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木说:“你这个要求的确不过分,但关键是你会跳舞吗?”
我用大无畏的月光望向他,坚定不移地、矢志不渝地,我说:"我可以学。”
程嘉木望着碧蓝的天空,天空尽头是沉寂的海水和一动不动的海底勘油船,他向我伸出手来:“那我教你吧。”
我身体协调xing能不好,痛苦地学了两个星期才学会一支曲子,且只能跳这支曲子,一放别的曲子就跟不上节奏,轻者踩对方的脚.重者踩自己的脚。程嘉木无可奈何,叹道:“万一舞会上不放这个曲子呢?”
我宝贝地装好舞曲的碟片,安慰他:“不会的,我自己把这个碟片带去,他们家那一套音响我玩得很熟。”
那个晚上很快到来,九月的天空亮着繁星。
我仔细打扮,穿上,一条艳丽的红裙子,特地请妈妈帮我把头发盘上去,做成一个成熟的发型。在去秦漠家前,我吃了两斤冬枣平复心qíng,尽量让自己别那么紧张,但无法不紧张。
程嘉木挽若我的手走进秦家大门,我不断问他:“你看我的眼影用得合适吗?”
“这个口红是不是太浓了?”
“项链和裙子会不会不太配啊?”
“哎呀,鞋,我得回去换一双颜色浅点儿的鞋。”
程嘉木终寸:忍受不住,甩开我的手,冷冰冰道:“你再怎么打扮得成熟,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你以为你这样秦漠就会对你刮目相看吗?”
我无言以对,半晌,开口道:“我没有想让他对我刮目相看,我只想和他跳一支舞,我准备了这么久,排练了这么久。”
他目不转睛看了我好一会儿,手揣进裤兜里,抬头望着星空:“蛋挞,从前你和我在一起,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你多高傲,就像个货真价实的公主。”
我们走进大厅,舞会已经开始,空气中有各种好闻的味道,被柔软的乐声笼罩。我在人群中寻找秦漠的身影,一下子就找到。他懒洋洋靠在窗边,和面前的美女聊天,成熟的,我不认识的美女。我淹没在人群中靠近他们一点,听见几个生僻词汇从美女嘴里说出,生态建筑啊新城市主义什么的,我一个都搞不懂,只好沿着原路退回去,默默坐在角落。
我看着地上发呆,音乐换了又换,感觉已经发了很久的呆。一双皮鞋出现在视线底,熟悉得让我瞬间就把心肝脾肺脏一起提到嗓子眼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冷吗?”
周围吵得厉害,我却只听到他的声音,我抬起头来,假装很自然地回答他:“不冷啊。”
他手里拿着一个披肩,微微皱眉:“其实还是冷吧?”我莫名其妙:“真的不冷啊。”员然已是秋天,但夏意还没有完全褪去,我穿着这个吊带的红裙子刚刚好,一点都没觉得冷。他没理我,gān脆地把披肩搭到我肩上:“小孩子知道什么,这样的天气你穿这么点儿不冷才怪了。”
我最恨他说我是小孩子,正要开日反驳,看到程嘉木走到近前,我在心里暗想这家伙可真是个电灯泡。秦漠一把拉起我,对着程豁木一笑:“把你女朋友先借给我玩儿一会儿。”程嘉木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他拖进舞池当中。
他握住我的腰,身上有白酒的味道。我大胆地抱住他,想这是个渴望了多久的拥抱。他顿了十秒钟,慢条斯理地纠正我的动作:“洛洛,跳舞可不是这样,你这样抱着我,我没法动了。”
我准备的曲子没有派上用场。秦漠教会我跳他的曲子,教了三遍就学会,第四遍跳时,我没有走错一个舞步。那个夜晚丝竹乱我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我们从舞池中退出来,他揉揉我的头发摸啊摸啊又摸出一根棒棒糖,剥开来递到我手中,他夸奖我:“跳得不错。”
他没有从我的拥抱里看出迹象,他知道我很紧张,却以为那不过是初学跳舞的紧张。他仍然只当我是永不会和他发生故事的小姑娘,对我照顾周到。我以为我想要的那么少,那么微不足道,经过这个夜晚,却深刻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只想要一个拥抱。如果能够把秦漠据为己有,那该多好。
十一月,我每天晚上多熬半个小时的夜,织了两个月织出来,-条围巾,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他。
他拿着围巾仔细端详,含笑问我:“自己织的?”
我摇头:“商店里买的,本来是五十五块钱一条的,打七折下来三十八块五毛。”
他表示惊讶:“这么丑的围巾居然还能卖三十八块五毛?”我无言以对。
他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两个猕猴桃递给我。
我说:“gān吗?”
