一般地说:"刚才,也哭了,今天怎么,这么多眼泪。"
眼泪?
我定睛看去。
从他手下滴下来的血,原来真是从我脸上掉下来的泪。
和他手上的血混在一起,现在也还在顺着他染血的手,不停地流下去,滴到地上。
我用力眨眨眼睛,让眼里的水珠都掉下来,不至于模糊了我的视线。
然后我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他还有另外的伤处。
"别说话。"我轻声吩咐他,手臂轻轻环过他的身体,把他固定住,再准备缓缓把他往地上放。
他配合地把手搭上我的脖子,不过即使得到他配合,他也真重。
"我爱你。"搬运途中,他突然轻声说。
我忙着搬他,憋了一口气,没有出声。
他一下定住身体,不配合起来。
你这样是gān嘛?不要命了?我愤怒盯他。
却在他的眼光和伤势下败下阵来,低头回他一声:"我知道。"
他固执地不动,再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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