他表qíng淡淡:“回礼。”
“……”
那些事,我还能想起很多。时隔八年,我依然记得和秦漠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就像这些记忆都被做成了胶片,放在脑海中,可以永久保存。
程嘉木说:“你是打算永远不告诉他还是暂时不告诉他,你现在这样简直就像准备把暗恋进行一辈子了。”
我说:“啊,再看吧。现在这样挺好。”
我其实一直在思考,如果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他以后再也不理我该怎么办呢?暗恋的心酸大概就是这样了。
终于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即使‘我想保持现状,转折的一天却终于来临。
那是我的十八岁生门,寒假里的qíng人节,二月十四日。
爸妈在国外出差,不能立刻赶回来,许诺回家会带给我丰厚礼物。隔壁市念大学的表姐和他男朋友正好到海边玩儿,住在我们家。表姐说,十八岁啊,成人的大日子,我们可以办一个小小的派对,就在家里,反正姨父姨母不在家,我们闹一个通宵来庆祝。
这提议得到我的全力支持,大家开始轰轰烈烈准备。
去秦漠家通知他晚上过来捧场的时候,他从一本侦探小说里抬起头来,摘掉眼镜看我:“我还打算晚上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沉思了两秒钟戴上眼镜,“那等派对结束之后吧,结束之后再带你去。”我为难看他:“今天晚上不行,今天晚.上我已经打算好了要大醉一场的,我们买了白酒红酒huáng酒啤酒各种各样的酒,我肯定是要喝醉的。”
他脸上出现茫然神色,愣了半天,发出一个单音节:“啊?”我连忙解释:“我不是想要学坏,绝对不是。因为表姐说人生总要醉一场的,与其以后被别人灌醉发生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不如在安全的qíng况下先试出自己的酒量,心里有个底线就不容易喝醉了,也是为了以后参加社jiāo活动的安全着想。好歹我也十八岁了。,”我说到十八这个数字时,特地偷偷漂他一眼看他的反应。他微微偏着头,想了一会儿,食指叩着沙发扶手,道:“好吧,但事先要把解酒的蜂蜜水准备好。”
这天晚上,我真的喝得大醉。但并没有人事不省,只是头晕,眼前的一切都被笼笼上一层梦幻色彩,轻飘飘的,像走在云端,心qíng很开朗,也很安宁。窗外一直下雨,浙浙沥沥,海面黝黑沉静,天气仍一是严冬一般的寒冷。这派对终于还是没能闹够通宵,朋友们相互搀扶着踉跄离开,表姐和她男朋友也回客房休息。回房之前她疑惑间我:“洛洛,我刚放这儿的两个装红洒的杯子你看到没?”我摇头说没着到。她表qíng凝重,yù言又止了一会儿重复:“你真没看到?”我说:“的确没看到。”实际上我不仅看到还把它喝掉,并没有两杯全喝,其中一杯给了秦漠。但她问我那时候,我确实没想起来。
客厅里很快安静,窗帘被拉开,夜色沉沉,透过玻璃窗挤进来。奏漠撑着失,硕长身姿陷进我们家的大沙发里,微微皱着眉,像是沉思又像是克制。我摇摇晃晃指挥他,让他去把DVD打开,我要看电影。
那是是一部美国文艺片,天空有鸭绒~般的浮云,地上是大片茂盛的葡萄园。客厅里只有电视屏幕泛出蓝盖盈的光。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接吻。就像电影一样迷离,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做梦,好比终于把商店柜台里想了已久的洋娃娃装进口袋。他黑色的头发擦过我的脸颊,我什么都看不清。当他终于进入我的身体,那疼痛真实,满足和疼痛一样真实,我抱住他的脊背,想这梦要慢点结束。我喜欢他喜欢得这样。
半夜我就醒过来,脑袋里一片检糊,看见客厅里一盏落地灯亮着,发出微弱白光。秦漠赤着脚,衣着整齐地坐在地毯上抽烟。我咳了一声,大脑还没转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握着烟头的手指一颤,烟灰掉在地毯上。
我说:“哥哥……”
他将烟头掐灭,过来掖好我的被角。
他表qíng严肃,声音嘶哑:“洛洛,是我的错,你还这么小。”他将头埋入手中,我第一次看到他懊悔的模样,简直都不像他,很久,他抬起头来,苦笑了一下:“你肯定恨死我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终gān想起来都发生了什么,在大脑从死机中重启运作之前,我听到自己说:“我们在一起吧。”
他答应了。
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真是要高兴到天上。
程嘉木想破头也想不通为什么秦漠突然和我在一起,带着我玩儿,还把我介绍给他圈子里的每一位朋友,说我是他女朋友。他的朋友们会开玩笑:“秦漠你可真狠,人家还只是个小姑娘。”说完秦漠又来说我:“小妹妹你是怎么被这个人骗到手的,你实在没有挑男朋友的眼光啊。”秦漠凉飕飕地笑:“你们就见不得我找一个漂亮女朋友是吧,不过我们俩qíng深似海,你们谁也别想挑拨我们。说完看我,“对吧洛洛。”我就重重点头:“嗯。
其实我都想不通秦漠为什么这样,但渐渐觉得也许他本来就有点喜欢我。他对我那么周到温柔,除了他也喜欢我以外我基本上找不出什么其他理由。当然,我本来也很抗拒寻找其他理由。我给自已太多心理暗示,很快就以为秦漠他是真的喜欢我。这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一开始我就认清现实,后来听到他那些话就不会那么难过。我本来只想要一点点,等到得到了那一点点,又贪心地想要更多。最可悲的还不是想要更多却得不到,是连那一点点其实都不曾得到过过
掰着指头细算,是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三月初,花红柳绿,天空湛蓝。
爸爸妈妈吵架,无意中说出我是孤儿院里领养的,不是他们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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